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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十二歲(3):采藥

(2013-08-16 09:56:07) 下一個



當我報考大學時,我從來沒有考慮過醫學專業,更不要說是中醫。不過,我倒是很早就接觸了中藥。如果說中醫中藥改變了我的人生,也不為過。

退學以後,我很快忘了學校,覺得種地很適合我,也更有意義。跟城裏不一樣,鄉下的學校,至少我們那個學校,每年有三個假期,麥假,秋假和年假。其中麥假和秋假相隔不遠,因為秋季作物收獲季節比較短。


人生有很多偶然,這也就是命運。

當時有困難的學生,也非隻有我一個。那年,冬小麥欠收,即使很多老師本身也有困難。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們那裏有的是山,村裏人也經常去山上拉煤,砍柴。不過,那要成年人才行。學校老師商量後,提出組織學生上山采藥,以解決學生和老師的困難。

那年秋天,我原來上學的那個班,換了老師,新的老師是我家遠房親戚新招的女婿。說起這個老師,他的故事也頗有那個年代特有的色彩。他是一家大戶人家的養子,也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在哪裏。記得有一次批判會上,他痛苦流涕,跟自己的養父母劃清了界限,被安排作了小學教師。他本人聰明好學,非常有才氣(如果說我小學後來還學了點有用的,多是拜他所賜),是一位熱情負責的好老師。因為是親戚,他來到我家,勸我回去采藥,讀書。




也許是那種深山老林的神秘打動了我,也許冥冥之中有我不知道的神靈照看,我回到了學校。

沒有進過山的人,是無法體會山的神秘和魅力。山峰連著山峰,一眼望不到盡頭,高低不同的野草,灌木,和森林構成天然屏障,也提供了豐富資源,成了獨特的天然樂園。

進山,不是漫無目的的亂走,要先辯路。野山沒有路,但是暴雨以後的山洪會在山腳會合,順流而下,時間成了,衝刷出一條幹河床。沿著這條幹河床,就能找到進山和出山的路。走山路和馬路不一樣,抬腳要高,落腳要穩,因為山路不平,布滿了亂石。同時,合適的鞋很重要。現在好的旅遊鞋不知道行不行,但是以前的那種解放膠底鞋肯定不行,鞋底太薄,咯腳,也很容易被刺穿。那時,我們穿得是那種千層底布鞋,鞋底用多層舊棉布衣服,用棉線一針一針納出。這就是複合裝甲的原理。


每天早晨六點集合,到晚上八點以前出山。夜晚的深山不屬於人類,那些你白天看不見的狼群和各種野獸,是黑暗的主人。


進山采藥,當然要帶幹糧,水,背兜和挖藥的短鋤。其它都好說,最要緊的是如何補充水,因為爬山水消耗很快。經常走某條山路的,都知道附近那裏可以找到水。所謂的水源,不過是低窪天然積水,渾濁,人畜混用。不過,那時好像沒有人喝了肚子痛。記得有一次,為了尋找水源,我們發現了一座古廟。古廟的青石台階長滿了青苔,牆壁已經殘缺不堪,但是依然留有不知那個年代的題詞和詩。不知道他們是避世的高人還是雲遊的墨客。最為奇特的,青石台階下有一汪清水,麵積不大。水從石縫慢慢滲出,看起來平靜,無絲毫漣漪,可是一直保持著那點青綠色。

采藥,不是撞運氣。如果你看見一座山頭就爬,漫山遍野轉,可能采不到藥就把自己累死了。采藥,要會看山勢,每座山頭看起來一樣,但是實際上它們的坡度不一樣,日照不一樣,植被也不一樣。每一種藥材都有獨特的選擇,隻有在適合生長的地方才有。一般來說,沒有光照的一麵肯定不行,日光直射太強的也不好。沒有樹木和灌木叢的遮掩,藥材植物不能生長,但是樹木太密也不行。我們采集最多的是蒼術,柴胡,和山牡丹幾種。我們曾經想人工種植某些中藥,在學校後麵的空地種植了大量樹木。可惜的是,樹木後來成了林,中藥都沒有活下來。





你可以想象,采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很辛苦。不過,我很喜歡,我喜歡那種挑戰,也喜歡那種收獲的喜悅。我一直保持著學校采藥的個人和小組記錄,單蒼術一項,最高記錄是一天二十三斤。不要說采藥,就是背著這麽重爬上爬下,再背回學校,我現在肯定先趴下了。

後來,我們班進山以後,由我帶隊,沒有老師隨同。我們遇過險,迷過路,不過最後都走了出來。靠著采藥賣錢,我們解決了老師的生活困難,解決了學生課本文具,後來購買了很多樂器,成立了樂隊,甚至購買了一台那個年代罕有的十四寸黑白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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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華山97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KKAA621' 的評論 : 小水仙,你聽說過“逼上梁山”嗎?
華山97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波城客' 的評論 : 波波你野營是不是去了山裏?我們等著你的匯報
KKAA621 回複 悄悄話 哇,華山真厲害!
采藥賣錢解決困難,成立樂隊,黑白電視機,,,豎起大拇指,好佩服!
波城客 回複 悄悄話 原來華山大哥采藥有年頭了!還是紀錄保持者,看得出少年華山的吃苦與要強。

俺唯一一次的采藥經曆是中學生物課,老師組織大家去爬山采標本。那次活動印象很深,可能因為平日裏的教學就是埋在書本裏苦讀吧!所以很羨慕你這樣的經曆。
華山97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SAR' 的評論 : 謝謝來訪,隨手寫點故事,喜歡就好。
華山97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雪影雲痕' 的評論 : 雪影好,風景本無好壞,就在於看風景的心情。如果懂得了珍惜,這道錯過了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就會更加用心去欣賞,而不是急著到下一站。
華山97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尼斯' 的評論 : 尼斯好,命運是無法自己掌握的,我們隻能適應。可惜的是,我是屬於比較愚鈍,反應緩慢的一類。不過,我也不後悔,每個人道路不同。
華山97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粉玫瑰' 的評論 : 玫瑰好,那是對讀書也沒有特別的想法。我雖然回到了學校,其實勞動的時間大概占一般吧。除了學校的義務勞動,每年還要掙夠自己的工分。真正開始用功讀書是高中了。
SAR 回複 悄悄話 enjoy your post, as always.
雪影雲痕 回複 悄悄話 華山好!
又是一篇樸實感人的好文。
“沒有進過山的人,是無法體會山的神秘和魅力”------是的,正如“沒有經曆過生活的人,是無法感恩生活的美好”。
我在同學那兒看到一句ZT的話:“人生就是一場旅行,走了捷徑意味著終點的早早到來,走了彎路但卻欣賞了更多的風景。”------所以我們應該羨慕你領略到了更
多的美景。

祝周末愉快!
尼斯 回複 悄悄話 華山,昨天朋友發給我的是,我是一代是幸運的也是不幸運,其中有著一句話:"他們崇尚有理想的最後一代,雖然虛幻但一直支撐著他們的信念"

周末愉快!
粉玫瑰 回複 悄悄話 沒采過藥,但在小學的勞動課上,摘過中藥,隻記得是一種灰灰的,絨絨的幹藥材。

繼續讀書,還是有遠見的。
華山97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ShanShan33' 的評論 : 姍姍,其實那種生活我很喜歡,無憂無慮,而且很真實,你付出,就有收獲,不用投機取巧,不用依賴別人。你看到的,聽到的,遇到的,都很真實,而且那是你自己的所有,也沒有人可以從你這裏拿走。你的經曆就是你的人生。記得我說過,人生就是一個旅程,終點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沿途的風景和看風景的心情。如果你去旅遊,你會因為怕累怕苦,輕易放棄一個景點嗎?人生的經曆也是如此。不過,跟你說實話,我的經曆也不是我預先計劃,是我的選擇,隻是我就走到了那條路上,走啊走啊,就在文學城遇到了姍姍,一個善良漂亮的女孩,你說我為什麽要抱怨?
華山97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夏圓' 的評論 : 圓圓好,你的A被收抹了?很喜歡你的菜園子,我是個農民,喜歡種地。種菜的最大收獲不是菜,是喜悅。
華山97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九月獨處' 的評論 : 豆豆好,我覺得這些經曆給我的最大收獲就是,在任何情況下,我都不會氣餒,也不會急躁,也不在乎別人怎麽看,低著頭,默默無聞地去努力。有時候,也會backfire,不過,一個人的經曆奠定了性格,我也很難改變。所以,我經常說,認識豆豆很高興,對我來說,你是摯友,也是標尺,從你身上我可以看到自己的不足,也學到了很多。
華山97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英' 的評論 : 我覺得人生很多事是沒有道理可講的,如果可以選擇,我也會選擇不吃苦。當你沒有選擇的時候,苦與不苦也就不重要了。在任何時期,我從來沒有覺得苦,也沒有覺得應該委屈,我覺得一切好像都是天經地義。就說采藥吧,別人看來很苦,可是我當時並沒有這個感覺。我很興奮,很開心,很喜歡。我知道有些奇怪,可是我就是那麽一個人,傻樂。
華山97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尼斯' 的評論 : 尼斯好,我們這一代人可以說是幸運,也可以說是不幸,社會變革給了我們機會,但是不小心也會迷失。回想起來,很多就是偶然,我自己也難以想象,如果從新來一次,我會在哪裏?我選擇中醫也是偶然。
ShanShan33 回複 悄悄話 我的腦海裏想象著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帶著幹糧進山采藥,一去就是一天,還要背著二三十斤的草藥。很是是無語。不過這個經曆現在看來真的是很珍貴。九月說的對“吃過苦的人生命力更堅強”。
問好華山,祝華山和大家周末愉快!
夏圓 回複 悄悄話 我在華山這兒見識了山的神秘和魅力!;)
九月獨處 回複 悄悄話 吃過苦的人生命力更堅強,脾性可能也更倔強,是嗎,大哥?
回複 悄悄話 對不起,不知怎麽出了問號,沒有寫問號,是肯定號!
回複 悄悄話 苦,但那是生命的禮物,才成就了今天???
尼斯 回複 悄悄話 華山好,有沒有這個原因讓你後來選擇了中醫。

有時真的很難說,人生中有許多的事情是偶然之中必然吧。

問好,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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