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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呦呦帶領的3000人研究隊伍,發現了青蒿素治瘧疾,得了諾貝爾獎,不止是為中國科技成就添了重重一筆,也為中醫藥出了一口氣。我自小對中醫藥有興趣,能看到這成果,真是熱淚盈眶。
我小時瘦弱,隻吃不長,看了好幾位醫生也不管用。1958年左右,大概中學二三年級,自己找中藥方,結果,偷偷地自己買使君子熬湯,治好了蛔蟲,身體好起來了,從此對中醫藥產生興趣。我的家周圍不到半公裏有四家書店,我每天下課在那裏留連,看免費書,香港人叫“打書釘”。剛好,國內對中醫藥比較重視,開始出很多書,都是困難時期出版的,紙張很粗糙。記得第一本我盯上的是《藥材學》,厚厚的深綠色書皮精裝,很貴,隻能每天經過書店垂涎。後來自己寫稿子,教私人補習,賺了點錢,就全買書了,大半是中藥書,其他是音樂書。
一位叔叔認得中藥店,幫我免費討了些中藥。我自己編目,一個個用信封標好、藏好,後來進香港中文大學新亞書院,二年級修植物生理課,鮑運生老師知道我的標本,動員了全班同學,把我大概七、八十種中藥標本用玻璃瓶子裝好,貼上標簽收藏,那是1966年,據我所知是全中文大學最早的中藥標本庫。1969年到美國,二十年後,中大校長高錕勸我幫忙成立香港生物科技研究院,1989年,我回到香港,中大已經成立了中藥研究中心。我二十多年前的中藥標本,大概從九龍搬進沙田校址時已不存了。
我到美國進修,本來的目的就是要研究中藥的有效成分。在香港藏的中藥書籍,全部寄到美國,一直跟著我,今年已經46年。
在普渡大學上了一個學期的生物係,就轉到藥學院天然產物與藥物化學係。我開始想做的題目是冬蟲夏草。當時完全不曉得美國科研要申請基金等等學術規矩。Heinz Floss教授是專門研究麥角菌的化學與生物合成的,也剛好與冬蟲夏草的研究連上,結果就投他門下,分離,提純和定性第一個合成麥角生物堿的酶,這是世界上次生代謝物合成第一個成功提純的酶,從培養菌絲,提純,蛋白質鑒定,到酶動力學,全部過程做完,還是很有意義的。中藥的天然植物藥源,始終不能滿足大量需求,有機合成對生成立體化學結構的Enantiomer有局限,生物合成是解決方法。以後到耶魯大學化學係,在A. Ian Scott的實驗室工作,攻克了長春花堿的第一個生物合成的酶,是另一個例子。這兩位教授,在天然產物化學方麵是很有名氣的。Heinz G. Floss是Robert Robinson(Nobel 1947),Richard Kuhn(Nobel 1938)的隔代門生。A. Ian Scott 是Derek Barton(Nobel1969)的門下。所以,我有幸就業在諾貝爾獎的第三、四代,也沾了點他們的學術習氣。我已經基本脫離化學,全部搞曆史,采用的思路方法,其實與科研沒有兩樣,主要是不能帶任何成見,不能受過去文獻羈絆,要多方實證,敢於突破前人沒有涉獵的領域,我覺得一點沒有浪費當年的功夫。
1975年,在耶魯的時候,我與趙浩生先生接待了第一批中國訪美的科學人員,那是1974年美國植物藥藥理代表團訪華後的回訪。韓銳(醫科院藥物所藥物學)帶領的藥物代表團引起我很大的興奮,記得當時有上海藥物所的葉金龍,給我印象很深。當時中國剛進聯合國不久,中美還沒有建交,氣氛特緊張。我到酒店去拜訪他們,明顯有聯邦的便衣在旁監視。趙浩生先生,曾經是中央日報記者,後來與新中國的關係很好,幹脆搬到北京住了一陣。
1977年,到德薩斯州農工大學化學係任教,一直是希望朝中藥方麵發展,在雜誌上寫了一篇簡單的報告,現在看來不很成熟。1979年5月終於如願訪問中國科學院,主要是植物所接待,還訪問了北京的遺傳學所,生物物理所,藥物所,上海的植物生理所,有機化學所,生物化學所,第二腫瘤醫院,廣州的華南植物園,中山大學。因此招了幾位國內的研究人員,最出色的是有機所的張偉君,她參加過人工合成胰島素的重要工作,非常勤奮,我與她經常待在實驗室,一起工作到午夜,我開車送她回住所。我帶的一位美國學生,博士論文是黃芪的活性多糖分離,他後來到美國FDA做事。黃芪的項目是與Houston的MDAnderson腫瘤醫院合作。當時北京日壇醫院的孫燕教授是那醫院的訪問學人,我們還做了另外一些中藥的分離,發覺中醫的抗衰老藥與免疫很有關係,就是孫燕講的中醫‘扶正’理論。我們談得很投契,他後來回中國,把我們合作的成果商業化,開發了貞芪扶正顆粒,頗有成就。美國的科研政治,從藥廠到NIH都是反對研究中藥的,不撥基金,我這願望一直沒有好好實現。離開學術界,到工業界去,中藥的研究,就此告一段落。在Battelle Memorial Institute,寫了一篇報告書,建議研究中藥,也沒有受到重視。直到1989年,回香港生物科技研究院做事,通過我以往與科學院的關係,讓中科院,香港生物科學院,美國一個藥廠,建立了三邊合作關係。這家藥廠發展了一些比較獨特的生物受體測試方法。由國內兩個研究所製備半提純樣品,送到香港,一部分在香港測試,一部分寄到美國測試。但是,我一開始就覺得,用受體測試,可能會錯過很多活性,因為中藥的作用有時不是直接的,跟他們建議沒用,藥廠是大東主,他們說了算。結果幾千個樣品,明明是有藥效的中藥,都沒有測到有苗頭的活性。可以說白白浪費了兩年的工夫。這家藥廠後來被兼並,項目也就結束了。
現在“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我還保留1960年代以來收藏的中醫藥書籍。留在博客網,做個紀念。
【我收藏的部分中醫藥書籍】
【1977年,我在“七十年代”發表短文《中藥發展的道路》,現在看起來,想法不成熟。這家雜誌後來停業了。】
【Herbal Pharmacology in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1975。美國植物藥藥理代表團訪問中國後的報告書,美國國家科學院出版】
【我從香港寄來的中醫藥書,用普渡大學Follett書店的包書紙保護起來,大部分是1963-64年購買的。那時,沒有中國墨,用洋墨水寫的書名都褪色了。中國墨千年不變色。】
【南京中醫學院的《本草綱要》,裏麵的標記是1966年在香港中文大學二年級整理中藥標本時勾的】
【中國的藥用植物,是我訪問北京中國藥用植物所時,蕭培根所長送的。現在出了《中國本草圖錄》十大卷。這是文物了。】
【《赤腳醫生常用藥物》,這本書也是文物了】
【《赤腳醫生常用藥物》裏記載的青蒿條目,最下一條】
【《本草綱目》和《滇南本草》,仍然是我的重要參考,證明中美之間在哥倫布以前有植物交流】
【中藥大辭典,是我翻得最多的一本,在香港生物科技研究院時,每天查考這套書。】
【《中草藥學》,用曼陀羅花做封麵,那時發現是華佗中藥麻醉的古方植物】
【《中草藥學》封裏的毛主席語錄。 那時,每本書首頁都有。】
【清朝出版的《本草便讀》,記載青蒿。】
【《常用中草藥材實圖譜》載青蒿】
【《常用中草藥彩色圖譜》青蒿插圖】
李兆良 2015.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