“看見”或仍然沒有“看見”
——策蘭的一首詩的翻譯
在西太平洋的卡薩摩蒂亞島上,當地土著居民中流傳著一種古老而血腥的風俗。長久以來,那裏的男人在活到40歲的當日,就要由部落裏的女祭司們舉行儀式,將他們的雙眼挖出來,然後在火中焚燒。島上沒有止痛藥,整個過程極為殘忍。但當地居民摸索出一套方法,使用島上的幾種特異的植物,能夠有效止血,並預防感染的發生。因此,絕大多數人在如此嚴酷的儀式後,仍然活了下來。這造成了卡薩摩蒂亞島上有許多男瞎子。如果是順利經過手術,島上的男人通常可以活到50至65歲,長壽者能活到80歲,也有極個別的百歲老人。部落中的傳說裏最長壽的老人的年齡則是220歲。部落的首領都是男性瞎子,女祭司們則掌握著實際的日常生活。摘取眼球的儀式是在夜晚舉行的,首先要升起火,然後儀式開始,類似成人禮,但更加莊重,具有宗教性質。卡薩摩蒂亞島的土著居民相信,人的靈魂是封閉在眼睛裏的,但是被我們的肉體所束縛。而肉體的眼睛看到的世界隻是關於日常生活的假象,因此我們不知道這個世界真實的樣子。至此,類似的想法在世界上許多地區與民族間都曾產生過,人們並且幻想出各種方法去喚醒心靈之眼或者解放靈魂,隻有卡薩摩蒂亞島的土著居民采取了如此極端血腥的方式。因為他們還相信,當我們死後靈魂將隨著肉體的腐爛而死去,那時就再也無法複活。但是,如果活著的時候挖出雙眼燒成灰燼,靈魂就會得到釋放。因為靈魂是喜火的。然後,靈魂將飄入風中成為風的一部分,溶入水中成為水的一部分,進入泥土、石頭、花草、樹木,進入人們的住宅和臥室,從而看到世界的真相,知道世界上最深藏的秘密。而那時這些盲人的肉體仍然和靈魂是一體的,並因為靈魂之眼的睜開而看見,因為靈魂的解放而獲得真正的自由。實際上,在卡薩摩蒂亞島土著的觀念裏,靈魂的樣子就是一隻眼睛,並擁有永恒的生命和青春。但是這隻眼睛並非是一個觀看者,而是一個關於真理的講述者。卡薩摩蒂亞人解放靈魂的方式是如此殘酷,以至於當1814年第一批西班牙殖民者登上小島目睹了挖眼儀式後被嚇壞了。不過,僅僅20年之後,島上的原住民就被西班牙殖民者統統滅絕。從追求真相和獲得心靈自由的角度來考慮,卡薩摩蒂亞島的土著居民的確顯示出了極大的勇氣。
——羅伯特•史蒂文森《卡薩摩蒂亞島手劄》
*
我是在采訪王家新的一篇文章中第一次讀到這首詩的。當時王在談論策蘭,引用了詩開始的一段,“那是一個失去的故鄉/月亮在它的蘆葦間變圓/那些和我們死於霜寒的事物/處處發出白熱,並且看見”。我一下子就喜愛的不得了,整個晚上反複念叨著這幾句詩。但當第二天早上,重新拿起這篇文章再琢磨這幾句詩時,卻又感覺有些問題。通常,我的黎明總是一場災難,寒冷而清醒。不像夜晚,多情而糊塗,而且,感情脆弱。首先,我不能確定“故鄉”這個詞,是否是策蘭的。因為,策蘭好像始終把自己定義為一個沒有故鄉的人,一個異鄉人。而產生這樣的懷疑的原因,又是在於第二句。這個句子的語感,始終讓我覺得不像是策蘭式的抒情,甚至不像是德語式的,而很像是英語詩歌的抒情方式。當然了,策蘭的詩我讀的有限,德語的詩我讀的太少,而英語的,也多不了幾首。所以,像我這樣近乎三無的社會底層,除了談談愛國,其實是沒有資格談論語感的。不過,反正不應該發生的事是天天都在發生著的,這是一個奇異的世界,不管怎麽說吧,現在我又有了研究策蘭詩歌的興趣。
上網查詢的結果,大部分是王家新老師的版本,他成了策蘭的聲音。總是這樣,自從有了牧師之後,上帝就越來越不像上帝了,他變得越來越像牧師了。總是這樣。但所幸在豆瓣兒上找到了一位叫王立秋網友的翻譯。王立秋同時給出了德文原文和一個英文的譯本,並且分別進行了中文翻譯。這真是一種非常好的做法。王家新的翻譯顯然根據了英文的譯本。隻是粗略對照一下原文和譯文,就知道英文的翻譯是有問題的。說老實話,後來仔細研究後,我覺得王老師的翻譯對於英文譯本做出了有限的改進。但對於策蘭的原詩,仍然是一種傷害。
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能飲一杯忘泉的水,把一切都忘記吧,在你就要說出真相之前,就像我給親愛的歐陽網友寫的那首詩,
預感
如果
我沒有記錯
那一定是
我記錯了
我什麽也記不住
過去就像
未來
一片空白
就像
此刻
我就要
對你說出:
你可能會說,咱們中國人,隨便稱呼“親愛的”,不好。我不知道為什麽不好,但我不記得我曾這樣稱呼過任何人,顯然那並不是我的習慣。於是,你可能又要說,在談論策蘭時,引用自己的詩,是一種狂妄。噢,對啦,對啦,我想起來啦。說到狂妄,那你就去看看那些號稱喜愛策蘭號稱策蘭將是他們一生閱讀的詩人翻譯的策蘭吧。
現在又是清晨,我又醒了,我知道這樣的事情不會永遠發生,在這個早晨,我仍然摯愛著策蘭的詩,但睡眠衝走我的過多的溫情,所以,我將以一種平靜的,冰的感情,來翻譯策蘭,來談論策蘭。我不會再用一生來愛某一個人了。因為,在我吃奶和呀呀學語的許多年裏,我忽略了愛。我注定隻能在殘缺不全的生命裏艱難的一次次醒來勉強去完成所有規定的日子。然後呢?世界繼續高歌猛進,一路向前。
噢,對了,我想起來我要說什麽了,剛才跑題了。我要說的是一首詩:
騾子再也不能變成馬了。
因為他在你身後,
但是,你要小心。
他有塞壬的歌喉,
他的手裏拿著
美杜莎的眼睛。
好啦,好啦,還是讓我們來談談策蘭這首詩的翻譯吧。她的名字叫:Eis, Eden
*
Eis, Eden
1. Es ist ein Land Verloren,
2. da wachst ein Mond im Reid,
3. und das mit uns erfroren,
4. es gluht umher und sieht.
5. Es sieht, denn es hat Augen,
6. die helle Erden sind.
7. Die Nacht, die Nacht, die Laugen.
8. Es sieht, das Augenkind.
9. Es sieht, es sieht, wir sehen,
10. ich sehe dich, du siehst.
11. Das Eis wird auferstehen,
12. eh sich die Stunde schliesst.
*
題目:
冰,伊甸
我覺得不應該翻譯成伊甸園,主要是從聲音上考慮。而且,eis, eden, 和es,都是本詩的關鍵詞。
第一段:
1. 首先,從整體上觀察,這首詩的一個顯著特點是,“ES”的分布。這種特征性的分布,會產生詩歌獨特的韻律和節奏,而es,eis, eden,erden,幾個聲音在詩中反複出現。同時這可能還在說明,這個單詞在詩中具有重要的意義。尤其是策蘭,一個對於單詞會特別的精心考量和挑選的詩人。有時由一個單詞發展成一首詩。所以,我們首先看一下“ES”的含義。
Es:
Ⅰ pron
<人稱代詞>它、他、她
Ⅱ 無人稱代詞
[心]本我(指潛意識的最深層,無意識的原始精神能源,與自我、超我構成人類人格的三個基本力量)
從這個詞的兩個含義上,我們似乎已經察覺出策蘭選用它時一定是有些不同一般的。不同的語言特點可能會給詩歌帶來不同的氣質。或許這裏的使用在德語中是一種非常平常的用法,我不懂得德語,無從判斷,而我又不想去找懂德語的人,虛心打聽,一方麵這會減少我推理的快樂,另一方麵懂德語和理解一首德語詩,往往還相距甚遠呢。無論如何,這第二個含義是意味深長的。可它的第一個含義又似乎可以是,你、他、她或者它的任何指代,恰恰除了我。這就很奇怪了,真是值得玩味。德國盛產哲學家,可能和這種語言上的混亂與奇怪有關。德語就像是一種迷失的語言,而迷失有時就意味著意外的發現。好啦,你覺得讓我們言歸正傳好不好?
但是在言歸正傳之前,我還是要再說一句。在我讀卡夫卡的文集時看到,卡夫卡在1913年3月8日給沃爾夫出版社的一封信寫裏道:我非常高興您把二校的校樣也寄給了我,因為第61頁出現了一個可怕的排版錯誤:Brust(胸部)被排成了Braut(新娘)。而在英語世界呢?一次英王巡遊泰晤士河後,一家報紙把“這對兩岸的窗戶都是一種莫大的榮幸”寫成了“這對兩岸的寡婦都是一種莫大的榮幸”。
那麽,策蘭在這裏用es 到底指什麽呢?如果僅從這一句來看,似乎很明顯,應該翻譯為“它”。但如果分析全詩,我認為es其實是指“本我”。這便是策蘭詩歌的歧義性。這是一個關鍵。可這樣一來這首詩的關鍵詞又應該如何翻譯呢?中文裏沒有對等的詞,我覺得最好的翻譯可能是“你”,而不是“它”。因為,“你”可以作為“它”的一種擬人化處理,是一種富於感情的敘述;同時,又可以表達出“自我”在描述“本我”時的一種口吻,即“自我”與“本我”的對話語氣。而講述的語氣對理解本詩是非常重要的。我認為,如果沒有搞清es到底是誰,那麽你就不知道策蘭到底是在對誰說傾訴。
2. 第二句話中“land”這個詞,容易理解,可有多種翻譯的選擇:故鄉,國度,土地,樂園,天堂。但每一種翻譯,都有細微的不同。如果es指“本我”,那麽這裏其實就是用land來比喻“本我”。我的感覺這裏翻譯成“土地”最好。
王家新翻譯的“月圓”是相當精彩的。當然,生長用於描寫月亮,也有意思,但在這裏我選擇月圓。
3. 如果沒有理解es的含義,第3句的翻譯就會遇到困難。在這裏三個譯者,我認為,都譯錯了。他們都添加了主語,一個用“它”,另一個用“事物”。
4. 句4,這一句王家新加了一個逗號。我隻能說這裏斷開和不斷開在意義上沒有改變,但節奏上是非常不同的。尤其,在和第5句連起來讀時。我的觀點是,如果一個詩人的詩可以隨便改變斷句,那這個詩人是不值得翻譯的。
5. 這一段我的翻譯:
你是一片遺失的土地,
月亮在這裏的蘆葦間變圓,
和我們一起凍僵,
你向周圍散著熱並且看見。
第二段:
1. 如果沒有理解的這首詩中es的真正所指,就搞不清楚在這首詩中,誰在看?在看什麽?為什麽看?所以,幾個譯者譯到第一段最後時,一遇到“看見”他們的翻譯就開始變得費解和牽強了。到第二段策蘭專注於寫“看”時,就都出現了問題。真正的好詩是奇而不怪的,即它的奇異需要具備內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如若不然,詩歌就變成雜耍,變成一種奇怪的表達了。但是,這個世界的麻煩在於,解釋的力量是無所不能的。也就是說,當策蘭成為了策蘭時,如何翻譯策蘭可能就根本不重要了。
2. Augen,我認為是注視、凝視的意思。
3. laugen,王家新把它翻譯成堿液,這是非常難以理解的。這裏,我認為這個單詞應該翻譯為濾過液,即夜晚使物體看不見形狀,如液體經過過濾,把有形的物質濾過。當然,如果要選擇夜的酸堿性,我倒也傾向選擇,夜是堿性的,就像一杯黑蘇打水。
4. 第二段我的翻譯:
你看見,因為你注視,
那明亮的土。
夜,夜,濾過的液。
你看見,那孩子般的注視。
結句是起句的反複和深化,所以這個結構的模擬非常重要,“你看見”的位置不應改變。
5. 然而,這裏的翻譯並沒有結束。我們需要更深入的考慮一下“因為你注視”的翻譯。因為,其他譯者都翻譯成眼睛,盡管譯的都非常別扭。
我不懂德語,所以,不能準確判斷策蘭是如何處理這一句。但是,考慮到策蘭喜歡用一些突兀、警醒的比喻,尤其參考英譯和王立秋據德文本的翻譯,我認為這裏可能應該譯為“因為你是眼睛”,凝視的比喻。這樣與接下來的一句更契合,而且es本來是意識深處模糊的“我”,把它比喻成看清事物的眼睛,就具有了一層思辨,而到此段最後,“那孩子般的眼睛”就更有意思了。同時,使“注視”的動作變成了“眼睛”的形象,把“本我”變成整個的一隻眼睛,獨特而且更有詩歌的意蘊。
第三段:
1. 好詩的結尾都是非常重要的。這首詩的結尾可以說是相當精彩。首先,9、10兩句有一種很特別的節奏,連續推進中,主體又不斷變化,(策蘭對於重複的應用,其實很值得研究,)最終達到了自我與本我的統一,我們看見了,於是,我看見你了,你也看見我了。這是一次終極的覺醒,它源於觀看,回歸孩子般的觀看。接下來詩歌結束的最後兩句就將變得至關重要,策蘭在這裏要說什麽?他將怎麽說呢?英文在這裏的翻譯完全混亂了,原因仍然是沒有理解es到底是什麽。譯者這裏顛倒了原詩的順序,而且加進了自己的臆測。這首詩在他們的翻譯中完全被毀掉了。
2. 最後兩句我的翻譯是:“冰就要複活了,/在此刻閉合之前。”由於不懂德文,不能確定“Das Eis wird auferstehen”的時態,德文太複雜了。但從中文考慮,這一句有幾種譯法,最簡單的是“冰複活了”,但原詩句子比較長,所以我也給中文適當延長一下。這樣和9、10兩句的節奏產生變化。“die Stunde”是一小時的意思,這個時間精確得有些奇怪,不知道策蘭是僅僅從聲音上考慮,還是有什麽特別的所指,“1小時”。中文翻譯時參考了王家新的譯法,這裏我簡化為“此刻”。
最後一個單詞,“schliesst”,又是一個關鍵。我認為策蘭取閉合的意象暗指那雙觀看之眼在永久的閉合。於是,這時我們才終於明白了這首詩是在說什麽。
3. 這是策蘭的一次自我想象。一個在寒冷中正在凍死的人,凍死前,他的一次最後尋找,尋找“我”,那片遺失的土地,Es ist ein Land Verloren。(這也是第一段不應翻譯成凍死,而要翻譯成凍僵的原因。而且,這也解釋了為什麽月亮在蘆葦間變圓,那是一個躺在地上的視角。)最終,他找到了。我終於看見了“我”,這時自我與本我達到統一,或許這時的我就成為“我”。而這一時刻也就是死亡降臨的時刻,那雙觀看之眼的視野裏看到了真我之後,就看到了白色的冰。冰複活了。他的眼睛將永遠地閉合了。伊甸就是永恒的安息,即死亡。這時,詩的名字的真正含義和它的意味才暴露出來:冰,伊甸;Eis, Eden
其實,英文的譯者在這裏已經感覺出了一些東西,即本詩中的死亡意象。可惜沒有真正理解es,而失之交臂,而直接把“dead”說出來時,就已經“輕舟已過萬重山”,差之千裏了。
Es ist ein Land Verloren
*
我的翻譯:
冰,伊甸
你是一片遺失的土地,
月亮在這裏的蘆葦間變圓,
和我們一起凍僵,
你向周圍散著熱並且看見。
你看見,因為你是眼,
那明亮的土地。
夜,夜,濾過的液。
你看見,那孩子的眼。
你看見,你看見,我們看見,
我看見你,你看見。
冰就要複活了,
在此刻閉合之前。
我覺得理解這首詩對於理解策蘭的敘述方式很有意義,因此,策蘭的詩中經常出現“你”,而且,有些詩裏那個“你”是無形的。
*
不過,我仍然很喜歡王家新翻譯的第一段的那個意境。用它可以做一個很棒的長篇小說的開始了。王家新在翻譯溫情的詩句時總是最好的。嘿,對了。我又想起來了。海德格爾曾說,任何對詩的解釋在完成之後就要退下,以便詩歌出場。托馬斯•伯恩哈德的《曆代大師》裏談到了這個海德格爾,他說:“海德格爾純粹是德國哲學的反芻動物,一頭不斷懷孕的哲學母牛,被放牧在德國的哲學裏,然後幾十年在黑森林排泄一灘又一灘具有誘惑性的俏貨。”所以,我的這篇文章既不是翻譯,也不是注解,它不過是關於策蘭詩歌的翻譯和評論的另一灘——俏貨而已。我不翻譯,也不評論。我隻虛構。但是,重要的是這些都不是我想要說的。現在讓我們言歸正傳好不好,也該讓我說說我想要說的了吧!在我就要把一切忘記之前,趁夜色還沒有褪盡,下個黎明還沒有來臨,現在就讓我寫給你,告訴你,噢,我親愛的你。
好裏吧,現在可以了吧,是不是可以讓我開始我的正文了,也該讓我說說我的話了吧:
“這裏的一切不久之後將和我一起死於寒霜,現在它們在四處冒著熱氣。那是一個失去的國度,月亮正在蘆葦間變圓。我看見了,後來所發生的所有的事情。現在我就講給你聽……
騾子再也不能變成馬了。
我親愛的朋友,
過了這個夜晚
便不會再有
這個夜晚。
還有那些愛,和燈火,
再也不會有了。
那是一個嚴霜初降的日子,
月亮正在河水中變圓,
風穿過水中的蘆葦,
睡在水邊的人,就要醒來,
他將睜開眼,看見
一個詞語向他敞開,
那時,月亮就變圓,
所有的詞語都變圓,
我穿過花徑走了,
你在我身後的河畔
沉睡,臉枕著濕潤的泥土,
那土在發光,
你將留在那裏,
永遠的留在那裏,
那是一個失落的國度,
現在,月亮已經變圓。
冰,伊甸園。”
立
2017-10-11
附:
《冰,伊甸園》
那是一個失去的故鄉
月亮在它的蘆葦間變圓
那些和我們死於霜寒的事物
處處發出白熱,並且看見
它看見,因為它擁有眼睛
那時明亮的大地
夜,夜,堿液
它看見,眼睛的孩子
它看見,它看見,我們看見
我看見你,你看見我
就在這一時刻結束之前
冰將從死者中複活
(王家新譯)
Ice, Eden
There is a country Lost,
a moon grows in its reeds,
where all that died of frost
as we did, glows and sees.
It sees, for it has eyes,
each eye an earth, and bright.
The night, the night, the lyes.
This eye-child's gift is sight.
It sees, it sees, we see,
I see you, you see me.
Before this hour has ended
ice will rise from the dead.
(英譯本)
冰,伊甸
有一個失落的國度,
月亮在它葦間生長,
在那裏所有凍死如
我們者發熱並看見。
它看見,因它有眼,
眼是大地,明亮。
夜,夜,濾液。
這眼的孩子的禮物是視界。
它看見,它看見,我們看見,
我看見你,你看見我。
在這個時辰結束之前
冰,會從死者再生。
(據漢伯格英譯,王立秋試譯)
冰,伊甸
它是一個失落的國度,
那裏月亮在葦間生長,
它和凍死的人一起,
往四周發熱並看見。
它看見,因為它有眼,
是那明亮的土。
夜,夜,濾液。
那眼的孩子,它看見。
它看見,它看見,我們看見,
我看見你,你看見。
冰在複活,
在時辰閉合之前。
(在時辰封閉/終止/結束自身之前)
(據德文,王立秋試譯)
文學城已經是精神的高地了。有一批很有修養品味和能力的網友。我十分感謝滴。最近看看國內的網絡。真的令人絕望。今天,我們的文化簡直是一片廢墟。不是誇張。
謝謝你的留言。有興趣建議讀一讀我寫的《失去愛》。
喜歡你寫的東西,隻是你在這個所謂的“文學”城,能找到聽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