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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天塗鴉 - 之炎熱的天氣讓我想起了家

(2012-06-25 20:23:01) 下一個

江天塗鴉 - 之炎熱的天氣讓我想起了家

Boston 的夏天很短,在我的感受中, Boston 的夏天好像隻有那麽二三天的晚上非要開空調才能入睡。其餘的時間裏空調可以基本不用開。

這兩天天氣炎熱,室內幾乎都是恒溫,但是一走到室外,空氣中的撲麵而來熱氣讓我想起了老家 - 蘇州。蘇州的夏天非常難熬,是一種又熱又濕又悶的感覺,七,八二個月的時間都是這樣。有些年份甚至到了九月上旬還很悶熱。

我就說說老家的夏天吧 --70 年代的夏天離我太遠了,記憶斑駁。 70 年代我家住的老公房大門口是一條叫做 “ 五卅路 ” 的大街,街的兩旁是參天的大樹,據說是日本人占領蘇州時就植上的。這些樹在夏天的時候枝葉茂盛,遮擋著夏天的驕陽, 70 年代的夏天當然也熱,許是那時人太小, 70 年代的夏天沒有給我留下酷熱的記憶。那時住在一條叫做 “ 同德裏 ” 的很長的巷子裏,自來水還沒有普及,巷子中有井,夏天的時候人們在井邊打水淘米洗衣聊天。

那時的人們完全是在戶外乘涼的,全家的大人小孩都在戶外,小孩兒一起玩,大人們聊天。那時年幼,我媽叫我打赤膊,總被幾個鄰居男孩笑話: “ 冬瓜皮,西瓜皮,女人赤膊不要皮。 ” 我雖然小吧,也知道自己是女人。狠狠地反擊: “ 冬瓜皮,西瓜皮,男人赤膊不要皮。 ” 他們又笑: “ 男人是不要緊的。 ” 我就氣得快要哭了。

夏天的時候,我曾經跟著鄰居的大姐姐們走到巷口,看著五卅路上遮天蔽日的樹蔭,感覺涼爽。我還看見一群調皮的男孩子追著一個 20 歲左右的胖姐姐,用小石子扔她,胖姐姐在前麵且笑且逃還蹲下身找石塊還擊,但她的臉上能看得出恨意,男孩們在後麵認真地追打。這個場景印象很深,我甚至還能記得 4 , 5 歲的我當時在想:這些男孩真壞。

五卅路上有人在賣棒冰,我記得最早是 2 分錢一根的。有一次我得了一分錢,也想買根棒冰。就想了一個辦法,把一分錢的鎳幣背麵(沒有 1 字的一麵)交到了小販的手裏,我想這樣他就不知道這隻是一分錢了。小販接了我的一分錢翻了過來,笑笑退還給了我。後來的棒冰是 4 分錢一根,雪糕 8 分錢一根。 7 , 8 歲時的一個夏天我得了一次 8 分錢,囑咐 5 , 6 歲的妹妹到五卅路上去買兩根棒冰回來,我們倆可以一人一根了。 妹妹去了後卻賣了一根雪糕回來,我嚴厲地責怪她為什麽不買棒冰,妹妹說,沒有棒冰隻剩雪糕了。我說那就我吃吧,妹妹哭天嗆地倒在地上嚎了起來,悲戚地猶如天塌了下來。沒有辦法,我隻好把雪糕全讓給妹妹吃了,但是心裏很是不甘。妹妹美滋滋地吃著,我忿忿地罵著。

80 年代我們搬了新家。 80 年代的夏天,空氣中一直有劉蘭芳說書的聲波。現在的所謂懷舊電視劇裏有 80 年代的場景,有時也搬劉蘭芳出來。但我始終認為沒有那股 80 年代的韻味,少了 80 年代的樸素和單純。我們新居的後麵有一個公共食堂(機關食堂),夏天的時候因為正好放暑假,我和妹妹就輪流著去食堂買饅頭和炒菜。 80 年代初期的我處於從兒童即將過渡還沒有到達少女的那個階段,有時穿一條花短褲(很大的自己家做的內褲)到食堂買飯。有一次看到了我們同班的男同學,頓時覺得羞愧的不行,人就這樣慢慢地長大了。

80 年代的夏天裏,媽媽的單位會發好多西瓜,一個夏天可以推滿我們家客廳半間房。媽媽每天都要用自行車帶兩三個回家。我們家住四樓,我媽嗓門大,是女高音的那種尖嗓子,每天 6 點鍾左右,差不多她回到家就在大樓下拉幾嗓子:江天江虹。。。。。我和妹妹就飛奔跑下樓去幫忙搬西瓜。 80 年代的夏天,我和妹妹除了去食堂買飯菜基本足不出戶,爸爸給我們借幾摞書回來,我們就貓在家裏吃一夏天的西瓜,看一夏天的書,那時的家裏已經有電扇了,但是晚上的時候我們一家四口還是習慣在陽台上吃晚飯,吃西瓜,看星星,聽爸爸講故事,有時會把 12 寸的黑白電視機搬到陽台上來看節目。 80 年代的夏天幾乎年年如此。

80 年代的我家,基本沒有裝修,水泥地麵的公房,暑假的時候西曬的太陽能照進南麵兩間房的一大半空間,奇怪的是夏天的時候也沒有覺得有多熱,也就這麽過來了。電燈是裸露著直接用電線吊在牆上,家裏有兩張八仙桌,四張和我們家後麵機關食堂一摸一樣的長條凳,家具都嚴重缺乏美觀性。一年暑假在一本介紹國外最新裝潢的雜誌上被上麵的精美裝潢驚豔到了。再看看自己的家,越看越不舒服,尤其是我和妹妹的臥房不知我媽為啥放進來一張做工長相以及顏色都很拙樸的八仙桌,那是應該放在客廳裏的家具。在我的指揮下,我和妹妹倆人想把那張八仙桌搬到客廳裏,先是橫著搬豎著搬都不行。 我突然想起搬家的時候我爸是把我和妹妹臥室的門給卸下來的,我也找了工具把門給卸了下來,於妹妹一起合力將那張八仙桌搬到了客廳裏。幹完這事之後,突然覺得自己將來一定是要幹大事情的人,連自己的門都能卸下來,還有啥事不能幹呢?晚上我媽回來,看到客廳裏有兩張八仙桌,大光其火。將我臭罵一頓以後,又著我爸將臥房的門卸下,八仙桌恢複了原位,門再重新按上。

80 末期和 90 年代初期的夏天基本一樣,隻是海外的風漸漸地吹了進來,空氣中飄揚著新加坡和香港電視劇的樂曲,街上的妹妹們都漸漸地時髦了起來,我們家也與時俱進地裝修了,有了一點那個時代的小資情調。 90 年代初期蘇州還流行過一種像寬鬆睡褲一樣的花布褲子,幾乎每個姑娘都有。我有一個同學高中畢業後進了一家星級酒店工作,她的一個年青香港上司問她:為什麽這裏的妹妹喜歡穿睡褲上街?

90 年代中後期,蘇州的變化真是很大,可謂一年一個變化。姑娘們越來越時髦,蘇州的夏天也越來越熱,比我小時候印象中的夏天熱多了。我也從小姑娘變成了一個大姑娘, 90 年代的夏天空氣中是談戀愛的味道。我於 90 年代長成人,在觀前街上和男朋友 “ 壓馬路 ” ,去光明大戲院看電影。那時已經進口所謂 “ 美國大片 ” ,看一場電影的花費也不小。 90 年代的夏天,是穿著時髦花裙的我的花樣年華。

對於故鄉夏天的記憶於 2000 嘎然而止, 2000 的秋天我來到了這個星球的另外一端,在地球的另外一端過夏天。這些年來也回去好幾次,且都是夏天的時候回去的。孩子們的暑假很長,我也隻有在夏天的時候才能回家看看。蘇州越來越大了,我隻認識我印象中的蘇州,老城區的蘇州。新拓出來的疆域也叫蘇州,但是如不跟著我妹,我便不認識那些地方,更不知道那些街名。去年夏天回家的時候,我覺得於故鄉而言我已經是一個陌生人了,隻有和親友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能感覺到我在這個城市生活過。

今年我沒能回家,但是 Boston 這兩天的高溫卻使我想起了家。

06.25.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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