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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愛》_38

(2016-08-19 01:02:25) 下一個

*

沈菲看見自己正站在一條空曠的街上,街道的正中立著一麵鏡子。她走過去,站在鏡子前,看見鏡子失去了往夕的對稱,那裏麵是一間客廳,自己眼前站著的是少女時代的她。客廳裏擺滿了暗紅色的古舊家具,那些主人早已死去的古老家具上,雕花繁複,令人恐怖,在月光下正投出一道道錯雜交橫的陰影。而在月光中,那個少女時代的自己,麵容清純,樣子栩栩如生!沈菲回頭看看她站立的街道,然後又抬頭去看街道上空的月亮,卻看見夜空裏懸浮著一張發光的麻風病人的臉。

第二天早晨,沈菲在浴室的鏡子前端詳自己,想著昨夜的夢,卻想象不出自己少女時代的模樣,好像這麽多年來自己一直就是鏡子中的模樣,並沒有變化。但這是不可能的。

 

*

到實驗室後,沈菲繼續思考著這個夢。鏡像對稱,在宇宙中廣泛存在,它代表著一種和諧之美。但時間打破了這種和諧。時間是不對稱的,是單向、不可逆的。世界上沒有時光之鏡。然而,生物的分化發育是可逆的嗎?我們不可能回到母親的子宮,重新變成胎兒的狀態。但成體的細胞是否可以回到胚胎幹細胞的狀態,重新發育成一個完整的個體?

胚胎幹細胞的狀態依賴於一些特定的轉錄因子,比如,Oct4,Sox2,Nanog。在發育過程中,一些基因由沉默開始表達,同樣重要的是另一些表達的基因被關閉。如果老家夥們不肯沉默,那機體就不能正常發育。這些沉默的基因,首先會被打上失活的標誌(基因的組蛋白、DNA的堿基被修飾),然後被折疊,壓縮,上麵再結合上很多抑製性蛋白因子,形成了被稱為異染色質的結構。這是基因的墳墓。一旦被埋葬在異染色質的深處,基因就永久地失活了。這種表觀遺傳的基因失活機製使人們認識到,盡管完全分化的細胞中擁有完整的基因組DNA,但它們已經不能逆轉到胚胎幹細胞的狀態,至少在絕大部分情況下是這樣的。

但是早在1962年英國劍橋大學的細胞生物學家約翰·戈登(John B. Gurdon)做過一個著名的實驗。他將一個未成熟的青蛙卵細胞的細胞核用一個成熟的腸道細胞細胞核進行替換。這個被改造過的卵細胞後來發育成了一隻正常的蝌蚪。當時人們看到這個實驗時是認為它說明:一個成熟細胞中的 DNA仍然儲存有讓一顆細胞發育成一隻完整青蛙的所有信息。但現在重新審視這個早期的實驗,它告訴我們的卻是:

細胞的分化是可逆的。

重溫這個實驗,給了沈菲很大的信心。不過,即便分化是可逆的,時間仍然是單向的。但是她想在時間之軸的過去總會有一些人做出某些事情顛覆了我們的未來。這真有意思。而回憶永遠是現在進行時,未來也是一種回憶。

小西安排沈菲做的逆轉實驗思路很簡單,運用基因工程學的方法,讓一種來自皮膚的成纖維細胞,表達某個胚胎幹細胞中的轉錄因子,Oct4,Sox2,或Nanog,等等。看是否有某個因子可以讓分化細胞逆轉成胚胎幹細胞。當然小西相信能夠完成這個逆轉這一偉大使命的將一定是他的,Zscan4。它才是小西的孩子,望子成龍嘛。一般來說,培養的細胞都是貼在培養皿底部長成一層單細胞層。當細胞長滿相互接觸時,就會發出某種信號相互抑製停止生長。而胚胎幹細胞是成團兒生長的,一個細胞增殖形成一個隆起的小baby細胞團。

每天沈菲在顯微鏡下觀察一盤盤培養的細胞。如果發現了一個小小的細胞團,那她就將震動世界。她覺得這種事情仿佛永遠不會發生在她的身上,但心底深處卻還總是有著一點點的期望,盡管有過一次次的失落。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嘛。有一天沈菲竟然真的在一片單細胞層中,發現了一個球狀的細胞團。她激動了。這種球狀生長的細胞團正是胚胎幹細胞的特點啊。沈菲拿起培養皿,看見皿上黑色馬克筆寫著:Zscan4。這盤細胞是被人工誘導表達了Zscan4。她又在鏡下確認了一下,然後,就去找小西。小西立刻親自來到顯微鏡室,看過鏡子頓時喜形於色,快樂得像個孩子,指示沈菲把細胞團挑出來傳代培養然後鑒定。之後,又和沈菲在辦公室了聊了很多。小峰知道後也很激動,但他告誡沈菲不要高興得太早,還有待進一步鑒定。可是那天晚上,他和沈菲嘮叨了許久,提了許多具體的建議。後來沈菲累了,說:別說了。睡覺吧。小峰嘎然而止。

沈菲把這團細胞用於胰酶分開後重新培養,結果令人失望。經鑒定它們不是胚胎幹細胞,可能這些細胞發生了某種突變而行為異常。沈菲有些沮喪,小峰非常失望,不過提醒沈菲,他早就告誡過她。隻有小西仍然很高興。他告訴沈菲,再過幾天小島教授就要來實驗室和他們討論逆轉試驗了。

沈菲把這個結果又告訴了弗拉德連娜。弗拉德連娜和她的丈夫都是前蘇聯的逃亡者。在她的身體裏有一種天生的樂觀精神,能承受西伯利亞的嚴寒和冰雪。在實驗室她每天總是笑嗬嗬的。原來,她在前蘇聯的大學作教授,現在在小西的實驗室裏作技術員。她的丈夫原來是學文學的來到美國後改學生物信息學,現在也在小西的實驗室。

弗拉德連娜安慰沈菲不要灰心,然後又講到了小島和田中。她說,兩個人都來過實驗室。她喜歡小島。人長得帥,而且嚴謹、專注。小島待人和藹總是毫無保留地幫助別人。而田中,她不喜歡。田中非常聰明,但不專注,什麽熱就做什麽,隻是想發大文章。三人中他最年輕,前些年還在加州理工大學做博士後。你永遠不知道田中心裏是如何想的?他在做些什麽?沒有人知道他的實驗室裏正在進行什麽樣的項目!她說,當初小西在胚胎幹細胞中發現了許多新基因,其中有一個是Hox基因。你知道研究新基因也並不那麽簡單,很多時候不知從何下手,有時它們的功能也未必很重要,但Hox家族的所有基因肯定都是重要的轉錄因子。她簡直不敢相信,現在還有沒有被研究的新的Hox基因,而且是在胚胎幹細胞裏特異表達的!於是她立刻開始了這個項目。整整兩年過去後,勝利在望了。有一天她正在加樣,小西背著手走來,問她在幹什麽?她說在做他們的新基因呢。小西說不用做了。她就問為什麽啊?小西這才從身後拿出一篇cell paper:

“田中的論文已經發表了。它現在已經不是新基因了。它現在叫Nanog了。”

弗拉德連娜爽朗地大聲笑起來。沈菲也笑了。她知道老太太還在生田中的氣,也知道科學界講究專注,“focusing”,人們不喜歡隻追逐熱點的研究者,盡管大家都不免要或多或少地追逐熱點。但她對田中還是很感興趣。田中會是什麽樣子的呢?

 

*

不久,小島來了。帶著一名博士後。

小島在做博士後時構建過一種胚胎幹細胞的細胞係,可以將細胞中Oct4的表達調高一倍或者降低一半,兩種情況都引起了胚胎幹細胞的分化。Oct4降低後,胚胎幹細胞就分化成一種胎盤細胞,現在小島想利用這個係統研究逆轉細胞命運。他的一個叫山口的博士後在小西的實驗室裏,介紹了他目前的工作:首先,他在已經分化的胎盤細胞中,重新開啟Oct4的表達,發現細胞並不能逆轉回胚胎幹細胞的狀態;然後,他又嚐試一起表達兩個基因,Oct4和Sox2,Oct4和Nanog,但都不成功。現在他在考慮下一步應該怎麽做。

在投影前山口用一隻激光筆不時指點著,一個小紅點不安地哆嗦著在屏幕上跳來跳去,山口的英語帶著強烈的日語口音,聽起來怪兮兮的,費解得讓人震驚。山口是個大個子,但看著很小,像個baby,微微發胖,帶一副黑邊眼鏡,報告中表情嚴肅,但看著可笑,很有禮貌,但穿了一件印著日本卡通的文化衫,時時地就會莫名其妙地笑起來,但馬上又會打住,恢複嚴肅。沈菲覺得那樣子又可愛又滑稽,而且,矛盾。

討論決定,小西與小島合作,在胚胎幹細胞誘導分化的過程中檢測基因表達譜的改變,從中找出分化早期顯著下調的轉錄因子,然後分別用這些因子和Oct4一起逆轉細胞。

山口暫時留了下來和沈菲一起做實驗。沈菲看見小島臨走時在辦公室裏給山口訓話,樣子非常嚴厲。山口畢恭畢敬,不時做出上體前傾30度角的日本式鞠躬。

山口實驗做得非常細致,每天工作很瘋狂。除了逆轉的實驗,小島好像還給他安排了別的任務。他在實驗室裏總是穿著圓領衫,上麵印了各種有意思的圖案或文字。有一次,沈菲居然看到了一幅卡通,像是阿童木。一問,就是阿童木啊!沈菲說:她很小的時候阿童木曾經風靡中國,沒想到現在還能看見他的身影。山口說:阿童木很有名氣。現在日本的電視台也時常會重播。沈菲又問那他是否知道電影《追捕》,可解釋了半天,山口仍然一臉茫然。山口說自己電影看的不多,平時也不太看電視,但愛看電視裏的卡通。山口說他也不太看書,除了讀專業文章,隻看卡通畫冊。說著他竟然真的從電腦包裏,拿出一本卡通畫冊。這時沈菲注意到山口的筆記本很薄,是索尼最新的超薄產品。薄的不可思議。屏幕上的圖標非常少,幾乎沒有圖標,背景是一副照片。照片裏一大片淡粉色的花叢,在花叢正中露出來一塊青灰色長方形的墓碑。

第二個星期六,沈菲和山口都來到實驗室。中午他們開車出去吃飯。現在兩個人已經相處很熟。吃飯時沈菲問山口:小島怎麽樣?山口說:小島非常好。沈菲又問他以後想不想來美國。山口先說他要在家裏陪媽媽。他喜歡旅行,但媽媽不喜歡。媽媽的身體不好。然後才說其實他一直非常想來美國。因為,在他上大學時曾經讀到過凱魯亞克的《在路上》。凱魯亞克說:回憶看見過的景色,才是美好的。一個一生在路上寫作的人,陷入回憶,不能自拔,一個才二、三十歲的年輕人,就已經開始停下來向後轉身走進自己一生的回憶之中,度過餘年。和馬塞爾·普魯斯特一樣。隻不過一個一生坐在家裏,一個沒有家一生開車在路上。而普魯斯特也說過:觀看照片,不如回想記憶。在一路之上所有的景色,都隻不過是在喚起他的回憶。直到終點。終點就是在路上的一家小汽車旅館裏,自殺。《在路上》是他看過的為數不多的用字寫的書。山口說,那時他就想有一天他也要一個人開著車旅行,一路上拍照,用影像和簡單的文字寫一本回憶性質的日記。那是一次通往記憶而非未來的旅程。所有的路都把他帶回到記憶裏,每一個路口,每一次轉彎。在這條路上,未來指向了過去,就形成一個封閉的圓,亦即永恒。當沈菲在山口發音古怪的英語中模模糊糊聽到這些話時,好像是在一間汽車旅館的陳舊電視裏看到了一部黑白的老電影。而在她的想象裏,有一天山口就在一家路邊播放著這部電影的汽車旅館裏自殺了,躺在一堆散落的照片和日記的紙頁中,像長發披散。她不禁又想到了山口的筆記本電腦上的那幅照片。沈菲於是看向山口,她看見山口並沒有看她,而是看著桌麵津津有味地在講著,表情愉悅安詳,像一個乖孩子在給自己的媽媽講白天學校裏發生的有趣的事。沈菲問他有沒有女朋友?他說沒有。他說他要照顧媽媽。可沈菲想這並不矛盾啊。山口告訴沈菲,他喜歡攝影,其實想做一名旅行攝影師,像森山大道。但也特別想做一名婚紗攝影師。沈菲不知道森山大道,但想一定是一個旅行攝影師而不是婚紗攝影師啦。那婚紗攝影師他想像誰?山口可沒有說。那麽就可能是,沒有大師拍婚紗攝影啦!

下午在實驗室沈菲問山口想不想在巴爾的摩市區轉轉,她願意為他做導遊。山口很禮貌地向她表示感謝,但說自己下午要上街轉轉去街拍。山口看看窗外說:再過一些時候太陽開始西落,那時是一個城市裏光線最美的時候。沈菲一時衝動,想說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啊?但最終還是讓他多加小心,說自己要先走了。山口再次向她表示感謝。

第四個周六他們又都來到實驗室。彼此已經成為朋友,相處頗為愉快。山口的工作已經完成,下周就要回國,中午兩人再次開車出去吃飯,都有點戀戀不舍。沈菲問他下午是否還要去街拍,山口說他發現研究所附近有一片墓地想去那裏拍照。沈菲不知怎麽的,隨口問: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山口有些意外地看向沈菲。沈菲臉紅了,忙說:如果打擾那就算了,請不要在意。山口忙連連微微鞠躬說:沒想到你也會喜歡去這種地方。能一起去那真是太好了。非常感謝。他又解釋自己有一個私人的攝影項目,就是拍攝墓地。已經整整三年了。外出的時候總試圖找到當地的墓地去拍照片;在家時,則一年四季不斷地去附近的唯一一個墓地拍,拍一年之中不同的季節,一天之中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光線,不同的氣候,風、雪、雨、霧,還有不同的心情。不同的心情拍出的照片是不一樣的。他不知道沈菲是否能理解。而且,山口進一步說,墓地並不是靜止的,總有新的內容,新的亡者會不斷地加入到這個大家庭裏。“family”,山口說話時用的是這個單詞。他說等到媽媽去世後他會把媽媽的墓地的照片作為這個拍攝項目的結束。當然唯一的遺憾是不能親手拍下自己的墓地了。山口這時嘴角浮出一絲笑意,似乎是在遐想中說,如果一個人能親自拍下自己死後的墓地,那多有意思啊,像旁觀自己的婚禮。笑過,他停停,又說:

“生和死都可以是美的。”

山口說很多人一聽拍墓地都會嚇一跳。沈菲那時想到了山口的媽媽,他的媽媽會是個什麽樣的女人?沈菲心中蕩起一陣憐愛,覺得山口永遠是一個臉上帶著淒清微笑的大孩子。

在去墓地的路上山口告訴沈菲,他小時候想當一名畫家。他從小不喜歡文字,隻喜歡圖案、線條和色彩,但媽媽想讓他當科學家。因為,他的爸爸就是一名科學家。媽媽愛他,但他把媽媽拋棄了。有一天,他走了。再也沒有回來。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但後來,爸爸在一起車禍中喪生。那時他還小,一直不能理解這個事件,現在他已經長大但還是不能理解。兩輛車恰恰就在這個時間撞在一起,而其中就有你的父親。如果爸爸出門時咳嗽了一陣,或者停下來看了看手表,頭頂上的天空……。那麽兩輛車就擦肩而過了。他從小被媽媽帶大,對爸爸沒有什麽印象也談不上有什麽感情,隻是覺得有一天一個男人從家裏出去了,就再也沒有回來,這件事件本身是非常非常怪異的。因為人總是要回家的。而這件事在他的爸爸身上發生了兩次。他並不想當科學家,他想今後也許有一天,他會開一個婚紗攝影屋。山口說:當婚紗攝影師是一件非常值得自豪的事情。把別人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記錄下來。想想看,有多少人會反反複複地看畢加索的作品,又有多少人會被畢加索的作品感動得眼眶濕潤。畢加索做不到。但婚紗攝影師可以。說完這些山口又說:這樣就可以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媽媽和去墓地拍照。

這片墓地很荒涼,好像沒有人管理。地上雜草叢生,在秋日裏泛出青黃的顏色。沈菲從來不知道裏研究所這麽近的地方竟然有一片荒蕪的墓地。山口開始拍照了,就不再說話。但是他用的相機竟然這麽小,她簡直不相信他是在嚴肅的攝影了。因為,街上的攝影愛好者總是拎著碩大的相機,上麵擰著一個粗大的鏡頭,這看著才專業。山口的那個相機既不是佳能,也不是尼康,或者奧林巴斯,索尼,總之,沈菲不認得是什麽相機。山口走走停停,在專注拍照。沈菲跟在他的身後不遠不近,讀起墓碑上的碑文。大部分的墓碑上沒有多少文字,隻是一個名字和兩個時間。沈菲想這一個名字和兩個時間意味著什麽呢?是一個名詞和幾個數字。她看見有的墓碑字跡已經模糊得難以辨認,讓她想這石頭正在消失啊;有的歪斜著倒下來;有的墓碑上石頭雕刻的小天使竟然沒有了腦袋或隻剩下一雙腳,偶爾還會看見碑石中鑲嵌著死者生前的照片。沈菲有些害怕,不時回頭四下裏看,但墓地沒有人,隻有一些烏鴉時而飛起時而落下。

最後,兩人走到墓地近頭。這才發現原來墓地是建在一片高地之上。沈菲並沒有想到下午自己竟然會來到墓地,但她卻在這個早晨穿上了一條已經很久沒有穿過的素白的裙子。那是在紐約買的。現在,秋風吹過高崗,掀動裙擺,隨風飄搖。她感到有些冷,微微縮起肩膀。山口已經坐了下來,出神地望著遠方,好像已經忘記沈菲的存在。沈菲隻好靜靜站立在山口的身後,也向遠方看去。風吹動著她的頭發。遠方,在淡薄秋日裏,是94號高速公路。那裏車輛一刻不停地急速駛過,有些貨車非常大,但由於距離太遠,就一點也不顯得龐大,沈菲看不見汽車駕駛室裏的司機,也聽不到汽車在高速公路上疾馳的聲音,耳邊隻有一陣陣初秋午後的風在不住的輕輕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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