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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愛》_112

(2016-12-06 01:43:19) 下一個

*

一天晚上,沈菲睡著了。在晚年,沈菲失眠,入睡困難,經常整宿整宿在床頭輾轉反側,昏昏沉沉,但無法入眠,就這樣,懸浮在夜空中,直到夜色消退,才漸漸清醒。但這一天,沈菲睡著了,而且睡得特別安心。夜半時分,她開始做夢。夢見貝貝在哭。那條老狗,終於失去了尊嚴,趴在沙發上痛哭,哭的真傷心,泣不成聲。沈菲安慰貝貝,但是在夢裏,貝貝開始對她講話。二十年了,沈菲一直多麽希望貝貝能和自己講話啊!哪怕隻是最簡單的隻言片語。貝貝的聲音是孩子的聲音,但那孩子的聲音在夢裏又是蒼老低迴的,像一隻用了許多年的粗瓷碗。貝貝嗷嗷地叫著,就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在和沈菲道別,他說他要走了,但他不想走啊,他想活著。然後,又放聲大哭。沈菲不停地安慰他。這時,貝貝拉起沈菲的手在大廳裏開始跳舞,那是一個空曠而華麗的大廳,地板光滑,上麵倒映著屋頂垂下的吊燈,和沈菲與那隻老狗的身影,窗戶是敞開的,白色的窗簾被風呼呼的吹起來,嘩嘩抖著,飄得老高,剛一落下還在半空中就又被猛烈地掀起,屋子很暗,外麵是一片白色的陽光,晃得眼睛什麽也看不見,但當他們開始跳舞時,夜晚就突然降臨,從窗外湧進來,布滿客廳,燈光孤獨,留聲機在轉動,豎起的喇叭裏播放著最後一隻舞曲,沈菲和貝貝共舞,小芹跟隨在他們的身旁。她留著一條很長的辮子,一直垂到腰間,穿著一件碎花對襟兒的紅布襖,靛藍的錐子褲,腳上踏著一雙繡花平底的紅布鞋,沈菲和貝貝隨音樂共舞,小芹為他們在頭頂上撐起一把紅紙傘。三個人在客廳裏一同移動,腳踩著音樂。貝貝一邊跳一邊仍在引頸哀號,直到沈菲從夢中醒來。她看見貝貝,不是像往常那樣趴在沙發上看著她,而是奇怪的背對著她,像一個人那樣坐在沙發上,麵向窗口,仰頭,向著窗外的月亮,引頸長號。那聲音嗷嗷的,傳向夜空。沈菲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連忙顫巍巍地下床,忘記了披上衣服,幸好屋裏暖氣很熱,她走到沙發旁,坐下來,抱住了貝貝,撫摸它的背脊。而貝貝仍向著窗外哀嚎。沈菲於是向窗外看去,她看見夜空中,月亮是藍色的,又圓又亮。沈菲非常吃驚。第二天,貝貝走了。

 

*

小芹一進屋,嚇得尖叫了出來。她看見那條老狗死在了沙發上。沈菲躺在床上,正在發燒。屋子裏彌漫著一股腐敗的熱氣。

 

*

沈菲一直躺在床上。她感冒了,發著燒。不久之後,燒退了,但感冒遷延難愈。感覺身體從來沒有過的虛弱,她迷迷糊糊的想自己真的是老了。這個公寓現在對她來說也已經都太大。世界容納她的隻有一張床了。生活正在把她推開。她在二十多歲時說過自己老了,之後幾乎在每一個生命的階段都感慨過自己老了。是啊,每一次都是對的。

很多年來,在每天晚上睡覺前沈菲總要艱難地走過所有的房間,把所有的燈都關掉。最後,才走到自己的床頭,安靜的打開床頭的那盞台燈。她仍然習慣每天晚上在睡前看點什麽,過去是課本,小說,《南方周末》,專業文獻,開始都是紙的,後來是一台筆記本電腦,再後來是平板,電子書,然後,又變成了紙質的書。看過後才摘下老花鏡合上書,然後熄滅最後一盞燈。而現在她已無力下床,閉眼倚在枕上,陷入了一段回憶與幻覺的奇妙混合。但她自己沒有意識到,也分辨不清楚,隻是感覺疲憊模糊。是啊,在過去她曾有過那麽多的記憶,它們清晰明亮,幾乎是無窮無盡的。自從女兒走後,多少年來沈菲每天傍晚都要逐一打開所有房間裏的燈。過去在馬裏蘭,他們住的有著地下室的三層漂亮的大房子裏,他們有過很多房間,很多盞燈,全是各式各樣的很好看的燈。它們都是沈菲親手挑選的。那時,每當傍晚當它們一盞盞亮起來的時候,就是沈菲一天當中最快樂的時光。

小芹現在每天都來照顧沈菲,沈菲病後晚上就住在沈家。沈菲老了脾氣也越來越怪異,她一個人住慣了,過去不許小芹住過來。而現在沈菲開始出現幻覺。有時她告訴小芹,她看見她爸爸了;有時會看見空曠的客廳裏站著一個人;有一天晚上,她突然問小芹,這些穿著白衣的小孩是誰?然後,又指著空中說:走啦,走啦,她告訴小芹那些穿著白衣白鞋的小孩兒從屋子穿過窗口走到外麵去了。那天晚上沈菲呆滯的臉上突然出現了鮮活的表情,她聲音出奇的大,不像是沈菲,好像是另一個人在大喊。在深夜的公寓裏,小芹看著沈菲幹枯的手指指著空中一直哆嗦著快速移向窗外,嚇得渾身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從此,晚上她就再也不敢住在這裏了。

然而在病中有一天,沈菲變得特別清醒。她和小芹聊天,告訴她,她不想死,她想繼續活下去,活著真好,然後,再次囑咐小芹,在她死後,她的遺產全部交給她,她告訴小芹要把一部分財產捐獻給一個救助兒童的基金會,讓小芹拿出一些錢去開店,但不要太貪心,找一個好的地點慢慢把它做好,然後把剩下的錢存起來,以備未來,說到這裏,她笑了說,中國人特別愛存錢,她說我們從來都沒有安全感,不論在哪裏,存錢,買房,又說,但是存錢並不是壞事啊,有所儲蓄才好,然後,她向小芹表示感謝,感謝這些年來她對自己和貝貝的照顧。她仔細看著小芹的臉,好像要在她的臉上尋找著什麽,最後她對小芹說,你真年輕!然後,沈菲又一次開始給小芹講她的女兒,她說,她有一個女兒,她的名字叫小菲。

不久,沈菲又看見藍色的月亮啦。幾天之後,她死了。

 

*

小芹進屋,看見沈菲像往常一樣,安靜地躺在床上,背對著她。但這一次,她突然害怕了,有了一種恐慌的感覺。她心神不定幾乎不敢走過去,想轉身跑掉,但還是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伸出了手,當她摸到了沈菲的手時,嚇得大叫出來,屋子裏沒有別人,她想再次跑開,但還是又去撥弄沈菲,然後就失聲痛哭,可是隻哭了幾聲,又突然停住,邊擦眼淚,邊快步走到梳妝台前,拉開一個抽屜找了找,又合上,再拉開另一個,繼續找,終於找到一串鑰匙,她拿著鑰匙,走到屋子裏的壁櫥前,突然看見屋子裏還站著一個人,她嚇得差點叫出來癱在地上,但隨即反應過來那是她自己,她拉開壁櫥的門,蹲下來,用鑰匙打開壁櫥角落裏的一個保險櫃,裏麵整整齊齊放著現金,沈菲全部的存折,單據,契約,首飾,還有幾根金條,幾把拴著小字條的鑰匙,和一張遺囑。她先捧起了一根金條放在眼前,手有些顫抖,然後,放下金條,又拿起那些首飾,珠寶,存折,最後,才拿起遺囑來讀,這一次終於失聲痛哭,淚水嘩嘩地順著麵頰流下來。那淚水一半是悲傷,一半是喜悅。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從此就要完全不同了。從此,她將成為一個有錢人,變得富有,衣食無憂,買很多很多的名牌,不需要再工作,她可以開自己的按摩店,吃美食,做美容,她去做很多整形手術,去世界各地旅行。而這一切都像是一場夢,是過去做夢都不敢想的,但現在是真的了。一切其實都是真實的。她又拿起了那些存折數裏麵的數字,手抖的厲害。然後想到了,可是沈菲死了。她依然不敢相信。死亡是什麽?為什麽人會死去?那個老太太現在就躺在她的身後,但她已經死了,就在昨天她還活著。她已經和她生活了許多年。但是,現在她死了。躺在那裏再也不會動一下了。可她並不想讓她死啊!因為,她愛這個古怪的有大學問的老太太,她是她在紐約唯一的親人,或者說,那個老太太是在偌大的紐約裏唯一一個曾經真心愛過自己的人。突然間,她像犯了神經病眼睛直勾勾的,放好了遺囑,站起來轉身僵硬地走到沈菲的床頭,就站在那裏呆呆地看著她,淚再一次流下來。然後,她上了床邊抱住了沈菲,可心裏還是想不通,怎麽會是這樣的呢?

 

*

在沈菲活著的時候,曾經告訴過小芹,她死後火化然後把骨灰給扔掉。小芹當時聽了感到極其錯愕。(因為在她的家鄉,曾經必須火化,然後又恢複了土葬,她從沒有聽說過把骨灰撒掉的事情。)在沈菲彌留之際那短暫清醒的一天裏,她把一切都對小芹交代得清清楚楚。這時的沈菲特別的平靜,她極為和藹,語聲慈祥。在交代後事時,再次囑咐小芹,要把她火化,把骨灰扔掉,而且不用選擇什麽特別的場所。但是在沈菲死後,小芹還是私自做主沒有火化,而是為沈菲買了一塊墓地。按照老家的習俗,但是是這裏的教會的方式,給沈菲下葬。這花掉一大筆錢。小芹還為沈菲特地定做了一塊巨大的墓碑,體積比墓地裏最大的墓碑還要大很多,上麵刻著沈菲的名字,還鑲了金。在白天陽光照耀,從很遠的地方就能看到沈菲金光燦燦的名字。下葬後很長一段時間裏,小芹每年都過來看她,打掃一下,在墓碑前放一束花,然後靜靜的坐一會。後來,她離開了紐約,就再也沒有回到過這座城市。

 

 

*

在夏雨最後的時刻,想到了一本書和一張照片。書是一本詩集。他已經很多年都忘記它了。在大學裏,他曾讀過無數次。有一天,他把它遺忘在學校後麵的一塊高地上。那裏有一條廢棄的鐵路。後來,他去找書,看見書就躺在生鏽的鐵軌旁。風正翻動著書頁。他走過去,好奇地彎下腰,想看看風翻開的那一頁上寫的是什麽,而看到的恰恰就是沃倫的那首詩,《給我講一個故事》:

B.

給我講一個故事吧
在這癲狂的世紀和時刻
給我講一個故事

講一個大距離,星之光的故事。

故事的名字是時間
但你不必說出它的名字。

這首詩他仍然沒有忘記。他又全都想起來了。

而那張照片,他曾經看過無數遍啦。那裏麵有一個女孩兒。在高中裏的一天,他們做掃除。小陳老師來了,胸前掛著他的那台寶貝的海鷗照相機,為同學們拍照。於是,就留下了這張照片。照片裏的女孩子叫沈菲。那時,他正暗戀她。內心痛苦,但無人與說。夏雨很想再看看這張照片,看看照片中的自己和沈菲。他依然記得沈菲的模樣。但在夏雨的記憶裏,沈菲已經永遠停留在了高中的時光裏。在那團明亮的光裏,高中開學的第一天,沈菲穿著一條紅裙子,推開了教室那扇關閉著的門,走進了他16歲的心裏,並永遠留在了那裏,和他所有的青春期裏的那些惆悵、喜悅、夢想和痛苦一起永遠的凝固在他記憶中的照片裏那一瞬間了。這樣,夏雨就又想到了小陳老師。有很多年,他已經把他全忘了。但這時,他又想起了他。而且,記憶清晰得讓他吃驚。在記憶裏,夏雨又回到了那間學校地下室的暗室。小陳老師就站在紅色的燈光中,他的樣子栩栩如生。有一刻夏雨幾乎都以為這是真的了。

 

 

*

夏雨死後,小雨在整理父親的遺物時,又看到了父親一直保存的一個母親生前用的香水瓶。小雨打開,聞了聞,似乎仍然能聞到一絲甜甜的芳香,迷迷糊糊的,就像現在自己記憶中的母親的形象。他不知為什麽突然想到了父親生前給他講故事的樣子。父親生前寫下的文字他從來沒有讀過,但爸爸給他講的那些故事,給他講故事時的模樣,他都記得,記得清清楚楚。可是那光景卻像夢一樣的不真實,因為父親不在了啊。父親他現在在哪裏呢?他並不存在嗎?

小雨一個人坐在自己的豪宅裏。

在把自己關在家裏一周之後,在第7天晚上他開始洗漱,換上幹淨的衣服,打扮一番,然後拿起他的徠卡,走出房門。在夜色裏向著正坐在燈火輝煌中的年輕的吳敏走去了。

 

 

*

在墓地幹活的是兩個中國人。一老一少。挖掘沈菲的墓坑時,那個老的挖出了一隻瓶子。他看見那隻瓶子,就非常吃驚。這是一個墨綠色的瓶子。瓶子的顏色像綠玉,但是是厚玻璃的。現在很少能見到這種瓶子。過去,它可能是裝某種曾經很流行的啤酒的瓶子,或者是裝龍舌蘭或者果味混合酒的瓶子。但無論如何,挖出一隻這樣的瓶子,並沒有什麽太特別的。墨綠的顏色是有些特別,但也沒有什麽不可思議。可是,那個老的掘墓工卻覺得非常詫異。那個年輕的倒是一副對任何事情都滿不在乎的神情,他隻是瞟了一眼,認為這根本就沒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他說,在他的老家,(他是西安郊縣的農民,)隨便一挖就可能挖到一座古墓。他吹牛逼說,西安人腳底下踩的都是一座一座的古墓,他們就是生活在死人堆上的。地下埋的死人太多了,陰氣就從泥土裏溢出來,溢到地麵上,籠罩著整個古城。所以,西安總是發展不起來。因為,西安是一座陰氣太重的城市,是籠罩在死人氣場裏的一座城市。在夜晚,站在城牆上感覺得更清楚。他說,他小的時候晚上常到城牆上玩。那時,上西安的城牆還不用買票。西安的城牆很寬,上麵可以跑兩輛汽車。他說,那時候,晚上老能看見一個中年男人站在城牆的暗角裏吹塤。年輕人解釋說,塤是一種用泥捏的樂器,聲音嗚嗚咽咽,在夜晚聽著就像是一個男人哭泣。但這時那個老的用一種神神秘秘又頗為狡黠的口氣說,他年輕時盜過墓。那個年輕人先是好像一驚,身體挪動了一下,但馬上又恢複了原狀,仍然一邊低頭挖掘一邊無動於衷,說:你就吹吧。沈菲即將下葬的墓坑是長方形的,才挖很淺。那個老的受到了輕慢,但並沒有在意。他停下手中的活計,蹲下來,抱著鐵鏟,講了起來,他先是抱怨,說什麽時候鏟土車才能修好,這他媽的都什麽年代了還讓人用手挖。然後,才說:你知道盜墓用的是什麽工具嗎?那是一種特別的鏟子,叫洛陽鏟。然後,又罵道,他媽了逼的盜墓才要用手挖呢,你當然不能開著鏟車去挖了。我們來了美國卻讓我們用手挖,這美國也他媽的逼的太落伍了。罵完他繼續講,這洛陽鏟可不是一般的鐵鏟。那是made in China,它看著很普通,但是一種非常神的工具。這時,那個年輕的也停下了手中的活,湊過來,蹲在老的身邊,聽他講洛陽鏟。那個老的於是就講得更帶勁兒了,簡直是活靈活現。那個年輕的聽得終於將信將疑了起來,他問:墓裏是什麽樣子?那個老的並沒有直接回答,他還沒有講完,於是接著講:盜墓挖洞的地點和路線可是一門大學問。有時在地下方向挖錯了,你就挖到天安門去了,或者幹脆挖進習主席的家裏了,到時候習主席就會請你吃慶豐包子啦。說完他嗬嗬的陰笑兩聲。越是古的墓,就挖得越深。但洞不可能挖得很寬,隻能將將容下身體,直著爬進去,直著退出來。老的說:從那個洞裏爬出來的滋味可他媽的真不好受啊!就像從女人的肚子裏被分娩出來。有時,洞會塌掉,那樣人就埋在裏麵,成了陪葬了。老的說到這又嗬嗬地笑了起來。那聲音陰森森的,像從地下傳上來。他繼續說:進了墓室,什麽也看不見,隻能用手摸。那裏麵沒有空氣。會很臭吧?年輕的這時禁不住小聲地問。不臭。沒有一點臭味兒。死人早都化成水兒,滲到地裏麵流走了。墓裏就有一股子土腥味兒,又潮濕又嗆人,讓人頭暈眼花,喘不上氣來,憋得難受,像要憋死了一樣。在裏麵,不管有多少金銀財寶,都不能久留的。留久了就會有麻煩。有什麽麻煩呢?年輕的這時好奇,人就變了。怎麽變了?年輕的更加好奇。變了就是變了。你變得像另一個人了。老的被追問得好像有些生氣。他停了停,才又解釋了一句:腦袋裏的很多想法變了,接著說:有一次,他挖的那個墓特別深。他一直趴在裏麵挖,挖到最後已經渾身被汗水濕透了,頭昏沉沉,像大醉了一樣就要暈死過去了。他想不行了,不能再挖了,要爬出去,不然就要憋死在墓裏麵了。但這時他進入了墓室。一爬進墓室,他聞到潮濕的土腥氣裏竟然有一股女人的體香。體香是什麽味兒的?年輕的問。老的沒有回答,而是說:但他這時已經感覺要不行了。好像魂兒飄飄乎乎的正從他的腦子裏飄走了。他就這樣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還想著抓點珠寶就趕快出去。可是,他這時摸到了一個女人的身體,那身體不是骨頭架子,有肉,而且肉是涼冰冰的,卻特別軟,又白又軟,沒有穿衣服。他嚇得想把手收回來,可這時,那個女人卻伸手抓住了他。……那個老的還要繼續往下講,可這時那個年輕的突然站起來罵道:操你媽的,淨你媽的扯雞巴蛋。然後,他拿起鐵鏟,重新幹活。老的則笑嘻嘻的很滿足的樣子,也站了起來,開始挖坑。兩個人都不再作聲。那個年輕的盯著腳下的泥土,掄著鐵鏟隻是一下一下狠狠地鏟。墓地很安靜,隻有鏟土的聲音和偶爾從遠處傳來的一兩聲烏鴉的叫聲。那聲音很響,在墓地的上空回蕩。

在這天晚上11點半的時候,一陣手機鈴聲把那個正迷迷糊糊剛剛睡著的年輕掘墓工驚醒了。他拿起手機一看,是那個老的掘墓工轉發來的一篇文章。文章講的是一個真實的故事,說幾十年前,紐約刮過一場桑迪颶風。颶風過後,在清理工作中,一個工人在海邊發現了一隻漂流瓶。瓶子裏有一封信。信是一個6歲的小女孩寫的。這封信字體很幼稚,內容也很簡單。一開始,小女孩介紹了一下自己。她叫西多妮,今年6歲,一直生活在紐約。她很想知道世界其他地方是什麽樣子。那裏的人過著什麽樣的生活。在信的最後,小女孩說她希望拾到這個瓶子的人,能按她留下的地址,給她回一封信。她表示這將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但她相信自己有一天一定會收到一封遙遠的來信。她說,她會一直等著的。清理公司的人,於是找到信中的地址。一個頭發蒼白的女人開了門。她像是60多歲,但也可能隻有40多歲的樣子,好像身體很差。在看過了那封信後就失聲痛哭。原來寫信的是她的女兒。信是12年前寫的。那時她女兒才6歲。3年前,女兒已經在一次登山時失事身亡了。送信的人在安慰過那個母親之後,忍不住小心地問,那些年她的女兒是否一直在等待回信?母親說,她也不知道啊!那個年輕的掘墓工人大致看了文章。不知道他的同事那個老掘墓工,為什麽要在深更半夜裏給他發來這篇文章。難道就是因為白天他們挖出了一隻墨綠色的瓶子?他想,這恐怕又是那個死老頭在惡搞他。年輕掘墓工的身邊躺著一個女人,可能是他的老婆,但也許隻是他的女朋友,當手機響時,那個女人也被吵醒了。她問了一句:是誰啊?有什麽事呀?但那個年輕的掘墓工人沒有回答。後來,她轉了個身,想睡,但睡不著。因為那個年輕的掘墓工一直在她的身旁看手機。於是她起了疑心,這時終於忍不住了,又轉過身來,一把搶走手機去查看。那個年輕的掘墓工並沒有理會她,任她拿過手機去看,自己仍然躺在那裏想著那個瓶子。這時,他已睡意全無。那個女的邊看邊不解地說,這都在說些什麽啊?但這時,突然間,年輕的掘墓工身體裏湧動起一股強烈的衝動,是性的衝動。他猛地翻過身,掀開自己的被子,又掀去了那個女人身上的被子,把她正在看的手機一把奪走,扔到一旁,然後,就去剝那個女人的內衣。那個女人長的一點也不好看,但是她的身體年輕,結實,有著一個肥大的屁股,皮膚上泛著一層細膩的光澤,在夜裏都能感覺到。她很有勁,掙紮著身體嘴裏罵道:操你媽,你有病呀?你他媽的滾……可還沒有罵完,那個年輕的掘墓工就已經把他的那條雞巴生生的插進了她的身體裏。因為,那個年輕的掘墓工力量更大,他的那個雞巴硬極了,又大又硬,插進她的身體裏,她感到了那雞巴是滾燙的,但她的下麵還是幹的,那女人於是有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她的身體被塞得滿滿的,脹得難受,她扭動著身體叫了出來,一把死死抱住她上麵的那個男人,罵他,打他,但同時把她的碩大的屁部使勁往上一下一下地頂。

 

*

是什麽聲音?我聽見外麵有聲音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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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回複 悄悄話 他曾經是一名水手

不可否認,
他的小說寫得
有些
乏味。
他寫下
太多
捕獲鯨魚的
知識,
那些魚鉤,繩索,
有什麽意思?
我們,
這些讀者,
渴望的是你的故事。
但是你,
在寫著這些知識的時候,
一定是充滿感情的。你
不管我們是否喜歡,
是否會憤怒,
獨自寫著,
你必須把它們寫出來,
你不得不這樣的去寫,
描述那些
魚鉤和繩索。
因為你,
赫爾曼?梅爾維爾
曾經是一名
追逐巨鯨的水手。



2016/12/3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