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生活

人生的路,自己一步步走了出來。酸也蕭何,甜也蕭何,苦也蕭何,辣也蕭何。人生的美好都在自己,皆由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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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忘不了的第一天

(2012-01-26 03:33:11) 下一個
時光飛逝, 一轉眼來到加拿大,具體地說是魁北克省蒙特利爾已近十三年了,對我們的第二故鄉已經很適應。不管別人是否承認,反正自己覺得就是加拿大人了。那種異國,所謂他鄉,沒有家的種種不適已不存在。然而1999年2月26日,來到這裏第一天的慘狀至今仍曆曆在目,恍如昨日, 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申請、等待、交錢、等待、擔心、失望、等待、放棄、被騙、再交錢、再等待……經曆了整整三年的折騰,終於拿到了那張翹首以待,望眼欲穿,毫不起眼甚至字跡都不很清楚的移民紙,興奮得無法形容。雖然不會天真到真的以為加拿大就是天堂,但那感覺也跟登天差不多。懷著無比激動的心情,打點了一切,帶上能帶的全部家當(有用的沒用的),六個沉甸甸的大箱子,等不到過了正月初十,一家三口人去心似箭地上了遠去的飛機。

我,一個名牌大學法語專業畢業的人,首先基本沒有(放置太多年)語言問題,又自認能力不俗(在國內一直與洋人打交道,什麽樣的洋鬼子沒見過),再加上麵試時又得到風度翩翩魁省女移民官的讚賞,再加上又有一個當時在國內工作的魁北瓜Derec早就幫忙安排好了他的家人接待我們,當然是信心滿滿!可當時怎麽也沒想到這令人鼓舞的自信差點害死我們了。

雖然疲憊,飛機上也沒吃好,依然興致勃勃,順利地在溫哥華轉機並於晚上近11:00抵達蒙特利爾Dorval機場。 Derec的妻子Evelyne高舉著牌子早就侯在那裏。她第一個,但也幾乎在我認出她的同時,認出了女兒(因為我們交換過照片):“Shelley!” 她叫了起來。擁抱,寒喧,熱情洋溢,興高采烈,迅速辦理了第二天與移民官的預約,拿上行李登上了朋友的Van,奔向夜幕中。

早在出發前,Derec及其妻子就邀請我們暫住在他們南岸St-Lambert的家裏,考慮到三個人外加一堆行李實在太“擾民”,因此婉拒了他們的好意,請他們(主要是她)幫忙代找一家適當的旅館作為暫時棲息之所。

夜幕中,對蒙特利爾的第一印象似乎沒什麽特別的,隻覺得好象到處是些小土丘(後來發現那都是雪),似乎都在施工一樣。一路說說笑笑,Evelyne告訴我們她已與華人服務中心聯絡好了,Mme Chris明天一早來接我們。一切都安排妥當,心裏充滿幸福和感激,不知不覺到了目的地—一個小Motel。

老板是個有色人種,不冷不熱,指點了房間,暫時安頓下來。時差加上勞頓,雖不知身在何處,依然倒頭便睡,不覺到了天亮。叫醒女兒,想到應該喂喂饑腸轆轆的肚子,推開門一看,傻了,遠近一片白茫茫,什麽都沒有。若不是眼前有條公路,不時有汽車奔馳而過,路上方有大綠路牌標著New York等地名,確信是在加拿大無疑,還真以為到了天涯海角,地遠天邊了。找到老板一打聽,Motel沒有餐館,不過往前走兩個路口就有吃飯的地方了。沒辦法開上11路,三個孤單單的身影走在了白茫茫的大地上。雪很深,高一腳,低一腳,還要防著呼嘯的汽車以免被濺一身雪水。走了一陣子,看到了一片小門臉,推了幾個門終於找到了一家還挺漂亮的小餐館。菜譜,看不懂,好在我認識抄雞蛋,來了三份。女兒要番茄醬,不會說,連解釋帶比劃,結果是送來了三大杯番茄汁。啞吧吃黃連,嫌貴,不愛喝,還得付錢。稀裏糊塗吃了飯,一折人民幣,真心疼,太貴了。後來才知道,其實那天吃的是特價,算便宜的。

吃飽了,舒服多了,順著原路返回。在我們的小Motel前遇上了前來接我們的Chris女士。 我們很幸福地鑽進了她的小車,被接到了南岸華人服務中心。經過詢問看我法語不錯,雖然對魁北克的口音不習慣,對他們的方言更一竅不通,但交流是不成問題的。中心的兩位女士熱情地指點我們:出了門右拐走幾步,就有49路車站,坐到頭換45路,再換地鐵既可到移民局。

就這麽簡單地又上路了。上了公交車,雖然天寒地凍,可心裏美滋滋的。天那麽藍,路那麽寬,前途還會不燦爛嗎?一上車就愛上了公交司機,他們的製服可愛,樣子帥,還滿麵笑容,張口Bonjour,閉口Merci。這種暗戀情結持續了很長時間,一直到2005年離開南岸。學會的第一件事是要有零錢,司機大人可沒工夫和義務給你找錢。下了49路,趕緊滿大街找人換錢。這一換錢不要緊,遇上了我們的另一位貴人。她一聽說我們剛到此地,立刻如見親人,淚眼婆娑絮絮叨叨地告訴我們說她到這裏已經八年了,來自地中海邊的埃及,那裏氣候宜人,又有她所有的親人,她怎麽也不習慣這裏……。雖然她的心情和我們大相徑庭,截然相反,來自毫不相幹的兩個國度,時間又相差那麽遠,可對我們依然一見如故,交談甚歡。不覺中已來到了地鐵站。熱情的埃及老太(不是很老)主動為我們介紹蒙特利爾地下商城,帶著我們這轉轉,那看看。反正我們時間還早,也就跟著老太太東走走,西逛逛,欣賞著蒙特利爾龐大的地下網絡。聽著老太太不停地介紹,興致勃勃。最後來到了一個出口,老太太給我們指了車站,才依依不舍地和我們告別。

很快到了移民局。我們一看離預約時間還早,就在附近轉轉,打算找個房子先解決吃住的當務之急。反正來到了天堂根本找不著北了,住哪不都行嗎?女兒和老公學會了第一個法語詞組A Louer。 三個人滿大街地找標著A Louer待出租的房子。笨嘴的老公任怎麽也發不出Louer這個詞,隻好由他發成 “驢哎”。 看來看去都需要打電話,在一個有色人的Depanneur裏買了個電話卡。出門一用不靈,回去找店主,店主一口咬定是好的,再想理論或換張卡,立刻有幾個魁梧的人圍了過來。哦?天堂裏還有這事! 三人立馬逃了出來,電話卡究竟是怎麽回事至今仍不明白。隻記得當時還不習慣花加元,10個Dollars很心疼,但這並不影響我們的好心情。

又是一個和藹可親的女移民官接待了我們,迅速地辦完了手續。最後,她對女兒說:“你一定會愛上我們魁北克的大土豆的”。沒想到,這句話經事實檢驗千真萬確,不僅是她,還有老公都愛上了大土豆。移民官建議我們不要在附近找房子,因為比較亂(我們已有了親身體驗)。按照她的指點,我們去了Outremont漫無邊際地瞎走了一通,記了一些租房的電話。找了個餐館,也不知是中國餐館還是越南餐館又混了個飽。漸漸地天快黑了,加上時差,都感到累了,特別是當時十三歲的女兒,該回家了。

回家?家在哪? 一個小Motel。在哪裏? 什麽地址? 在國內一向依靠自吹地理通的老公,而又從來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我在老公變成文盲後這下真的傻眼了。四處打聽哪個站能換45路,都問去哪裏,拚命回憶好像聽到一個BRO……的什麽詞,再看地鐵站裏到處BOURASSA,一定是我記錯了,就說去BOURASSA,竟然沒人知道。還是老公聰明說去問地鐵工作人員。這招真靈,這位負責任的先生還真七找八找給我們指了條明道出來。真不愧是在地鐵工作就是專業。懷揣感激順著專家的指點坐了好一會兒的地鐵,心裏還想來時好象沒坐這麽長時間的地鐵呀。管它呢,專家指點不會錯的,可能來時心情太好沒注意吧,反正連地址這麽重要的事都沒注意何況其他。下了地鐵順利地上了45路,和司機先生打個招呼到49路時知會一聲。又累又睏,不知道這45路究竟有多長從哪到哪,迷迷呼呼中就聽著一聲聲叮咚叮咚(當時也不知道什麽聲音)和人們急匆匆的腳步聲,那麽堅定地知道他們要去那裏(很羨慕)……終於在覺得過了有一個世紀那麽久之後被告知49路換車的地方到了,曙光就在前麵,不忘道謝地同時三步並兩步地下了車。

45路靜悄悄地開走了,我們三個本以為千辛萬苦就要摸到家門口的人被無情地留在四麵黑古隆冬的一個小站旁。這哪裏是我們換49路的地方,那是一個車來車往的大車站……。此時此刻,我們多想哪個地遠天邊的小旅館,雖然我們和它毫無感情可言。但那裏躺著我們的行李,是我們現在的家呀!盡管很不情願但我終於完全意識到我們迷路了,丟了。丟得很徹底,連問路都不知從何問起。這麽多的熱心人造就了一個沒了智商的我。美過了頭,樂極生悲。當時是晚上10點鍾。人地生疏,溝通困難,經過一天的疲勞奔波,又冷又黑,又累又睏。隱隱地,我們有點想地球那頭了,那裏畢竟是我們熟悉的地方。

可是不能倒下,還得繼續找 “家”。 定下神一看,小車站亭子裏麵髒唏唏的,地上有可樂紙杯,汙水,雪,泥…….。心裏想這也是加拿大?管不了那麽多了,趕緊想辦法吧!此時路上行人稀少,好不容易過來了一位中年婦女,硬著頭皮繼續打聽49路車,明知好像已經不對了。她說49路車就在前麵拐角處,你們要去哪裏呀?不知道,一個小MOTEL。她把我們帶進了一個DEPANNEUR,要了份地圖說: “這兒,是蒙特利爾,咱們現在在這裏,離市中心已經很遠,你們到底要去哪個方向呢?” 真是不好意思,我當時根本不認識那張地圖,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靈機一動的老公忽然想起臨離開華人服務中心時,Chris 曾給過一張名片,從大方向來說那離我們的家應該不遠。那位女士一看名片大叫起來:“我的天!你們完全南轅北轍,到了蒙城的另一頭,而且,你們現在離地鐵站也很遠了”。老天爺!真是丟得不輕啊!

正當我們走投無路的時候,一輛警車救星般地停在了Depanneur的門口。老公腦海裏立刻閃出了國內頗為流行的 “有困難,找民警” 的名言,一個箭步上前抓住了警察,把進來買煙的警察先生嚇了一跳,以為有人打劫Depanneur呢。 “Non. Non. Non……是我們走丟了”。鎮定了的警察先生聽了我們的敘述,很帥氣地把手一揮 “上車!” 我們三人欣喜若狂地鑽了進去。閃著執行任務的警燈,警車箭離弦似地奔了出去。想不到,活了40來歲,一輩子也沒坐過警車,特別是響著號的警車的我們,居然在來到加拿大的第一天很榮幸地享受了一把特別待遇。眾目睽睽之下呼嘯而過,美不滋滋而又忐忑不安。心裏直嘀咕,可別把我們當成罪犯啊。風馳電掣的警車以最快的速度把我們送回了地鐵,殷殷囑咐我們一直坐到Berri Uqam,換黃線到Longueuil,再乘6路至終點便可到達公交車中心站換49路再慢慢尋摸那個小Motel吧。

雖然非常感謝熱情的警察先生,但自以為是的老公不肯去那些地方,什麽6路,什麽Longueuil,聽都沒聽說過,再丟了怎麽辦?我是真服了,在當時非常陌生的地鐵裏,基本沒什麽跡象可尋,老公瞪著他那不大但挺賊的眼睛,東瞄西找,幾個來回之後,真不知怎麽給他找到了一個站,下了地鐵,上電動樓梯,下電動樓梯,沒出地下竟神話般地來到了45路車的跟前,神了!驚弓之鳥的我在45路車上也不敢再怠慢了,頻頻問司機到沒到49路換車的地方。司機先生也挺好,總是耐心地告訴我還沒到。當時周圍的人一定覺得我傻極了,因為晚上11:00多還在公交車上的人沒有一個不知道45路車一站到頭,別無選擇。不過虧了我傻,又引起了一位好心人的注意: “Madame,你一會兒跟我一塊下車好了。” 一顆心落了地,感激之餘向他解釋我傻呼呼老問的原因。他叫Pierre,女兒當時不會法語,聽到他老哈哈哈地笑,就叫他 “哈哈哈”先生。的確,當時狼狽、沮喪的我們也是夠可笑的了。

熱情的“哈哈哈”先生聽了我們可笑又可憐的故事告訴我們,不要再換49路車了,他的車就存在中心站,他帶我們去找我們的“家”。一下子,感動得我們不知說什麽好。坦白地說,我們對49路一無所知,即使換上49路也不知該去哪裏,搞不好又會跑到蒙城另一頭去再徹底丟一把,聽說49路去很遠的地方呢。世上真是好人多,雖然慘了吧幾的,可心裏還是感動著。“哈哈哈”先生也是真可愛,居然忘了他的車後排固定了個嬰兒座占了後排的一半。我當仁不讓坐在了前麵,而後麵兩位卻象塞包子餡似前後交錯,死乞百賴地擠進去。本來就挺不好意思的,兩人都沒吭聲。還是“哈哈哈”先生想起了小座哈哈地笑起來問:“你們還可以嗎?”

雖然我們已毫無線索,但有一點 “哈哈哈”先生是肯定的。那就是49路沿途是沒有Motel的,所有的Motel都應該在主要街道Taschereau兩側。天哪!我們要是真上了49路不知又會黑咕隆咚奔向何方,到時候找到頭也見不著個小旅館,那可就一點轍都沒有了,現在想起來都後怕。我們懷著感激而又複雜的心情跟著“哈哈哈”先生上路了。一個一個Motel尋過去,終於發現了那個眾裏尋她千百度的地方 “是她!” 不知是因為曆盡千辛萬苦地把她找到,還是夜裏霓虹燈的緣故,她看起來不僅沒早上那麽荒涼,反而顯得特別親切。“哈哈哈”先生把我們送到了“家”,要走了我們的電話號碼說,明早走時會打電話來,如果需要再捎我們進城。

“哈哈哈”先生爽朗熱情,在一家大公司工作,事後還給我送來過求職表。我們真的很感激他,是許許多多象他們這樣的人讓世界變得美好溫暖。朋友聽說我們的曆險炸了鍋也嚇壞了,沒有想到我們居然這麽笨。第二天一早就派了鄰居(她當時有事)把我們接了走。不過應該說明的是,我們是等回了“哈哈哈”先生的電話後才走的。

一大早折騰到午夜,難忘的一天終於在豐富多彩之後結束了。經曆了重重困難,卻也沐浴了無窮的愛。在愛的世界裏,艱苦的移民生活開始了,更大的考驗、艱辛和困難可能還在後麵,而愛將會伴隨我們克服所有的困難,經受各種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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