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人間的左右派

網絡上為什麽會處處有左派右派，這確實是個讓人頭疼的問題。毛先生說過：有人的地方就有左中右。既然如此，也許隻是個自然現象？不過莫急，當我們說“自然現象”時，對立的一麵應該是“人為現象”，就像說“物質現象”時對立麵是“精神現象”一樣。可我覺得這“左右派”的問題，同時具有上述四種現象的性質。那這一定是一個文化現象，隻有文化才能無所不包。那究竟什麽是文化呢？人作為一種生物，自然讓我們具備了種種物質需求，而文化則是人為創造出來指引和規範我們滿足這些需求的方式和途徑的，順帶讓我們在精神上也能同時有所滿足。

在真實的世界裏，我們有許多麻煩事。比如要不要提高最低工資，要不要全民醫保，退休金可不可以挪用來打仗等等。對這些問題的回答就吵成了左右派。但是網絡畢竟隻是個虛擬世界，似乎不能看成是真實世界的簡單延伸。如果隻是討論什麽工資醫保，還可以理解。但是，網上左右爭吵最激烈的時候，是在嚼舌死了幾十年甚至幾千年的人。而且，恰恰是中國人談美國問題，美國人談中國問題，全國人民談論河南人，以及地球人談論火星人時，左右分野最明顯，這就很難和真實的世界有關聯了。所以，對複雜問題我們一定要謹慎，千萬不要犯諸如把左撇子就劃成左派的經典錯誤。有的時候需要用比喻來說明。誠然，比喻不是萬能的，所有的比喻，都存在粗糙和歧義的缺點。但沒有比喻是萬萬不能的。人類的學問，除了實驗科學，其它都是建立在無數比喻層層疊套之上。如果把所有的明喻暗喻借喻都去掉，社會科學就什麽都不剩了。何況，左派右派本身就是個比喻，好像是的吧？

比如，人類最好的朋友，狗有撒尿圈地的習性。有些狗撒尿舉起右後腿，有些舉左後腿。我們能不能據此說狗狗們也分了左派右派呢？真不能！我們可是靈長類啊，千萬不能犯這樣的幼稚，倒讓犬類笑話。首先要觀察是不是生理構造使然：萬一有些狗若舉錯了腿，就一滴也尿不出來？還有，盡管我們通過仔細觀察發現，不列顛狗都舉左後腿，美麗堅狗都舉右後腿。那是不是不列顛美麗堅狗文化不同：不列顛狗是左派，美麗堅狗都是右派？還是不能衝動。不列顛狗被他們的不列顛主人長期遛養，已經習慣於靠左行。而那些花叢灌木路牌電線杆等可做標誌物的，都在左邊。當然需要往左尿，舉左腿。反之，美麗堅狗也隻好舉右腿。所以，仍屬由於交通文化的不同而造成的自然現象。

不過，這也給我們一些啟迪，就是文化雖然開始是用來規範物質需求的，但文化自身又會產生新的需求，從而產生次生文化。如此層層不絕，仿佛一個無窮級數。網絡文化是一個不依賴現實世界的衍生文化，左右派是網絡中自生的。我雖然不知道這個文化到底是第幾級。但隻有當一部分不列顛狗明明走在路左邊，可非要跑到路右邊去舉右腿撒尿；美麗堅狗明明走在右邊，有一部分偏偏要跑到路左邊去舉左腿撒尿，這時我們才可以放心地總結：美麗堅狗和不列顛狗都分出了左右派了。這也告訴我們，分左右的關鍵，是因為不肯順其自然，一定要擰著“作”出來。當然，左右問題本是個嚴肅的大問題，所以我們不能隻盯著狗腿不放。必須要有胸懷宇宙放眼人間的高度。

閑話少敘，言歸正傳。“宇宙人間”本是個店名，是東勝神州最頂級的夜總會。而德貞姑娘是其中的頭牌小姐。人如其名，德貞姑娘德藝雙馨。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詩詞歌賦，皆能酬和。所以，繡房中談笑有公知，往來無白丁。日進鬥金，一時間全宇宙都通貨緊縮。當然，這些都隻是些色媒介。德貞姑娘除了國色天香，婀娜多姿外，真正的實力，在於她有一雙鮮豔、豐滿、挺拔、完美對稱的椒乳。經紀人曾經拿放大鏡也找不出左右有任何區別。眾恩客們無不流連忘返，甚至那些不可一世的大導演和製片人，都忘記了去潛規則明星，排隊等著捧德貞小姐的場。端得是名不虛傳舉世無雙。

德貞姑娘可不是凡人，不僅有才藝有教養，還胸大有腦加心細。很快她就發現她的客人中，有些每次都直奔她的左乳，另一些每次都先把手伸向右乳。而且據她長時間觀察，發現這與左右撇子無關。雖然大部分人最終都要在雙峰上銷魂一番，但同樣的人，先後次序永遠不會搞錯。德貞姑娘未免肅然起敬，認為這一定是個文化現象：她的客人中居然分成了左乳派和右乳派！她於是虛心請教，那些客人先是詫異，繼之憤怒。左乳派（以下簡稱左派）說：怎麽能先右邊，那簡直是沒有良心！右乳派（以下簡稱右派）曰：凡是先向左的都是道德淪喪！看來，現在網上盛傳什麽“嫖娼嫖出英雄”怕是無稽之談，“嫖娼嫖出左右派”才是有典靠譜的。

可不經她這一問，這兩派更加鮮明了，連進宇宙人間的大門，都分清左右絕不亂入。雙方內部也更有紀律性。相約隻能正麵麵對德貞姑娘。橫看成嶺側成峰都是不允許的，那會轉移鬥爭大方向；而從背後。。。那是嚴禁，簡直顛倒了左右！而且雙方的火藥味越來越濃，都在德貞姑娘麵前誇口，要把對方釘到曆史的恥辱柱上，架在真理和道德的聖火中燒烤。這份英雄氣概讓德貞姑娘姑娘神往不已。於是她讓人在大門正中仿照古代炮烙造了一個空心銅柱，外麵雕龍繪鳳，裏麵點上熊熊烈火。期望有一日能親眼見到有左派或右派能把對方摁到火柱上的壯舉。並宣布若有傷葬後事一切由宇宙人間承擔。但等了多年，一直未發生。左右派依舊怒目而視，分左右魚貫入大門，卻從來沒有一根汗毛擦到中間的柱子。德貞姑娘哀歎：嫖客原來是天然非左即右的，能走中間道的都是良民，不肯到夜總會來的！隻有龜公老鴇們不以為然。來的都是客，他們不衝著你的左右，難道隻為那根事業線？那點弱需求，在家看看電視新聞主播，或者出門坐坐地鐵，就完全能滿足了。

這樣一來左右派的英雄形象在宇宙人間大打折扣，但卻不妨礙他們越來越文化。很快極左乳派和極右乳派都出現了。這些人極端忠於一側，絕不碰另一側。極左派首先提出基本理論：人心都是長在左邊的，我們的手放在左乳上，意味著將心比心，心心相印。左派的興奮，左派的高潮，都與德貞姑娘直接共享。。。右派不甘示弱：我們玩弄右乳，是對德貞姑娘的慈悲和憐憫。本來就是買賣，大家都不要往心裏去。不刺激婊子的心，而把自己的真心保留回家，是右派做人的道德水準。

久經風月，閱人無數的德貞姑娘聽了，心中未免竊笑：這點小伎倆就想讓我高潮？也得讓你們看看本姑娘的文化。根據左派發帖多，右派轉貼長。。。錯了，是左派來的次數勤，右派錢多買鍾長的特點。對左乳派一律打八折，右乳派都漲價十倍。沒想到的是，雙方都更升華了。左派聲稱打折行動充分體現了對左派的廣泛支持和偏愛，這是一個重要的裏程碑：向著人人都能平等分享宇宙中最美好的事物更近了一步。右派也很滿意：這充分體現了右乳的難得和珍稀，是隻有少數人才能享用得起的高檔精品，真正貴族風範。真理總是掌握在少數人手裏雲雲。

由於在理論上難分高下，所以決定將信念訴諸形象。左派遂造一尊銅像，左手高舉屠龍刀，右手持一本書，書名《宇宙一切公平憲法》。取左的第一個英文字母開頭命名為自由女神，置於大門左側。右派亦造一座銅像，右手高舉倚天劍，左手持一本書，名《人間所有真理聖經》。取英文右的最後一個字母結尾命名之為正義女神，置於大門右側。雙方雅各欲己方之銅像高於對方的。無奈都在宇宙人間的屋簷下，隻好頂到天花板為止。這一般高矮，看起來又都是德貞姑娘的麵龐身材，實在相像。據說秘密都在兩本書，其中內容有根本差異。可惜銅鑄的書，隻能看到封麵的鎦金大字，卻翻不開書頁。當然，這個是不會犯錯的：自由女神袒左肩露左乳；正義女神袒右肩露右乳。因為是相向而立，結果雙峰正峙，又是一場針尖對麥芒。。。

宇宙星轉鬥移，人間春去秋來。德貞姑娘難免色衰珠黃。但由於其第二性特征已經成為兩派的符號，所以她依然最紅。在門廳的全家福裏，穩坐於正中。宇宙人間的其他如花似玉的姑娘們，都被概念化了。她們的雙峰不能自分左右，隻能按照在照片中是靠近德貞姑娘的左邊還是右邊，定義為兩個都是左或全部是右。德貞姑娘也被進一步細化，她的左手左腳左鼻孔眼，右手右腳右鼻孔眼，都因為是和左乳在一邊還是和右乳在一邊，分別成為“好的”和“壞的”被欣賞和被厭惡。如今左派相見：左大兄，你昨天的撫摸，真是及時，讓一個中心一個基本點更加突出鮮明，你對左手的濕吻更是開創性的。。。右派相見：右二兄，您昨天的一摸真是神來之掌，讓鄙人今天再摸時，所有的疙疙瘩瘩都順滑了。右腳趾真是該舔，畢竟離中心聖地不遠。。。

這時一個較青澀的小右派迷糊起來，嘟嘟囔囔：我怎麽覺得左手比右腳距右乳還更近一點？居然掏出尺子想真地量一下。隻聽老右派大吼一聲，一把將尺子打落！糊塗！你該被槍斃十次，你比左派還要壞百倍！我們右派高貴，不是因為德貞姑娘唯一最美的乳房，長在了右邊。記住，那是因為長在了右邊，才是唯一最美的！那是我們靈魂的源泉，精神的糧食，力量的補充，是我們萬世不移的符號。符號，就是隻允許有意義，不允許有內容的。什麽是符號？左邊是紅燈右邊是綠燈，紅燈停綠燈行就是符號。不可以分解，不允許分析。你遇到紅燈隻需要本能反應停下來，不可以犯傻分析有的紅燈偏粉色有的偏橙色，然後分別停七分八分的。那是要出人命的！不管是粉的還是橙的，隻能說是紅的。作具體事情具體分析的，都是褻神行為。不該說的話，多說一句都是犯罪。該下阿鼻地獄。。。

宇宙物換星移，人間滄海桑田。由於環境惡化，日益嚴重的霧霾徹底破壞了浪漫氣氛，宇宙人間與各地分店都已經無限期地歇業了。敬告各位同好，不要再浪費時間精力到處尋找。德貞姑娘留下了“白日依山盡，非驢又非馬。身似搖錢樹，非誠請勿擾”的深奧偈語，杳然歸隱山林。兩尊女神像，也命途多舛，流失海外。左左右右都惶惶如喪家，一時間不知該舉哪條腿好。。。

又是幾度寒暑，忽然間一個喜訊傳遍大地：兩尊女神一齊現身阿美麗坑州，山顛之國！一座矗立在孤島荒草之中，一座展示在熙攘的牆街路邊。雖然歲月滄桑多少改變了雕像的麵容形狀，但這不妨左派右派重新撿回兩根主心骨頭。各地遺老遺少，以及舊範兒的愛好者們紛紛前往朝聖。頂禮膜拜，自將磨洗，摸得錚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