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戰場遊記之一：血染的紅山灣

血染的紅山灣

　　一架銀灰色的飛機在祈連山北麓上空盤旋，將徐向前元帥的骨灰緩緩撒下，最終結束了他心中53年深深的痛。幾萬人的血在這裏整整流了四十多年，這片承載了太沉重苦難的土地該是什麽顏色？
 

                               西渡黃河

　　1936年10月10日，紅一，四方麵軍在甘肅省會寧縣城會師，結束了為期兩年的艱難長征。此時連幾天後到達的紅二方麵軍算在內，全軍也隻有5萬多人，武器彈藥糧草奇缺。麵臨即將到來的新的圍剿，前途險惡。唯一比較理想的出路是向北打通到外蒙古及蘇聯的通路獲得國際援助。萬一再“打不贏就走”，也有條後路。因此，會師次日，中央即發布《十月份作戰綱領》，即寧夏戰役命令。第四方麵軍主力要在靖遠西渡黃河，與河東的第一方麵軍協同作戰攻取戰略要地定遠營（今內蒙古阿拉善左旗巴彥浩特鎮，當時屬寧夏省）。從10月24日夜間起，第四方麵軍的第9軍，第30軍，以及第一方麵軍的第5軍共2萬1千8百人，在陳昌浩，徐向前的率領下，由程世才，李先念打前鋒在靖遠縣虎豹口強渡黃河。



  　戰局瞬息萬變，剛從“兩廣事變”脫身的蔣介石立即調集胡宗南，毛炳文，馬步芳幾十萬大軍迅速包剿堵截過來，控製了黃河渡口，將河東，河西兩部分紅軍隔開。他自己又親到西安逼張學良，楊虎城出兵剿滅河東紅軍。大軍壓境之下，寧夏戰役還未展開就已成泡影。已經渡河的紅軍退路被斷　在上級命令下，改稱西路軍繼續向西發展，企圖打開新疆通路。74年過去了，今天人們還在爭論當時到底是誰下的西進命令，是中國抗日紅軍總部(時駐甘肅白銀打拉池, 總司令朱德,  但決定權在總政委張國燾),  還是中央軍委（當時剛由保安遷駐延安,  主席毛澤東)。但有一點毫無疑問：對西路軍的兩萬多戰士來說，他們奉的是上級的指示。今天看來，當時執掌前敵指揮大權的陳昌浩、徐向前，以及背後仍能以紅軍總政委身份合法向他們發出指示的張國燾，非常可能抱有向西遠離中央搞個局麵以逃避清算的打算,  因而在剛過河後向中央的報告中充滿一片樂觀氣氛。

 

      而對中共中央和中央軍委而言，一年前長征中放棄甘南直奔陝北地區落腳，主要是在哈達鋪得到“陝北有紅軍根據地存在”的消息，自己六、七千人疲憊之師頓時有了依靠。和25軍會師後，陝北相對貧瘠的經濟養活一萬多人已非常勉強。二、四方麵軍能在相對富庶的甘南（黃河以東的甘肅)立足當然最好不過；若能在河西開辟一片根據地，和蘇聯聯係(既然寧夏戰役已無法進行) 就更加方便。這時，無論中央、軍委，還是紅軍總部，對馬家軍都是盲目輕視的。

 

    河西走廊是回族軍閥馬步芳，馬步青長期盤占的基地，豈容外人染指？這是生存和毀滅之間的殊死搏鬥，雙方在這片地瘠民困的戰場上廝殺拚命。從渡河之日開始，西路軍無日不在戰鬥和行軍。脫離了根據地人民的支持和後勤補給，麵對著凶悍靈活的地頭蛇馬家軍騎兵，西路軍逐漸走向下風。從宋家川到一條山到五福寺到古浪到永昌到山丹到臨澤到高台八十多場苦戰，西路軍損失近萬官兵，原來的樂觀預期一掃而光，不得不向中央求援。

                        慘烈的倪家營子戰役

    殘存的1萬3千多西路軍被層層包圍在臨澤縣倪家營子的二十多個寨堡中，情況極其險惡。 時值隆冬，北風呼嘯，天寒地凍。無依無靠的西路軍衣著單薄，一些沒鞋穿的指戰員，用破布包裹著凍壞潰爛的腳；部隊饑不果腹，缺乏藥品，子彈越打越少，飲水也成了問題。最苦的是傷病員，沒有醫藥，沒有繃帶，從破舊衣服上撕些布條包紮，沒吃沒喝，隻能咬牙硬挺，幾乎每天都有戰士犧牲倒下。麵臨空前的艱難，向上級求援，被毛指責是“你們對過去所犯政治錯誤，究竟有何種程度的認識？何種程度自我批評與何種程度的轉變呢？”剛跟隨張國燾“犯了錯誤”的陳，徐背著沉重的思想包袱，在毛的遙控指揮下無所適從。已經爆發的西安事變不但沒有幫助他們，反因為政局反反複複而使中央的指示一日三變。西路軍也隻能往返奔馳，苦勞無功。期間一度成功突圍到黑河兩岸的西洞堡，龍首堡，也因未得到中央認可而折返倪家營子。


    馬家軍5個騎兵旅、3個步兵團和大批民團計60000餘人，裝備優良，全力猛撲，戰局懾人心魄。每次進攻，均先以大炮猛烈轟擊，而後組織大量步騎兵發起衝鋒。紅軍連一門迫擊炮也沒有，全靠近戰對付。每當馬家軍衝到陣地前沿時，紅軍部隊突然衝出圍子，進行反擊，肉博格鬥，殺退敵人。有些圍垣被炮火擊毀，指戰員利用斷牆殘壁，拚死堅守，直到將衝進的敵人殺出。因為子彈缺乏，步機槍幾乎失去作用。戰士們的步槍都架在一邊，手裏握著大刀、長矛、木棍，單等敵人上來，進行拚殺。在這裏沒有男戰士和女戰士、輕傷員和重傷員、戰鬥人員和勤雜人員的區別，屯自為戰，人自為戰,傷亡慘重。無可奈何，在堅守48天後，殘部5千餘人終於違背了毛“固守50天”的指示,　在3月11日夜冒零下30多度嚴寒向西南方突圍。


    12日淩晨，西路軍撤至梨園口。馬部3個騎兵旅及3個步兵團追來，從左翼迂回，企圖切斷西路軍去路。梨園口是進入祁連山山穀的必經之地。徐向前命紅9軍政委陳海鬆帶9軍餘部1000餘人把守關口，掩護西路軍總部及傷員向山中轉移。馬家軍很快圍攻上來，陳海鬆帶領9軍將士衝出陣前，揮舞大刀奮勇禦敵。馬家軍人多勢眾，騎兵部隊往來奔襲，輪番進攻。紅軍戰士筋疲力盡，仍苦戰不退，最後全部犧牲。陳海鬆戰死沙場，年僅23歲。 9軍全部傷亡後，30軍又衝上來堵住敵軍,在打光了全軍的2個主力團後，終於擊退了馬家軍。西路軍全軍僅餘2千人陸續匯合到了祁連山中的康龍寺地區，婦女獨立團則在轉移路上被馬家軍截斷，全部戰死或被俘。

      倪家營子戰役之後，西路軍基本上覆滅了。雙方在這裏一共犧牲了二萬多人。陳，徐隻身逃命，西路軍參謀長李特、政治部主任李卓然、原30軍政委李先念帶著唯一成建製的400多人成功逃到新疆。被俘虜的西路軍男女官兵遭受槍斃，活埋，燒死，強奸，販賣。

 

                         

 

                           流血繼續了四十多年

　　但是流血遠未結束。西路軍被誣為“退卻主義的張國燾路線”,“紅軍第四方麵軍的西路軍在黃河以西的失敗，是這個路線的最後的破產。”突圍到新疆的西路軍參謀長李特，第5軍政委黃超不服，堅持認為是毛的瞎指揮斷送了西路軍，揚言要到共產國際上告而被延安派來的保衛部部長鄧發秘密處決（1996年6月才平反）。中共奪取政權後，對馬家軍“血債血償”，連被馬步芳賞給部下的原西路軍女俘虜也當做反革命家屬。人為饑荒的1960年冬，因沒跟上隊伍而淪為平民的原西路軍軍政委員會委員,總後勤部後勤處處長熊國炳，餓死在酒泉街頭的雪堆上。文化大革命中，陳昌浩不堪受辱服藥自殺。他的前妻，西路軍總政治部組織部長張琴秋也跳樓身亡。甚至連張的女兒張瑪婭也被株連而自殺。西路軍敵工部付部長，時任浙江省高等法院院長的吳仲廉（女）也因有被俘情節，被誣為叛徒而自殺。被逼害致死者無法統計。

　　徐向前一直保持沉默，沉默。毛死後數年，他才在回憶錄中訴說了那些悲憤，枉屈，為二萬多冤魂討公道。在他和陳雲，李先念等人的努力下，曆史真相逐漸浮出水麵。




　　今天，一座座紀念碑，紀念館在河西走廊建立起來。這是當年的失敗者，如今的勝利者的豐碑。而他們的對立麵呢，恐怕都被大家遺忘了。

                       戰場旁邊的世界奇景

　　本文是一篇絕對另類的遊記，上麵囉嗦了這麽多全是陪襯。隻因幾年前一個極其戲劇性的發現：就在倪家營鄉境內，當年最慘烈戰鬥的梨園口東南方3公裏處的紅山灣村，有一處世界上絕無僅有的丹霞地貌。東西長45公裏，南北寬10公裏，層錯交替、岩壁陡峭、氣勢磅礴、造型奇特、色彩斑斕。據專家考證發育於株羅紀至第三紀期間。它具有裸露、奇、險、地貌類型齊全、與祁連雪山交相輝映等特征，兼有敦煌魔鬼城、新疆五彩灣的神奇，集自然和獨特的人文景觀於一體，是國內寶貴的極具開發潛力的自然和文化旅遊資源。世界奇景竟然出現在血腥的戰場邊上，是戰士們的鮮血染紅了它嗎？我的體會是：上帝創造了它，本意在昭示人們熱愛生活，享受美景；警示世人珍惜生命，不要殘殺。有照片在此，請大家自己品味,理解，有機會也去看看吧。

附：紅山灣丹霞地貌旅遊貼士
　　1，景區在甘肅省張掖市臨澤縣倪家營鄉紅山灣村。最方便的途徑是經張掖去。由張（掖）肅（南）公路西行47公裏左拐0.5公裏即到景區大門。打的（來回，包等候）100-120元人民幣。西關汽車站有經紅山灣的班車去肅南，每天4班，單程8.5元。據說紅山灣村新開有一家青年旅社，沒去過。
　　2，景區7AM-7PM開放，365天/年，門票40元（包區內交通車）。陽光實在太豐富了，最佳參觀及拍照時間為日出後和日落前0.5-2小時。景區剛開發，遊人很少。區內全無人煙鳥煙樹煙水煙，甚幹燥，要帶曠泉水。大門口有間小賣部和一家小飯館，沒進去。
　　3，張掖是地級市，甚熱鬧。自古有金甘（張掖）銀涼（武威）銅肅（酒泉）之說。消費不貴（出門在中國，難免地溝油，閉著眼睛入鄉隨俗吧），民風頗純樸。西路軍紀念館在市內。市中心有大佛寺（有一巨大臥佛），木塔，鼓樓。若你不怕辣，記得吃羊羔肉。
　　4，張掖每小時一班車經臨澤（不經紅山灣）去高台，很慢且走走停停，請帶上耐心。高台的西路軍紀念館和烈士墓頗氣派。汽車站距紀念館200米，若不打算在高台過夜，行李可寄存車站服務處。
　　5，高台每天有4班車去酒泉。酒泉是西漢霍去病西征摻禦酒於泉與兵同飲之處，泉水公園在市郊，有公共汽車。酒泉去嘉峪關市班車每10分鍾一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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