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駱遠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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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與未來的中國政治主線

(2022-05-21 10:58:39) 下一個

一高層鬥爭從來你死我活

普通人看中國政治，不可能得到最新最完整的信息，最好的辦法就是“察史知今 ”，根據相似的曆史先例理解當前和預測未來。1967年1月13日，文化大革命正如火如荼。中國第二號人物、靠黨內鬥爭起家、打倒過很多戰友的國家主席劉少奇，此時已經在與毛澤東的鬥爭中失敗，兩人有了最後一次見麵。劉對毛提出辭職，表示“願意和妻兒到延安或老家種地”。毛態度客氣，但未置可否。這次見麵後不久，劉被軟禁，接著被紅衛兵虐待與羞辱，後來被轉移到河南開封繼續囚禁，於1969年11月慘死。毛沒有給劉回家種地的機會。

圖1. 左為劉少奇風光時，看上去與毛平起平坐。中為劉少奇被造反派批鬥。右為他死後的樣子，身邊沒有一位親人。劉少奇在1966年上半年還權傾一時。全國人民，包括他自己，都以為他將接替毛，成為國家最高領導人。下半年劉就被打倒，被紅衛兵揪到大會主席台上批鬥，不久後慘死。中共黨內的人與事可一夜大變，高度不確定。

中國最高權力的爭奪，從來都是你死我話，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中共在建黨初期本是共產國際的一個支部，從政治主張到組織人事都由莫斯科一手操辦，黨內有歐洲流傳過來的基本民主原則，不存在絕對權威，所以那個時期的權力鬥爭相對有底線。但在1940年代的延安整風運動中，正是劉少奇幫助毛澤東鬥倒莫斯科在中共內部的代言人、曾任中共代理總書記的王明，徹底改組黨中央，把毛樹立成淩駕於全黨的新主席，地位類似《水滸傳》裏的宋江、或陳橋兵變後的趙匡胤。劉也因此扶搖直上，躍升為黨內第二號人物。

從秦到清的幾千年王朝史中，無論在京城的皇宮裏、還是在土匪的聚義廳中，規矩都一脈相承，就是都要擁戴出一個“主子”，其他人都是他的奴才。在群體裏排位子，誰是主子、誰是奴才，是中國傳統政治裏最根本、最核心的問題。主子為了保住他的地位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中共建國後，官方曆史學家們把延安整風中毛獲得黨內絕對權威稱為“馬列主義與中國實踐相結合”。按大白話講，歐洲來的主義不適合中共，在中國搞政治還需要“主子與奴才”那一套。延安整風的意義就在於確立了毛是黨內的主子，其他人隻能是奴才。彭德懷在廬山會議上對毛提了一次意見，被全國批判，最後慘死。林彪曾在大會上罵他，“在中國隻有毛澤東是大英雄，誰也不要想當英雄！”就是這個意思。

世人皆知劉少奇死得慘、毛澤東整他很無情。其實如果情況倒過來，劉贏毛輸，沒有理由相信劉會比毛仁慈。看劉少奇的曆史，他整人一樣心狠手辣。比如他主持或參與肅反和土改運動，沒有正當理由就殺了成千上萬的辛亥英雄、抗日英雄、民國時的民選代表、普通地主等。在延安時他鬥王明，建國後他鬥彭德懷、彭真等，都心狠手辣。劉借三年大饑荒逼毛退居二線，奪了毛的行政權，毛焦急緊張。因為他深知中共的規矩，沒有權就沒有一切。林彪在日記裏記載了當年毛的生日派對，“毛喝了一瓶白沙液（湖南第一酒），翻來覆去問：中央有人搶班奪權，怎麽辦？要搞修正主義，怎麽辦？又問：軍隊不會跟著搞修正主義吧！中央政治局、國務院、中央書記處都要排斥姓毛的。毛還是黨的主席、軍委主席，要逼我造反，我就造個天翻地覆“【3】。毛弄死劉，既是整人，也是自衛。

不但毛劉之間如此，毛與林彪、鄧小平與江青、江澤民與陳希同、習近平與薄熙來等也類似。在中國的所有政治家、甚至普通老百姓都懂，在最高權力爭奪戰中，為了贏可以動用任何手段，不計道德、感情、信譽等。就像兩千年前的劉邦與項羽之爭，誰守信用誰就是傻，誰心慈誰就是傻，誰在乎名聲誰就是傻。中國大眾也接受這個惡毒原則。最後贏得權力的人，即使惡貫滿盈、殺父逼兄、流氓無賴，老百姓也會把他捧成偉大天才。而輸的人則失去一切，即使品行高尚也被世人恥笑，留下千古罵名。這就是中國政治的主線。過去、現在、和可預見的將來都如此。

疫情封控背後是政治鬥爭

在2022年下半年，中共將召開第二十次代表大會，習近平將在大會上謀求打破慣例，連任中共和中國最高領導人。稍微關心中國政治的人都懂，如果他連任成功，就代表鄧小平時代建立的多派寡頭體製終結，毛澤東式一人獨裁體製複活。這將是一次政治大地震，權力與利益將重新分配，過程必然慘烈。習近平黨羽將一衝登天，而其他派別的人，比如江派、團派，將集體性失勢。其中很多人將身敗名裂，甚至失去人身自由和生命。這是一場實實在在的生死大戰，隻是戰場深藏於幕後，老百姓看不到。

對於當權者們，防疫隻是一項工作，而政治鬥爭關係生死。他們也是人，在工作與性命之間孰重孰輕，一目了然。習近平高調防疫，隻是表麵借口，掩護他最關心的政治鬥爭。世界各國的醫學專家都認為Omicron病毒危害不大、清零政策不可行。習與身邊親信們不懂醫學，卻偏要堅持清零，背後原因是極端防疫政策有助於習擴權，讓他在二十大之前最後衝刺階段中保持優勢。老百姓隻有懂得高層為保護自己與家人的生命、權力、和財產正在激烈互鬥，才能理解目前的很多現象。

具體講，習近平懼怕在二十大前的不穩定期，民眾不滿情緒與高層反對派或境外勢力結合，發生像六四、東歐巨變、或中東顏色革命那樣的騷亂。而他堅持清零政策，就為自己創造一個借口，可以強力管控社會，把任何對自己的挑戰都消滅在萌芽中。第一，名正言順地禁止任何群眾聚集。第二，擠走在中國的西方人，培育國人對西方、尤其是對美國的戒備心理。西方記者和西方普通人的介入，在中國的六四與世界各國顏色革命中都是關鍵因素。第三，全麵動員國家機器，使之處於高度戒備狀態，隨時撲滅任何社會運動苗頭。第四，提高社會焦慮程度，把大眾注意力集中在疫情，讓他們沒心思搞政治。

普通人通常不敢想象獨裁者們多麽自私。決策時他們隻想自己的權力，因為他們隻有保住權才能保住命，所以顧不上其他，不把老百姓生命、財產和權利當回事。《三國演義》裏曹操說，“寧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是獨裁者們思想的真實寫照，並非誇張。不是獨裁者天生比別人壞，而是他們要活命，就必須如此。

圖2. 在最高權力鬥爭中，老百姓沒有知情權。小圈子密室政治造成外界信息匱乏。普通人無法驗證上述任何消息的真假，但它們反映出當前政治鬥爭的激烈。習近平連任之路遠非一帆風順。各派人馬都擔心自己的身家性命，當然要掙紮一番。

二獨裁製與寡頭製

寡頭製形成

毛澤東建立了以他為首的絕對金字塔獨裁體製。但在這個體製下人人自危，包括毛本人。他一直生活在害怕被奪權的恐懼中，所以不允許任何下屬積累勢力。在他去世時，原來聲望較高的政治人物，包括劉少奇、林彪、周恩來、朱德等，都已凋零。剩餘的政治派別都弱小。毛指定的接班人，華國鋒，也是政治小矮人。無人有實力接下毛的衣缽，造成圍繞毛設計的體製岌岌可危。其他共產黨國家也類似，強人離世後常出現政局不穩。

經過宮廷政變、外加一番暗室政治，最後鄧小平與葉劍英聯手，先打倒毛的太太，再推翻華國鋒。但是鄧葉二人的政治資本有限，奪權的過程缺乏正當性。為了避免全黨、全國的矛盾大爆發、政敵大反撲，他們都拒絕做名義上的最高領袖。葉劍英為家族爭取到巨額利益，然後退居二線。鄧小平手握軍權，但隻做太上皇，挑選了無名小輩胡耀邦和趙紫陽做“兒皇帝”。

這種安排弱化了權力金字塔的最頂端，體製自然轉變成多派分權、相互依存和製衡。中國政治於是從毛澤東時代的金字塔格局，變成鄧小平時代的寡頭體製。當時最大的寡頭包括鄧家、葉家、陳雲家族、楊尚昆家族等。後來幾經變化。現在則有習家、江家、胡錦濤家、鄧家、葉家等。幾十年來，寡頭之間鬥而不破，產生了客觀上的相互監督與製約，基本避免了毛時代的瘋狂政治運動，為經濟大發展創造了條件。

寡頭政治也為美國勢力進入中國提供機會。各派別之間激烈競爭，都需要拉攏強大的美國，並讓美國充當事實上的派係間傳話人、各方行為見證人、失敗者避難所等。政治人物們如果知道自己在中國失勢後還可能帶著全家人去美國避難，就不那麽害怕失敗了，在政治鬥爭中也就更可能保持較高底線。作為交換，美國壓中國接受經商自由、勞工保護等觀念，美國公司也得到機會在中國賺錢。總之，在鄧小平的改革開放政策下，老百姓依然沒有什麽政治權力，但國內外多個重要角色獲利。他們皆大歡喜，造就了中國四十年的和平大發展。

寡頭製衰落

既得利益者們當然希望目前的政治局麵永續，可惜做不到。鄧小平時代派係共存的最大基礎是鄧小平本人。他手握軍權、卻不方便直接執政，才造就了多派別共處。他去世後，他遺留的人事和機製安排還繼續起作用，比如他隔代指定胡錦濤做接班人。但隨時間流逝，他的作用越來越弱。派係之間的關係逐漸回歸自然，就是楚漢相爭的狀態，每一方都懷疑對方要滅掉自己，而唯一有效的自衛方式就是首先滅掉對方。這造成正反饋，懷疑生出更多懷疑，鬥爭生出更多鬥爭。很快，各派之間的互信消磨殆盡。大家都覺得除了實力，其他都是裝門麵的胡扯。楚漢相爭最後的結果是漢隨秦製，也就是獨裁製。缺少強大保證人的寡頭製自然滑向獨裁製。

到目前為止，江派與團派的元老們，比如江澤民、胡錦濤、朱鎔基、溫家寶等，還沒有被打倒，說明鄧小平的遺產還沒有完全消逝，元老們可能還有一些政治影響力。但是習近平成功修憲，並公開要求無限期連任，說明他的權力已經很大，鄧小平時代的製度安排對他的約束力已經很小。目前習是否有獨裁的實力，外界也無從知曉。但從長遠看，隨著時間流逝，鄧的影響力勢必越來越淡，獨裁製回歸的可能性也就越來越高。

寡頭們不要民主

按理，在極權製度下，高層鬥爭中劣勢一方願意舉起自由民主大旗，拉民主派入夥，與民意站在一起，增加自己的實力。如果取勝，民主派也可以分到一杯羹，自由民主事業就前進一步。當年趙紫陽就想這樣做，可惜失敗了。但是在今天的中國，高層裏沒有哪個派別明顯支持民主，背後的原因簡單而根本。六四之後，中共為了鞏固權力，采取了一個惡毒的戰略，就是故意讓所有官員貪汙腐化，不貪汙的人在現實中無法做官，造成整個統治集團變成“共犯”結構。每個人都有罪，“清白的”隻是因為還沒被查。所以每個官員都知道，如果換個政府，自己很可能身敗名裂，於是支持中共繼續掌權，當然也就排斥民主化。

即使中共查出一個貪官，也不收繳他全部犯罪所得，以此讓體製內的人知道，即使自己最後倒台，隻要黨還執政，他也可以為家人留下一大筆財產，所以中共掌權比民主化對他更有利。比如薄熙來以貪汙受賄罪被打倒，官方公布的涉案金額隻有約2500萬元人民幣，還不夠在北京買套房。他倒台後，他兒子薄瓜瓜繼續在美國過著貴族化生活。在美國、加拿大、北京、上海、香港等地，都住著大批中共貪官家屬。他們過著豪華生活，即使他們依仗的貪官已被抓捕。薄家的情況並非特例。在過去幾十年裏，高層每家都搜刮了大筆財富。中共上述做法對保持他們的忠心很有效。

如果政治鬥爭變得激烈，高層還可能出現支持民主化的聲音，但聲量會比1980年代時弱得多，並且更可能是權宜之計，而非真心支持中國民主化。與1980年代相比，現在的高官們太有錢了，他們害怕被民主政權清算。

中共二十大

人們關注習近平能否在二十大上連任黨的總書記和國家主席，我卻覺得更重要的是他能否連任軍委主席。如果他能保住在軍隊中至高無上的地位，他的支持者們就無需怕未來被清算，他們整人和推行極權措施就沒有後顧之憂，就可以幫習更快成為獨裁者，並清洗其他派別的人。如果習失去軍中最高地位，所有人都會認為他受到重大挫敗、是政治上的敗軍之將。他的反對者們會受到鼓舞，追究他的錯誤。中國未來將變得不確定，也許將回歸寡頭製，也許將湧現出另一個獨裁者。

中國權力的大原則是，誰掌握軍權、誰就最終勝出，其他因素都次要。三年大饑荒餓死數千萬，劉少奇當麵批毛澤東，“餓死這麽多人，曆史要寫上你我的！”並逼迫毛交出行政權。但毛保住了軍權。在1964年劉少奇權力最大時，毛曾當著其他中央領導人的麵訓斥劉，“你有什麽了不起？我動一個小指頭就可以把你打倒”。毛這麽胸有成竹，根本原因就是他有軍隊支持。兩年後他成功打倒劉。

習近平連任可能性很大。他現在的權力比文革開始時毛澤東多。習不但控製軍隊，還控製情報和行政係統等。軍隊之外，情報係統也很重要。自從延安整風之後，中共最高領導人對下級的控製變得非常嚴密。除了最高領導人之外，每個高級幹部的警衛員、司機、保姆等，都可能是上級安插的特務，把他的言行及時上報，讓任何私下政治運作都很困難。現在又有了新的互聯網和數字技術，讓情治係統的效能更上一層樓。掌握情報係統對習近平非常有利。

中共宮廷政治詭異。即使習在二十大上失利，比如失去一些頭銜和職權，隻要他繼續掌控軍隊和情治係統，他還會大概率奪回權力、成為毛式獨裁者，隻是多一些周折、多花一些時間而已。可見中國未來回歸獨裁製的可能性有多大！其實很多人早就看懂這個大趨勢。比如薄熙來很多年前就支持“唱紅歌”，比習近平更高調地推崇毛澤東路線。在可預見的未來，無論誰做中國最高領導人，回歸獨裁都是大趨勢，很難逆轉。

二十大當然不是權力鬥爭的終結，但是一個關鍵政治節點。鄧小平設計的寡頭政治，在二十大後將大概率衰落。即使還存在，可能也是暫時的，最終會被獨裁製取代。其實很多人早已本能地感覺到改革開放局麵很難長久。所以在過去幾十年裏，從黨內最高層到中產階級，都紛紛把自己的後代和財產轉移到海外，包括鄧小平家族、習近平家族、和薄熙來家族都如此。他們用腳投了對改革開放的不信任票。對於一般老百姓，雖然鄧小平給予人更多經濟自由，但鄧時代也有很多根本性問題，比如貪汙腐化，所有體製內的反腐措施都無濟於事。僅憑這一點，鄧式製度就不能激勵大眾奮力保護它。它的衰亡於是很難避免。其實改革從來沒有走很遠，而且早開始走回頭路，現在正快速奔向原點，有可能將超越原點。而對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開放，確實為中國帶來真金白銀。鄧小平精於現實政治，但沒有想清楚中國未來大方向。他一時說大陸未來要像香港，一時又說要堅持一黨專政，沒看明白這兩件事不可調和。

圖3. 近期以來，關於“習近平下、李克強上”的傳言甚囂塵上。人們還注意到其他怪象，比如《人民日報》頭版上關於習的篇幅縮小、廣西雲南等地開始回收習近平著作，王岐山訪朝時稱習為“他”而非標準尊稱等。這些現象可能代表習在高層鬥爭中受挫。但我覺得即使傳言是真的，隻要他還保持軍權，這類挫折都是小事，他最終還會獨攬大權。

三獨裁製中國的未來是朝鮮

中國政治將大概率轉向一人獨裁，既不是因為習近平特別偉大，也不是因為他特別邪惡，而是因為在當前現實下，其他政治體製不可行。要繼續鄧式寡頭製，就需要一個強大的保證人，震懾與平衡各派力量。但鄧小平去世後，不再有這樣的強人，未來也很難出現這樣的強人，於是各派別無法建立互信，隻得鬥到隻剩一個勝利者，其他人都跪下，才能實現社會和平安定。處於類似情況的其他國家與地區尋求外部幫助，比如日本和台灣內部各派之間靠美國擺平。中國那麽大，唯一可能作外部保證人的國家是美國，但中國人目前不會接受，美國也不願對中國承擔這樣的責任。

由於人民的思想狀態，中國也很難實現真正的民主。無論習近平追求的毛式獨裁體製，還是江派和團派想保持的鄧式寡頭體製，本質都極權反民主，都沒有為老百姓留下多少政治權力。雖然中國的每個派別都聲稱自己支持民主，就連習近平也倡導“社會主義價值觀”，其中包含“自由”和“民主”，但社會裏沒有哪個階層或集團真正理解和支持民主、準備為實現民主而奮鬥，黨內高層也沒有民主力量的代表。沒人真支持、真奮鬥，民主自然很難實現。即使在特殊情況下陰差陽錯，建立了一個形式上的民主體製，通過民主憲法，開始舉行選舉，組成議會等，按照中國人現在的思想現狀，在沒有強大外力介入的情況下，這個民主製度也會像蘇聯解體後的俄羅斯、或辛亥革命後的北洋政府那樣，混亂軟弱，最後被新極權勢力取代。

鄧式寡頭體製難繼續，民主製也難實現，於是這代領導人都把眼光投向毛式獨裁體製，他們都變得很左。其實向獨裁製的轉變早已啟動。國內正在如火如荼地宣傳偉大領袖、重手限製個人遷徙和言論自由等，都是這個大轉變中的重要環節。

這個大轉變的過程就是文革2.0。我在《中美對抗與文革2.0》【2】中曾預計它的降臨。它在很多方麵與第一次文革相像，但也有一個根本不同，讓它更接近朝鮮的情況。在毛澤東發動文革時，他有軍權但沒有行政權，他必須以無權者的身份從當權的劉鄧派手裏奪權，所以當時社會裏長期存在造反派與當權派激烈鬥爭。它們相互揭短，客觀上相互製約和抗衡，當時被稱為“大民主”。一般老百姓在大民主中獲知一些真相，並可在多派別之間選擇支持誰、反對誰。

但習近平擁有軍權和行政權，不需要像毛那樣奪權。當前派係鬥爭隻限於高層小圈子，老百姓接觸不到，隻看到習近平一派，沒有選擇，必須擁護。比如這次疫情中，習派說堅決清零，老百姓即使不滿，也沒有造反派可加入，無處發泄。另外在文革2.0裏，派係鬥爭藏於幕後，雖然繼續你死我活、殘忍卑鄙，但老百姓將基本看不到他們互相揭短，於是習派說什麽，老百姓隻能信什麽。這種情況與朝鮮類似。朝鮮戰爭在1953年結束後，朝鮮黨內有個“延安派”，與中共有千絲萬縷的聯係，曾在1956年試圖罷免金日成。他們失敗後，金日成大規模清洗反對者，從此朝鮮成了金家王朝，沒人能抗衡金家，老百姓也再聽不到不利於金家的任何新聞。中國人眼裏朝鮮人的很多特點，比如一本正經地相信假話、思想教條、行為極端等，根本原因就在於此。如果習近平連任成功，他將大權獨攬，沒有任何勢力能製約他，中國將因此朝鮮化。

中國將與美國交惡

獨裁者蔑視老百姓。他之所以是獨裁者，就是因為他打敗了國內所有勢力。他看本國老百姓，就像養雞人看養雞場裏的雞，即使數量再多，也可以任意處置，不必擔心它們反抗。但獨裁者害怕美國。美國在軍事上碾壓所有國家。美國人走到哪兒，就把自由民主思想帶到哪兒，讓本來服帖的老百姓不再服帖。所以獨裁者在製定國策時，美國是第一考慮。他不得不自問，“如果美國人來了，我怎麽活命？“

獨裁製度下的老百姓，看到身邊所有人都害怕獨裁者，經常覺得獨裁者是世界上最強大的人。但這些老百姓不怕更強大的美國，都敢罵美國，卻不敢罵獨裁者。因為美國雖然強大，依然尊重老百姓，包括其他國家的老百姓，不像獨裁者那樣迫害罵自己的人。清朝時就廣泛流傳一句話，“百姓怕官，官怕洋人，洋人怕百姓”。洋人比官更“怕”百姓，實質是洋人比官更“尊重”百姓。可惜的是，習慣於被壓迫的百姓不理解怕與尊重的區別，把別人對自己的尊重當作怕，並因此覺得對方軟弱可欺。很多老百姓覺得美國沒啥了不起，不如自己的偉大領袖厲害。他們很難理解他們的偉大領袖是多麽地害怕美國。

如果中國回歸毛式獨裁製度，中美必將對立。中國領導人害怕、警惕美國顛覆自己的獨裁政權，所以中國急著與美國脫鉤。很多國人看到中美近年來漸行漸遠，以為美國要主動與中國脫鉤。實際上中美脫鉤多由中國引領。比如最近大量美國公司離開中國，很多人以為那是美國早計劃好的，現實卻是中國以疫情為借口，阻止美國公司正常經營，迫使它們離開。類似地，大量中國人不能來美國經商、旅遊、或留學，並不是美國不允許他們來，而是中國不給他們護照，不允許他們換美元，或阻撓美國機構在中國舉辦留學考試等。獨裁者與美國交惡，是為自身生存。隻有老百姓懷疑和敵視美國、遠離美國宣揚的自由民主精神，獨裁者才安全。《中美對抗與文革2.0》【2】中專門有一節講到美國對中國的重要性。中國老百姓在經濟領域裏的自由與權利，很多來自美國對中國政府的壓力。

台灣、南海等領土問題

中國與朝鮮對國家統一問題的根本態度類似。朝鮮曾派小型潛艇入侵南韓、派特務小組進入漢城暗殺南韓總統，近年裏試爆核彈、頻繁發射導彈等。這些挑釁手段極端、瘋狂，讓世界側目，也讓朝鮮國內戰爭氣氛彌漫。但朝鮮並沒有真開戰，南韓和美國也就不會反擊。這個結果正是朝鮮設計好的。不真打，金家王朝就安全。而朝鮮老百姓以為要打仗了，民氣有利於金家統治。金家還可以借機對國內宣傳，南韓與美國沒反擊是因為害怕，證明金家王朝英明偉大。其實中國也采用類似戰略對待美國和台灣。

全世界都知道，南韓已對朝鮮有絕對軍事優勢、朝鮮已不可能靠武力打敗韓國、朝鮮的軍事挑釁都是政治秀。但朝鮮人民不知道，還以為如果金家一聲令下，全國孤注一擲，朝鮮就會打敗美韓聯盟，就能讓國家統一在主體思想下。金家用各種手段保持老百姓的這個錯誤認知，因為金家的生存與統治正當性就基於此。

類似地，中國大陸沒有武統台灣的能力。即使中國經濟繼續發展，解放軍繼續獲得大筆投資，在可預見的未來，美國和台灣也完全有能力抵擋解放軍的進攻。美國和台灣一直強調解放軍強大，是他們軍民保持警惕的必要方式，並不代表他們真的處於劣勢。美國希望大陸看清軍事現實，然後知難而退，讓台海長久保持和平。但是大陸官方不承認，因為就像朝鮮的情況，習近平連任、以及中共統治合法性都基於此。

台灣海峽的局麵與南北朝鮮的局麵類似，大陸官方，美國，台灣和整個世界都知道，解放軍沒能力武統台灣，隻有大陸老百姓不知道這點。大陸官方不斷擺出強硬姿態，是演戲給自己的老百姓看，讓他們以為武統台灣指日可待，但實際上與美國保持聯係，保證不挑起戰爭。比如1996年台海危機是毛澤東之後兩岸最接近實戰的一次。解放軍看似就要開戰，驚動了美國。美國施壓，解放軍於是保證“三不原則”：一、導彈不飛越台灣本島，二、海空軍都不超越台海中線，三、不占領台灣任何島嶼。為避免刺激美國，解放軍在演習中發射的所有飛彈都不攜帶真彈頭。

可以預見，未來大陸還會像朝鮮那樣做出各種看似危險的軍事動作，方式可能推陳出新、不一而足，目的都是為了國內政治。不但在台海如此，在其他熱點地區也類似，比如南海、釣魚島、中印邊界等。但在內行人眼裏，解放軍並不想大打。因為如果真的大打起來，中共可能失去政權。在獨裁者眼裏，國家領土遠沒有自己的政權重要。現在與朝鮮戰爭時不同，中國背後不再有蘇聯撐腰。除非情報錯誤或決策失算，解放軍不會選擇與美軍對打。

未來隻有好消息、老百姓自由將縮水

人不應好了傷疤忘了疼，很多人卻淡忘了毛澤東時代老百姓受的苦。那時沒有遷徙或言論自由，人們不能經商，不能自由找工作，不能出國留學或旅行等。所有媒體的調子都一樣，就是形勢永遠大好，黨總在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像肅反中槍斃了很多辛亥英雄和抗日英雄，大饑荒餓死數千萬人，河南板橋潰壩造成幾十萬人死亡等事件，媒體根本不報道，老百姓都不知道。如果習近平成功恢複獨裁製度，中國將重回那種狀態，媒體又將隻報喜不報憂，改革開放時代老百姓獲得的那點自由將再次失去。

獨裁製度下的社會穩定，本質是恐怖平衡。獨裁者保住位子的唯一原因是，競爭對手們知道鬥不過他，所以按兵不動。如果獨裁者顯露弱點，身邊人就可能政變，老百姓就可能起來反抗，把他推翻，剝奪他的一切，直至生命。中國王朝時代都如此，中共統治下更是這樣。所以獨裁者永遠生活在恐懼中。而編造一條有利於自己的好消息、或掩蓋一條不利自己的壞消息，就讓社會對自己的支持多一分、反對少一分。剝奪老百姓一分自由，獨裁者的權力就多一分、老百姓反對獨裁者時的力量就弱一分。於是獨裁者當然隻允許有利於自己的信息，並限製普羅大眾的基本自由。

近年來習近平權力逐漸擴大，這類情況已廣泛存在，在抗疫中變得尤其嚴重。比如政府屏蔽國際衛生組織對清零政策的批評、甚至屏蔽朝鮮關於omicron病毒變種的評估等，就屬於隱瞞對自己不利的信息。而宣傳中藥連花清瘟能治療新冠病毒、中國抗疫最成功、美國抗疫最失敗，就是編造假消息。現在以莫須有的疫情為借口，大規模封城，強迫幾億人長期不許出家門，就是減少老百姓個人自由和權力。如果習近平成功連任，製衡他的力量將潰敗，他更可以為所欲為。到那時，鉗製信息、壓迫自由的情況將更嚴重。

圖4. 在獨裁社會裏，所有統計數據都必須聽從權力的意誌，經常與事實沒什麽關係。

政治運動整肅思想

獨裁者怎麽可能放任民間對自己說三道四？至少從三千年前的周厲王開始就不行。現在互聯網上還有不少反映老百姓怨氣的信息，尤其在微信群裏和抖音上。因為高層還在激烈鬥爭，沒有分出勝負，有些派別需要民間不滿聲音為自己助力。如果習近平連任成功、成為毛式偉大領袖，勢必打擊這類民間不滿意見的源頭。

微信早已大規模、有針對性地屏蔽賬號和封賬號。網警們時刻監視言論，並頻繁刪帖。警察看到負麵發言就可能找上門來、麵對麵地威脅。這些手段在未來肯定繼續，並很可能在執行得更加嚴厲。但未來整肅思想的政治運動將超越這些手段，將直接整人。比如批判、監禁發表不滿意見的人，把他們開除公職等，目的是殺雞儆猴，讓全社會緘口。中共在這方麵輕車熟路，曾經的文藝整風、知識分子思想改造、反右、文革等運動都是藍本。簡單講，毛式獨裁製度恢複後，文革2.0或3.0將深入到思想領域。

數字化奴隸製

圖5. 上左為新疆再教育營的圍牆，采用數字化高科技。上右為新疆政府在市區內監視行人的辨識係統，采用了最新人工智能技術。下左為疫情中北京封控居民小區，如同新疆再教育營。下右為上海采用高科技無人機在封城期間監控普通民眾。

新疆利用高技術手段，大規模監禁與監視維吾爾族人，讓全世界震驚。新疆的獨特之處在於政府管控的廣度與深度。政府監視與限製普通人正常生活中的各個細節，對個人隱私與自由的侵害程度超過朝鮮，在人類曆史上前所未有。一般國人都有耳聞，但經常覺得維吾爾族人非我族類、其心可疑，於是默許政府這樣做。這些國人站在當權者一邊，看不懂在當權者眼裏所有老百姓都一樣。這套手段在新疆被證明有效，政府當然就把它推廣到全國。於是上海一夜之間成了新疆、2500萬人成了居家囚犯。在疫情期間，全國90多個城市、約4億人被封控，采用的就是在新疆驗證過的辦法。在當權者眼裏，隻有自己的權力與利益重要，老百姓的民族成分並不重要。

任何個體出於本能，都最大化自己的權力與利益，無論個人還是團夥。但在好的社會裏，每個個體也要考慮到其他個體的權與利，個體之間需要相互製衡與妥協。在獨裁社會裏，獨裁者一支獨大，不受製衡或約束，於是為最大化一人一黨的權力與利益，就踐踏千萬人的權力與利益。在新疆實施的這套倚重高技術的全社會監控手段，目前還沒有統一名稱。它曾被稱為“新型數字化社會管理機製”、“數字中國”、“智慧社會”、“社區網格化管理”等，但海外有人叫它“數字化奴隸製”，最貼切傳神。

這次疫情中，新疆方式被推廣到全國，總體講老百姓順從就範，在當權者看來獲得巨大成功。所以疫情中的各種嚴控手段在疫情之後將大概率繼續，意味著今後普通人、非傳染病人、非犯罪嫌疑人，每時每刻的行蹤都被政府監視。他們簡單和必需的行動自由，比如坐車、坐飛機、買賣生活用品、進出小區，甚至進出家門，都需要政府特許，例如“綠色行程碼”。在未來，政府也很可能依靠像支付寶、微信支付、數字貨幣等新技術手段，精細監控老百姓的每一筆資金交易。這就是為什麽中國熱衷於發展數字交易技術，也是為什麽其他國家懷疑這類技術，一直不敢放任發展。總之，中國已有能力廣泛深入地監視與控製所有國民，這種全社會監控隻出現在《1984》和《動物莊園》等政治寓言中，在現實世界裏從未有過。中國已登峰造極，超越朝鮮。

中共可能創建新宗教

改革開放後，中國社會思想逐漸多元化，對中共造成根本性威脅。如果習近平成功連任，成為毛澤東那樣的絕對領袖，將可能把毛式個人崇拜提高一個層次，變成更理論化的新宗教。中共早已注意到基督教在西方社會裏的基礎作用，也看到朝鮮“主體思想”宗教化對金家王朝江山永固的巨大作用，很可能照葫蘆畫瓢，創造出一套新“信仰”，把忠於領袖、忠於黨、忠於中華人民共和國變成絕對信條，不容理性討論或質疑，以此加強社會控製，保護自己的執政權。

中國曾是世界共產黨陣營裏的“小兄弟”，屬於第二梯隊。蘇聯是“老大哥”，東歐共產黨國家是第一梯隊。當時中共與中國人民都景仰蘇聯，願意接受蘇聯人相信的馬恩列斯思想作為自己的信仰。1960年代後中蘇交惡，中共政策偏離經典馬列主義，於是中共開始強調毛澤東思想，弱化馬恩列斯。改革開放期間，中國大規模融入西方資本主義經濟體係，接受事實上的私有製，與馬恩列斯毛都直接矛盾。在世界範圍內，共產主義思想更加失敗，蘇聯與東歐都拋棄了它。如今習近平強調中國的自主性，要為世界指明方向，又拒不接受自由民主思想，所以急需一套新意識形態。

朝鮮為中共提供了前車之鑒。朝鮮也曾追隨蘇聯，並長期依賴其他共產黨國家全方位援助。但在1990年代初，中國改革開放、蘇東劇變之後，朝鮮成為國際孤兒，生存都岌岌可危，不得不大變。從1991年開始，朝鮮用金正日的名義發表文章，擴充金日成綜合大學校長黃長燁創立的“主體思想”，並把它絕對化，立為新的國家意識形態。朝鮮強調主體思想是“不能在馬克思列寧主義框架內解釋的獨創的思想”、“主體哲學與馬克思主義哲學有根本區別”，以此與馬恩列斯毛完全切割。

西方的基督教把每個普通人的靈魂與神聯係在一起，因此創造出民貴君輕的現代民主製度。在基督教裏，信仰是目的、不是工具，人是目的，也不是工具，而政府是人民的工具。朝鮮的主體思想相反，目的是加強金家王朝的權力，把信仰和人民都當作金家的工具。簡單講，主體思想把民族主義與殘忍的斯大林主義結合在一起，再加上一層朝鮮化外衣。今天的習近平與當時的金正日麵對類似問題。黃長燁能做到的，王滬寧等人也能做到。中共將來的新宗教與朝鮮主體思想目的一樣，都是為了加強領袖與黨的權力，所以二者將有很多相似之處。

中國人將越來越像朝鮮人

每個朝鮮勞動黨員都曾宣誓永遠忠於馬克思辯證唯物主義，金家王朝卻一朝拋棄了這個主義，而朝鮮全黨全國平靜地接受了，說明朝鮮勞動黨的主流從來沒有真的信仰過什麽主義。這是人群被長期奴役之後的特點，極少有誰真的相信任何主義。主義都是用來裝門麵的。即使他們曾跪在地上、哭天搶地發毒誓，也全不算數。他們實際上追求功名利祿，隻要上級讓他們繼續當官、繼續得利益好處，上級讓他們相信什麽他們都接受，而且還經常自以為“無限真誠”。精英層如此虛偽、墮落，讓整個民族軟弱，自然召喚獨裁者主宰他們。所以像金三胖這樣的小孩，沒有任何讓人敬佩的功績、也沒有什麽人生經驗，隻是出生在金家，且敢於殺人整人，就成了幾千萬朝鮮人崇拜的偉大領袖。

圖6. 外界看朝鮮人愚昧、瘋狂，他們卻覺得隻有自己正常、全世界都不如朝鮮。上左，朝鮮人見到領袖都必須哭，不哭就有危險，但他們覺得自己哭得真心。上右，朝鮮人反美大遊行。其實美國沒興趣侵略朝鮮。即使與朝鮮開戰，目的也隻是消滅金家王朝，並希望朝鮮老百姓過上自由民主的生活。下左，朝鮮的反美宣傳，毫無真實成分，但朝鮮人相信。下右，朝鮮反美教育從幼兒開始。未來中國很可能類似。

普通中國人看不起朝鮮，覺得朝鮮人遠比中國人窮、傻、瘋狂，覺得朝鮮與中國如天壤之別。其實朝鮮與中國從來差不多。兩國本來同文同種，兩個執政黨也同源，都屬於共產國際遠東支部。在1940年代以前，朝鮮與中國東北兩地人員自由往來，經濟一體。很多朝鮮的精英人物在中國長大和受教育。金日成就是在吉林市長大，並一直讀到中學畢業，那是他的最高學曆。在1940年代末，朝鮮與中國東北的區別，小於廣東與福建的區別、或河北與上海的區別。

在不太久遠的過去，朝鮮曾領先中國。朝鮮戰爭後，整個半島被打爛，朝鮮遠比中國窮。但在之後二十年裏，中國經曆大躍進和文革等運動，而朝鮮沒那麽瘋狂。當時朝鮮人看中國，就像今天中國人看朝鮮。到了1970年代中期，朝鮮經濟與社會發展已超越中國。我讀小學時，吉林的中小學與朝鮮有很多交流。去過那裏的老師們回來後讚不絕口，羨慕朝鮮的城市建設、市民文明水平、工業發展等。

今日中國比朝鮮富裕，因為中國加入了西方資本主義經濟大循環，而朝鮮沒有。如果中國與西方脫鉤、搞文革2.0、回歸獨裁製，中國就將很像朝鮮。到那時，中國人也會像朝鮮人那樣熱情謳歌壓迫自己的製度，莫名其妙地仇恨美國，見到領袖時也會激動萬分，並且堅決認為自己的眼淚是真心的，等等。

現在講中國可能變成朝鮮，很多人覺得不可思議。其實真到那天，大多數人會覺得順理成章、沒什麽特別，甚至將主動歡迎。就像1947年時國人還可自由經商、選舉國民大會。到了1949年，這些自由與權利消失，多數人卻歡天喜地。1950年代初，城鄉之間還可自由進出，但在1957年開始實施戶口政策，讓占人口80%的農民變成二等國民，也沒什麽人反抗，很多人還敲鑼打鼓地慶祝。國人普遍沒意識到的是，自己的心態與朝鮮人的心態多麽相像。中國的朝鮮化，也將有新口號與新借口，很可能在多數人的歡呼聲中完成，全國上下將很快適應新現實。

改革開放讓中國迸發出驚人的經濟活力。很多人因此樂觀，以為這種局麵可以長久維持下去。既然中國從改革開放中獲利巨大，何必不繼續呢？但是如果冷靜觀察中國人心、文化傳統、黨內運作機製、和世界局勢，就會發現改革開放的社會基礎薄弱，讓它永續的願望不太現實。幾十年後再回頭看鄧小平時代，可能會發現那隻是因緣巧合促成的一段離奇故事，就像王莽的新朝、納吉的匈牙利等，都隻是曆史上的曇花一現。

圖7. 左邊是身著白色醫療防護服的中國機組人員，穿行於已恢複正常生活的美國人中間。右邊是在上海街頭，一群沒有任何防禦措施的外國人跑步經過戴著口罩、排長隊等待檢測核酸的國人。在很多場合，國人已經與北朝鮮人類似，自外於世界了。

四小結

我希望我的預測被未來事實證明是錯的。民族命運經常由小概率事件決定，而很多這樣的小概率事件，是特殊的人做了特別的事。比如辛亥革命成功，最大原因是隆裕太後主動讓權，使得古老的華夏從帝國王朝，不經過殘酷內戰，一躍成為亞洲第一個民主共和製國家。但隆裕太後的行為不符皇家慣例，沒人能預測到。未來中國將朝鮮化，現在看來是大概率事件，卻並非板上釘釘。我寫這篇小文，把壞消息用直白的語言展現給大家，就是希望更多人正視現實。也許看清形勢的老百姓多了，能促使身居高位的人改變。我知道這種可能性很小，但聊勝於無。

可能性更大的是，我可以對身邊朋友有所幫助。普通人看懂現實，即使不能改變大局，也可能更好地計劃未來。比如能移民的人趕快移民。自己不能移民，可以讓孩子出國留學、或把資產移到海外。捎帶壞消息的信使，經常不受人歡迎。我知道這個道理，卻還是寫了這篇小文，因為我覺得真實總有價值。真實可以幫助所有人趨利避害。對於基督徒，真實是人生追求的大目標，因為耶穌說，“我就是真實”。

2022年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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