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雨

下雨了，開始是隨著風零星飄來的一陣細雨，似有似無，是你的麵頰和手背最先感覺到的。你伸出了手，不一會兒就有雨星落在了你的手掌心。你收回手，知道的確下雨了。想到雨星這個詞發出了會心的微笑。你抬起頭看看天，雨滴布滿了空中，像夜晚滿天的繁星，閃爍著細碎的光。你喜歡這種細雨飄風的日子。但你看見天空正在變得更加陰鬱，那上麵布滿了很厚的低沉的烏雲。雨正在變大。於是，你不得不打起一把傘。人生有許多難以預料的事情。所以，你要時時做好準備，未雨綢繆。就像現在。雨下嘩嘩地在下，但是你有了一把傘。可風很快變得更大。不久，雨隨著風變換著角度，從傘下麵各個方向向你襲來打到你的身上、臉上、四肢和胸背，讓你防不勝防，一會兒就全身濕透。而雨還在變大。你想現在如果能有一件雨衣，那可能就會好了。但是，其實這也無濟於事。雨總會形就勢，它們無孔不入，打到你的雨衣上，就會順著你的雨衣的起伏彎折，透過雨衣的縫隙滲進去，或者從雨衣的邊緣擴散開，讓你很快同樣地就像全身浸泡在冰冷的水中。於是你意識到，水是神秘莫測的。它總是顯示著它周圍的形狀，而將自己的真形隱藏在環境之中。沒有人知道水的形狀。但人們總是能看見它，品嚐到它。不過水是無色無味的。最初的浪漫已經越來越淡薄，你於是對於雨感到了恐懼，幹脆躲進自己的小屋。你很幸運，在這座冷漠的城市裏有一處自己的房子，可以為你遮風避雨。在進來家門的一刻，你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現在好了，一切都過去了，你終於擺脫了這場雨。但你可能錯了，沒有人可以預料到意料之外的事情。你把自己關在這間屋子裏就以為安全了，以為一切都會過去，甚至不想再走到窗戶前看一看。所以你沒有意識到外麵現在已經是狂風怒號，暴雨傾盆。你的小屋正在被無邊無際的大雨包圍著，顯得孤零零的。雨水正發狂般地傾瀉。不久，你就會發現你的牆壁的四角顏色變深了，你的屋頂正在往下漏水，你走過去揚起頭目光憂鬱地注視時，一滴冰冷的雨水落了下來，掉在了你的鼻梁上。而屋外的大雨毫無止歇，正在暴怒地砸到你的房頂、牆壁、所有的門和窗戶上，你的房子正在大雨中顫抖。而雨還在變得更大，它們正在變得可怕，正在匯聚成一場浩浩蕩蕩的大洪水，不久就會突然爆發，然後呼嘯著向你所居住的這個城市席卷而來，隻是你還沒有意識到，你以為安全的這間小屋，現在正是它困住了你。你不可能因為一場雨，而拋下你的家。現在外麵的雨已經變得不溫不火，有條不紊地，持續地在下著。這將是一個漫長而難挨的雨季，像一場無法治愈的痼疾。這麽長的時間裏，你終於變得麻木了，適應了這場雨。你想，這隻不過是一場雨，一切隨它去吧，一切總會過去，然後慢慢變得好起來。但這時，一場大洪水已經爆發了。在所有的溫情剝去之後，剩下的就隻有水的無情和冷漠。洪水正在湧來，它將席卷你所居住的這座城市，將你躲避的這間小屋瞬間摧毀，你熟悉的外麵的街道、小區和城市的廣場都將消失。世界將變成一片汪洋，連諾亞的方舟也無處靠岸。直到寒冷的冰川紀重新來臨，整個地球將凍結成一塊冰。而這一切都始於一場溫情的雨。雨可以是溫情的；也可以是柔軟的；有時是甘甜的；有時是傷感的；或者是淒零的。但雨也會化為一場災難，像所有的溫柔的事物，最後可能變成一種傷害。你可以拒絕雨的溫柔，但你無法拒絕一場注定屬於你的災難。

隻是，沒有人願意拒絕那些溫情的東西，在每一個故事開始的時候。

 

 

立

2016/1/31

 

[昭明_watch0]

誰受得了這樣一直星星點點地，似有似無地，一直溫柔下去？誰又不在暗自渴望著那些雨星變成暴雨，大洪水，一場滅頂之災？每個人的內心深處不是想拒絕，而是渴望著“一場注定屬於你的災難”。

[雨女]

好文。把雨寫得如此細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