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的兩維空間
我喜歡無聊的事情。而且，我隻做我喜歡的事情。
*
但那些聲音仍然不時地縈繞在夏雨的耳畔。就這樣，進入了九十年代。
九十年代的聲音變了。在大學裏，夏雨開始聽齊秦，蘇芮，童安格，有一天，聽到崔健的《一塊紅布》，就是這樣的，那個叫崔健的歌手，穿著綠軍裝，眼睛上蒙著一塊紅布， ……
那天是你，
用一塊紅布，
蒙住我雙眼，
也蒙住了天，
……
從此夏雨開始聽崔健了。《新長征路上的搖滾》，《一塊紅布》，《一無所有》，《出走》，《回家》，《假行僧》，還有《花房姑娘》。《花房姑娘》，在大學裏的那些夜晚，他聽了不止一千遍，絕對不止。
我獨自走過你身旁
並沒有話要對你講
我不敢抬頭看著你的
噢，臉龐
……
那時，夏雨聽著聽著就又想起了沈菲，想起了他青澀的初戀，他的單相思，他的那些一個個輾轉反側的難眠之夜。是啊，在他十八歲的年紀，他不敢抬頭看沈菲的臉龐，他不敢，甚至在沒有署名的信中，對沈菲說出：我愛你！可是，他並不是並沒有話要對她講啊。在他的心中，他有過千言萬語想告訴她，告訴沈菲，告訴自己十八歲時心愛的姑娘。
可是，現在他已經再也回想不出他所要告訴沈菲的那些話了。那些沒有說出的心中的話都已經忘記，無影無蹤了。
是這樣的，就是這樣的。
*
九十年代當夏雨聽到倩文對他說“我們去南方創業”時，他激動了。
創業，那是九十年代的最強音！
*
與倩文的一切都是難忘的。相識和分手，從卿卿我我到恩恩怨怨再到生生死死。
夏雨和他的第一個女友剛分手時，體驗到了巨大的痛苦。他覺得自己是無法忍受這樣巨大的痛苦的。那時他想到了一句老話：隻有失去時才會懂得擁有。夏雨意識到，當你擁有時你其實什麽也沒有；當你失去時，你才擁有了。總之，這時的夏雨內心生疼，思緒混亂，不能安靜思考，但思想的火花卻不斷迸現。他覺得自己已經看破紅塵，已經悟了。但是仍然痛苦啊!直到有一天那麽巨大的痛苦也煙消雲散了，而這時夏雨卻又突然想不清他們為什麽會分手，仿佛他們的分手是沒有什麽特別的大不了的理由，隻是一時的衝動，即如愛的衝動。於是，夏雨將這次戀愛和分手都歸結為年輕而倔強的心，或曰，對於愛情的天真和較真，認為愛情必須是純潔和完美的。當然，性的成分對於製造痛苦也是非常重要的，它能推波助瀾，有時甚至獨當一麵。剛分手時夏雨經常憋得活受罪，經常想找人打架，經常處於勃起狀態。有光在北京分到一處小小的一居室，夏雨上大學後就給他單住。他們在那裏做愛，而和她的性愛美妙無比。那是夏雨的一間在13層上的自己的小窩，它高高在上，懸在天空，白天如鳥巢，夜晚就像一顆星，那麽小小的天堂。現在性愛嘎然中止，但激素仍然在每天的夜晚在夏雨的身體裏多情而不顧夏雨死活的旺盛的分泌著，殘忍地折磨著這個年輕的孩子啊！這時他不知道他的第二位女友就要出現在他的生活中了。葉倩文，在另一所大學和夏雨同級，那所大學位於這座巨大城市的另一端，兩人相隔了幾乎整個北京城，本來夏雨注定今生今世不會知道這個女孩子的存在的，就像在這座城市裏在這個國家中的許許多多的可愛的男孩子、女孩子們的存在一樣，他們，在今生今世，在整個宇宙的曆史中，永遠不會知道對方的存在，曇花一現，然後，就各自消亡，如果，夏雨那天晚上不是恰巧地走進了那間宿舍，那麽他和倩文就將如上所述。在一次來男生宿舍找她的男友時，倩文認識了夏雨。那時夏雨剛剛和他的女友分手。但其實夏雨和葉倩文的男朋友根本不熟，那天可能是他在整個大學期間唯一一次來到他的宿舍，可是命運讓夏雨在這天晚上遇到了葉倩文。而倩文一見鍾情地愛上了他。幾乎是在第一眼倩文就愛上了這個個子高高略顯憂鬱的小夥子，比她的男友還高，還帥，還要有才，但這些都不是原因，真正的原因，葉倩文相信，隻有一個，那就是，他倆前世有緣，這是幾百年修來的因緣啊，才會在這個時刻這個地點兩個人恰巧地相遇到了一起。而那時她就知道自己今生今世離不開他了。（但之後，這一理論又有所修改，葉倩文相信，她上輩子一定是欠了他夏雨的了。）倩文並沒有經曆太長時間的糾結、單相思和無用的痛苦，而是主動製造機會接觸夏雨，和他很快熟了起來，然後，就直接了斷了她的那個沒有經曆過幾百年的前世因緣誰也不欠誰的男友，告訴他：第一，她和他分手了；第二，她已經愛上了夏雨。就這樣，單刀直入，她的男友張著大嘴立斃了。感受相當複雜：他無法容忍自己的女友愛上另一個男人，而不是他自己；更無法容忍自己的女友以一見鍾情的非理性的浪漫方式愛上了另一個男人，而不是他自己；尤其無法容忍自己苦苦追了N多久的女友竟然以一見鍾情的非理性的浪漫方式愛上了一個他的平庸同學，而不是他自己。“那個傻逼到底哪點比我好？”他對葉倩文吼道。但一切已經沒有意義了。接下來他一定要搞清的是兩人是否已經發生過關係。這一點非常重要。但從倩文得到的答複是：你真無聊。於是通過以獨立思考的方式，他得出結論：他們一定是已經發生關係了！無法控製的想象折磨得他痛不欲生，而比這還折磨人的是：他是不是比我強！倩文和他是不是更快樂？於是，他找到夏雨打了他一頓。夏雨莫名其妙地破壞了別人的幸福。在那段時間，這個小夥子，倩文的前男友，特別難受，更準確地說是不適應，他意識到，當你擁有的時候，你其實他媽的什麽也沒有；可當你失去時，我靠，你卻擁有了。總之，這時他的內心生疼，思緒混亂，不能安靜地思考，但思想的火花卻不斷迸現。他覺得自己已經看透人生。但無論如何他仍然痛苦啊!因為，他愛她，他覺得他今生今世離不開她，離開了她他就會無法活下去了。當然，性的成分對於製造痛苦也是非常重要的。它能推波助瀾，有時甚至是獨當一麵。現在嘎然中止，但激素仍然在每天的夜晚在這個小夥子的身體裏多情而不顧這個小夥子死活的旺盛的分泌著，極殘忍地折磨著這個年輕的孩子啊！所以，剛分手時經常憋得難受，他經常想找人打架，經常處於勃起狀態。他想他完了，這生活沒法繼續了。可是不久之後兩個經常處於勃起狀態的男人也彼此相安相忘了。因為，他並沒有真的離開了葉倩文就活不下去，也沒有永久地停留在對於倩文的痛苦的追憶中，也許仍然偶爾會想起她，但很快他又有了新的女友。他們在一起同樣快樂，感覺同樣幸福。他曾經以為永遠離不開倩文，但現在大家又都變得很快活。他們正在逐漸明白一個道理：生活不就是那麽一回事兒嗎！
當那天夏雨走進了他的同學的宿舍時，他看到了倩文，那時他也喜歡上了這個女孩子。倩文其實並不是特別漂亮，但那時她年輕充滿活力，而還有什麽比青春活力更迷人的呢！況且，她還聰明，又富於手腕。
*
倩文的愛讓夏雨感覺甜蜜。但這種愛是他無法承受的。
倩文要控製她生活中的每一件事。夏雨感覺自己像是已經變成了她的一個器官，比如，她的一隻手，她平時精心嗬護，但要絕對控製。當和倩雯爭吵後，夏雨離開了，但倩文隻要把手一收，他就又回到了她的身邊，掉進甜蜜的漩渦裏。這甜蜜不正是夏雨渴望的嗎？但現在又讓他厭倦。那麽夏雨你到底想要什麽呢？夏雨問自己。答案是他一直在找尋著，可找到的都不是。或許人就是在一直在找尋自己也不知道的東西，尋覓至死。那麽人的一生到底在尋找些什麽？倩文每當知道了夏雨的這些思考和苦惱後就會說：我真是服了你了。I，服了，YOU，了！你想這些有什麽意義呢？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夏雨無法回答。這時，他會想到食指。他沒有勇氣過食指那樣的生活，有時他感到沮喪。但食指的生活是否就是夏雨想要的生活呢？夏雨仍然不能肯定。的確，他想做詩人，可是卻考到了北航。也就是說，他也並不是一定要做詩人。那他要的是什麽？和倩文的性愛？沒有以前與第一個女友那麽美妙。因為，倩文好像很少達到高潮。出於好奇，夏雨探問倩文和她原來的男友做愛的情況。明知道他倆肯定幹過，但當聽到倩文說出來後，心裏還是別扭了一些時候。倩文說和夏雨做愛很快樂，說和夏雨在一起她很幸福。夏雨並不能理解這些話的具體含義。有一次，在爭吵和解後，倩文告訴夏雨，他還是愛著他的第一個女友。是這樣嗎？夏雨不知道。他並沒有經常想起她。當然，會偶然間想起。但這又能意味著什麽。她早已離開了他，她已經不再屬於他的生活。但或者正如倩文所說，她已經永遠改變了夏雨和夏雨的生活，成為了夏雨生活中不可能清除的一部分。你每經曆過的一個人一件事其實都永久地改變了你，改變了你的人生的方向，那麽人的一生到底要去往哪裏？又是由誰或什麽來決定的？而毫無疑問，倩文以及和倩文的相愛已經永遠地改變了夏雨和夏雨的生活。而且果真如此，那麽他也改變了倩文，而他的第一個女友其實也改變了倩文，……，如此推論，上帝啊！那麽使亞當犯下原罪的就不是夏娃，也不是蛇，而是整個的伊甸園。想到這兒，夏雨就又想到了沈菲。沈菲改變我了嗎？我改變，哪怕一點點的，沈菲了嗎？沈菲，她現在在哪？沈菲，她現在過著怎樣的生活？沈菲，你現在快樂嗎？沈菲，你現在幸福嗎？沈菲，你現在一切還好嗎？你還會記得我，想起我嗎？哪怕隻是偶爾的，一生一次的一瞬間。但也許什麽都不會改變你。你永遠是你，就像一塊石頭，隻有時間的風才能把你緩慢而迅速的消磨殆盡。在另一次爭吵過後，倩文又笑著告訴夏雨，說夏雨永遠不會真正地愛一個人。夏雨想這也是有可能的。他不知道。但也有可能是厭倦。是否有永恒的熱情，一生不變的愛？不會熄滅的火？夏雨不知道。他是一個經常會感到厭倦的人。那是一種非常無力的感覺，沒滋沒味。但也可能，愛就是一副十字架。有時不僅不想見倩文，在越來越多的周末，夏雨不想回家，不想麵對爸爸媽媽的愛。他羨慕那些外地的學生，他們可以有一個自由的周末。於是夏雨仿佛突然明白了。是無處不在的倩文讓夏雨厭倦了，是倩文的控製讓夏雨忍無可忍。所以，或許是自由，絕對的自由，才是夏雨真正心儀的女神！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但是，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啊！所以，自由才是你真正尋找的。可誰曾有過真正的自由？噢，這就是20歲年輕夏雨的內心裏的痛苦：
人生太矛盾。人苦不自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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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以後，夏雨才意識到，和倩文分手是幾乎注定不可能的。
在聽懂了夏雨是想要和自己分手時，倩文大怒指著鼻子（當然是夏雨的鼻子啦）告訴夏雨，從來都是她葉倩文甩掉別人，你混蛋夏雨想甩我？夏雨剛要解釋，葉倩文已經給出了答案：不——可——能！好了，夏雨隻好說，那好吧，你就來甩掉我吧。我知道這樣說出去就有麵子了。可以了吧？倩文看著夏雨半晌，像看著一隻怪物，才扯著細長的脖子吼道：Never！轉身走了。夏雨嚇了一跳，倩文走後，他想：這最後一句話有什麽必要說英文呢？中文完全可以表達清楚嘛！說，不可能，不就行了嘛；或者，簡單一點，不行；語氣更強烈一點，休想；或者，來的霸道些，不許；再加上一點點小嬌嗔，我不許你；要更簡潔有力，可以說一個字，不！但是，為什麽要說英語呢？一個人回到宿舍，仍然在想其實沒有必要說英語嘛！不久兩個人的火氣都消了，夏雨想到兩人在一起時倩文的種種的好，對他的甜蜜，以及自己的種種的不好，而這時是倩文主動回來了，百媚千柔，夏雨的心一下子軟了，軟的一塌糊塗，但下麵硬了，他們做愛，更加狂熱，然後，重歸於好。好像是什麽問題都沒有了，兩人的淚水好像是最好的問題清洗劑，至少是性愛催化劑，或者說，是春藥，potion aphrodisiac。而倩文繼續做著夏雨的女神。女主人。然而不久，一切如故。夏雨這才知道，性愛在愛情和生活中並不能解決什麽真正的問題，它不能拯救生活。於是夏雨再次提出分手，然後再次和好，他們再次做愛。到目前為止，分手的過程和夏雨的第一個女友是類似的，稍有不同，但大體一致。終於有一次，當倩文重新若無其事回到夏雨身旁時，夏雨感到氣憤了，他看穿了倩文的把戲，他認識到他的意誌在葉倩文的麵前等於Zero！倩文的意誌+夏雨的意誌=倩文的意誌；倩文的意誌-夏雨的意誌=倩文的意誌；倩文的意誌x夏雨的意誌=Zero；倩文的意誌/夏雨的意誌=沒有意義；而，夏雨的意誌/倩文的意誌（當然仍然必然）=Zero；也就是說，夏雨的意誌=Zero！！！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分手。這一次，倩文卻哭了，哭得那麽傷心，倩文從來沒有顯得如此柔弱，可憐，是的，夏雨終於看到了倩文柔軟的一麵，她畢竟是個小女人，而自己是一個大男人啊！他的心又立刻軟得像一坨鼻涕，下麵不爭氣地又硬了起來，又硬又燙，像一根愚蠢、糊塗、頭腦發熱的胡蘿卜。於是他們又一次做愛，又一次重歸於好。那次倩文到達高潮，高潮來臨時，竟然顯得惶恐，像一隻垂死的小兔子，最後，告訴夏雨：我愛你，然後，就渾身抽搐，什麽也說不出來了。夏雨想：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愛自己的女人呢？？？好好過日子吧！別再瞎折騰了。可是，時間流逝，還是一切如故。於是，夏雨又想：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愛自己的女人呢！！！夏雨不愛倩文嗎？不，絕對不能這麽說。但夏雨愛倩文嗎？而愛能改變什麽嗎？有些東西是誰都無法改變的。難道有愛就可以了嗎？夏雨覺得真可怕啊。矛盾！矛盾！自己隻能活在倩文的手掌心裏了。最後一次，他狠下心，決意無論如何要分手，就是自己去死也要分手。他需要擺脫倩文，獲得自由！一天晚上，他和倩文在自己的小屋子裏攤牌，這一次任憑倩文耍什麽手腕夏雨都鐵了心就是不鬆口。就這樣發生了讓夏雨徹底崩潰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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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最後，倩文不走，於是夏雨自己走。當時已經是淩晨四點多鍾，夏雨的確已經走到了門口拉開了門，正想甩手而去，但就在這時，他聽見身後傳來冷冷的聲音，很多年以後，夏雨回想起這個聲音感覺仍然是冰涼的：夏雨，今天如果你敢走出這間屋子，我就從這裏跳下去。夏雨停住了。他開始猶豫，但仍然堅持著不轉過身子。接著他聽見身後有窗戶打開的聲音，他感覺倩文已經爬上去了。夏雨想像著爬上13層樓的窗口，一隻手握住窗框，探身窗外，下麵是一片漆黑。如果，那隻手一下沒有抓牢……。他的腿軟了，腦子裏非常混亂，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了。這時又聽見倩文在重複：如果你敢走出去，我今天就從這裏跳下去。你下去收我的屍吧。這一次聲音是從很高的地方傳下來的。一瞬間，夏雨回想起熱戀中曾經有一次夜晚回家倩文在家裏等他，他遠遠地看到家裏的燈光懸浮在夜空感覺像一顆晶瑩閃光的淚。但一瞬間之後，他就又想到了倩文正站在窗戶的邊緣。夏雨仍然不想回身，是不願意屈服。可還是不知道應該怎麽辦，如何破解這個難題呢？他聽見自己腦子裏有兩個聲音不停地在對他說：她隻是嚇唬你，隻要從這裏走出去，你就贏了！從此你的一生都幸福；但如果她萬一跳下去了呢，那怎麽辦？這隻是敲詐；可這是要出人命的！你要頂住，被拿住一次，以後你就會次次被拿住；你能狠心讓她去死嗎？見死不就？你把她逼上絕路，後麵的事情如何收拾？你以為她真的會跳嗎？可是你敢賭嗎？但你一回頭你可就完了，但如果她跳下去了呢？你怎麽對她的父母交代？對你的父母交代？對老師對同學交代？關鍵是，那樣她就死了啊，一個鮮活的生命。而她的父母怎麽辦？怎麽度過餘生？可是，你是為誰活著呢？可這不是你的錯啊！夏雨感覺疲憊不堪，就要站立不住了，這時聽見葉倩文在說：夏雨是知道的，我葉倩文從來說到做到。夏雨那一刻知道了，自己完了。他木然轉過身，想看看身後究竟是怎樣一幅景象。在很多年以後，夏雨回憶他轉過身第一眼看到的圖像時仍然感到奇怪。因為，當他轉過身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窗，也不是倩文懸在窗邊的麵孔，而是她細長的手，那隻手是白色的，像一隻白色蜘蛛的細腿正抓住窗框，但感覺那手正無力抓住，就要鬆開，然後，他才看見倩文的小半個身子已懸在窗外。13層，夏雨心頭一慌，兩腿打軟，連忙跑過去死死揪住了他的倩文，把她拉了回來。拉回來時，兩人一起摔到了地上。倩文的表情就像是死去了一樣。夏雨摟住她不停地呼喚，但她對夏雨的呼喚毫無反應，夏雨看著倩文：緊閉雙眼，麵頰涼冰，頭扭向一側，渾身顫抖，但淚正流了出來。直到許久她才睜開了美麗的眼睛，哀求般地對夏雨說：別離開我。我愛你。好像她所有的力量都已經耗盡在這兩句話裏。夏雨哭了說：不離開，不離開。倩文說：如果你離開我，我就不活了。然後，她又哽咽著，是斷斷續續無力地告訴以前曾經告訴過夏雨的話：我們是幾百年修得的緣分。那聲音隨即被從窗外湧來的夜色張口吞噬掉了。倩文說罷，淒清一笑，轉頭不再看夏雨，仍然在閉著眼流淚。但夏雨好像沒有聽見倩文嘴唇間喃喃的話語，仍然在不停地茫然自顧自地念叨著：不會離開的，不會離開的。然後，他脫口而出：我們結婚吧。那時他就是這樣想的。就這樣了。算了吧。結婚。他太累了。他迫切地想和倩文做愛，在那裏他或許會得到些許安慰，或者，可以發泄掉他的一些委屈，或者，忘掉一切。但這一次倩文使勁阻止了他。她仍然像已經死去了一樣說她不想，她太累了，要去睡覺。不久，倩文就爬上床睡去了。夏雨坐在床邊，呆呆望著那扇窗。許久，才感覺到心中一陣憤怒：這他媽的叫什麽事呢？自己簡直像被綁票了一樣。我招誰惹誰了？她要死和我有什麽關係？然後，他突然感到委屈，覺得這不公平。是對他夏雨不公平。但這時，他也終於感覺到累了，是身心俱疲，可仍然不想睡。他枯坐在那裏，周身麻木，思緒混亂，最後歎了口氣，心想：就這樣吧，認命了，畢業後就結婚。難得找一個這麽愛自己的人。那一刻，往日倩文的種種柔情又湧上了心頭。夏雨這才終於關上窗，上床，倒頭睡去。
你是第一個說這種話的，如果今後能出版，我一定給你親自寄一本。
謝謝。不過，我的小說裏沒有資訊。
你的圖標很酷。
最後，談談這篇小說。不管是敘述風格，結構變化，故事情節，大量的資訊信息，富有哲理性的思考，大細節中的暗藏懸念，小細節中的煩瑣語言，作者都處理得冷靜而又有力。我想這篇小說的魅力在於整體性，也就是說作為閱讀者，你要跟得上作者文字上所表達出來的所有信息，不管是情緒上的帶入，還是故事情節上的描述，資訊信息的了解。閱讀者首先進入，然後跳開，最後大局式的掃描。小說到目前為此，我想最為精彩處還未開出。嗬嗬，未來有無窮的變化性，不知小雨是真的死了，還是還活著？也許2016年還看不到未來二三十年的事。
繼續！
綜合上次討論，亭亭swung dash有兩個觀點：
1. 夏雨和小峰，非常相似，而且就是作者本人。
2. 既然如此，不如把他們寫成一個人。
我說過，對這部小說的所有評論都是正確的。所以，說夏雨、小峰性格很相似，是對的；但說他們性格很不同，也是對的。
但第二點不能接受。因為，這不是評論，而是修改的建議。任何修改的建議都不能接受。（除了錯別字。）因為，一改可能就把缺點改沒了。那樣，這部小說就不再是任何批評都正確的了。我從來沒有想寫一本小說，裏麵的人物有著鮮明的不同的性格。而如果能寫一本小說，裏麵所有的人好像又都是一個人，這是非常奇妙的，而且似乎意味深長。於是，我發現，亭亭在無意間對這部小說進行了完全不同的解讀。（因為，再上一次她說，小說主題很明確，就是龐勒維猜想貫穿全篇，我說，是。）
那麽，現在按照這個思路，我來解讀一下這部小說的秘密：
“這本貌似以第三人稱寫就的有多個主人公的小說，其實是一個具有多重人格的作者寫的夢囈性質的回憶錄。小說中的所有的主人公都是作者本人，所有主人公經曆的事情都是作者的親身經曆在潛意識中變形後的折射。而每一個自己都是他所無法承受和正視的。在這本回憶錄中，作者本人在不同的自己間痛苦地切換著，每當他快要承受不了時，就立刻跳進另一個自己，換上一套行頭，開始了下一段貌似無關的敘述，直到他再一次將要崩潰。作者構築了一個由自己的影子建造的迷宮，一個燈光旋轉的舞台，一場又一場的漫長的化妝舞會。他就這樣用敘述努力維係著他個人生活即將分崩離析的毀滅。但同時，他還在虛幻的扮演著上帝的角色，以一種全知的視角，勉強進行著他所力不能及的這場可笑的宏大敘事，而這個上帝，他的世界，他的所有的影子，愛人，他的值得擁有的一切，都正在他的這場試圖自我拯救的無用的敘述中，土崩瓦解，以他的自身為中心，向著四下裏急遽飛散。這就是我的小說《失去愛》。——為一部並不存在的小說寫的內容簡介。”
這個解讀不賴.謝謝 miss 亭亭swung dash同學了。
立
2016/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