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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性
——永恒的述說
除了真實,我想說的還要更多。
寫完《董小姐》後,有朋友質疑小說的真實性。盡管我在小說的最後一段已經寫了:“如果你不喜歡,或者不知所雲,那可能是因為你沒有能理解我,也可能是你不喜歡我的這種敘事風格。不過,這都沒有什麽。因為,我想要講的已經講完了。”但是,我這裏還是又寫了另一篇文章談論真實性的問題。這裏麵的一個原因,當然了,是因為我過去長期以來吃飽了沒事兒幹,現在吃不飽仍然沒事兒幹;另一個原因,也由此可見,世界上的話是說不完的。拈花一笑,對於我是一個可怕的意象,它預示著語言的盡頭,而佛祖就死在那裏。語言一定會伴隨人類走到最後。對於熱愛文字的人來說,這多少算是些許的慰藉。隻不過到了那時,我們可能也還會有許許多多話的沒有說完話,但我們已經沒有機會再把它們說出來了。我們是這茫茫宇宙中有著說不完的話的生物,但我們和我們的自身都是有終結的。
我曾經買過好多本塞尚的畫冊,其中一本是小開本的。畫冊不厚,可前言的文字不薄。我記得文章的第一段作者說,每當他看到塞尚的這幅畫,(文字旁的插圖,)就會陷入沉思,塞尚畫的這幅小男孩兒的石膏像,透視關係不正確,從寫實的角度來看,這幅畫是一幅拙劣的失敗之作。塞尚是一位深思熟慮的思想型畫家,他為什麽要這樣處理這幅畫?顯然他並不是沒有能力把畫畫得像。這就涉及到了現代繪畫的一個重要問題。
我知道塞尚被稱為“現代繪畫之父”。他對繪畫作出過一些非常深刻的思考。那麽,如果當初我能把整篇文章看完,現在我就一定能頭頭是道地在這裏寫下更多更深刻或者顯得更有學問的論述。因為,那篇文章的作者接下來顯然要展開討論藝術的真實性的問題,但可惜我當時看完了第一段就沒有再往讀。
總之,關於文學的真實性的問題,我要說的基本上已經說完了。也就是說,對於這個問題我有時覺得很難解釋。就像每當有人問我某件作品,繪畫,攝影,或文字,為什麽好時,我總是很有些不知所措,接著就會生氣。因為,即便我不是一個悲觀的人,至少我也不會盲目的樂觀。所以,這就讓我開始懷疑,我所欣賞會被深深打動的那些人類偉大的藝術中的美是否是真實的?它們是否有意義?是否真實地豐富了我們的精神世界,而不是僅僅讓我們認識知道了客觀的現實?會不會它們隻是一個迷夢,我的癡心妄想,自以為是,或者自作多情?是否隻有物理定律,商品經濟,美人,雞巴的大小,止痛藥,鎮定劑,手術刀,和死亡,才是真實的!才有意義!
美似乎總是虛幻而又無用。
據說,畢加索曾給一位夫人畫過一幅肖像。這位夫人最初不喜歡這幅畫,覺得她一點兒也不像她。但很多年之後,夫人說,她才意識到,這一幅畫是畫得最像她的一幅肖像。這可能可以用來從某種角度說明藝術的真實性,但也可能是在肖像完成後的那些歲月裏,這位夫人慢慢地像她的肖像了。也就是像王爾德說的:藝術並不模仿生活,隻是生活在模仿藝術;還可能是這位夫人在自作多情。這幅夫人的肖像實際上和夫人並沒有太大的關係。那隻是一幅畫!而夫人隻是在說她想說的話。據說,一個馬蒂斯的模特曾對馬蒂斯抱怨,說他畫的一點也不像。馬蒂斯聽了生氣地回答道:夫人我並沒有畫你,我是在畫一幅畫。
一幅畫除了能描摹現實世界之外,還能向我們訴說得更多!
在藝術的世界裏,真實性從來就不是一個重要的問題,或者說,重要的是什麽才是真實的問題。
彼得·漢德克在《去往第九王國》裏寫道:
“敘述的陽光,永遠會普照著那隻有伴隨著生命的最後一息才能夠被摧毀的第九王國之上。”
對於彼得·漢德克來說,那個莫名其妙的第九王國是真實的;而對於我來說,她就是永恒的述說,那荷馬般的述說即是人類擺脫生活的永恒的真實。
立
2016/4/17
於是,我想到了屁股。首先是董小姐的屁股,然後是你的,還有你的,你的,你的屁股們。屁股是真實的!它們高高在上,像懸天上的太陽,像一片片一齊飛向天空的落葉,像風幹的牛肉,掉進大海裏的駱駝,塞滿了食鹽的嘴巴。是啊,那些年裏,我看見看到過太多的屁股。是啊,那個時候一見人我總要想辦法找個什麽借口繞到他們身後去看看他們的屁股,是啊,那些年裏每一個人在我心裏都不過是一個個屁股,報紙,書本,廣播,電視裏麵看到的都是屁股,我的生活就是屁股,我每天都在想著屁股,觀察著屁股,研究屁股,走的時候,跑的時候,上學的時候,吃飯的時候,甚至在夢裏。我想那時我可真見過不少屁股。大的,小的,園的,方的,三角的,橢圓的,高傲的突起著的,謙虛的扁平著的,硬梆梆的,軟綿綿的,粗曠奔放的,細膩內斂的,質樸的,華麗的,含蓄的,羞澀的,直接了當的,甚至大膽放肆的。有高雅的也有俗氣花哨的,有的真誠實在,夠朋友,可也有的淨玩虛的,不夠意思。有些屁股水靈靈的透著機靈,有些則幹巴巴的毫無趣味,有些屁股淵博,有知識,有些屁股顯然什麽都不懂,有些屁股文質彬彬的,好有禮貌喲,有些屁股是熱情洋溢的,有些屁股則充滿了溫情,甚至讓我覺得含情脈脈,我不喜歡放蕩的屁股,但也受不了有些屁股對我的冷落輕視,而且我曾被一些憤怒的屁股嚇著過,也曾被一些水性楊花的輕薄的屁股傷害過,有些屁股的微笑讓我終生難忘,有些屁股的凜凜正氣讓我心生敬意,但如果遇到了裝腔作勢假正經的屁股,我也會生氣。有些屁股是香的,蘋果的清新,桃子的甜蜜,冰鎮西瓜淡淡的水香,黃金芒果濃濃的芳香,當然也有一些屁股臭哄哄的,甚至臭不可聞。是啊,我那時就已經看到了全心全意的屁股,毫不利己專門為人的屁股,脫離了低級趣味的純粹的屁股,看到了與時俱進的屁股,懂得八榮八恥的屁股,與三俗勢不兩立的屁股,看著這些光輝的屁股還仍然停留在那麽謙卑的位置,我肅然起敬,但我覺得那些屁股完全應該架在他們主人的脖子上替代他們的腦袋和臉了。
這就構成了我關於真實性的一個堅定的信念,那就是:
屁股=真實,同理可知:真實=屁股!
所以,你所能發現的真實總是在別人的褲子裏,而你自己的真實你看不到。因為,它懸掛在你的眼睛的後麵。所以,你需要一麵虛幻的鏡子。
所以,我隻虛構生活。我長大了,我已經不再觀察別人的屁股了。
立
2016/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