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香榭

聽殘荷雨聲,赴心靈之約。
正文

《Life for Rent》:在人生的租約裏學會擁有(一)

(2025-11-06 15:50:34) 下一個

    你有沒有聽到一首歌突然讓你無法自持淚流滿麵,好像你精心築起的防線被徹底擊潰?

    2004年,我開始在加拿大讀研究生。我以前一直對自己的英語水平比較自信,結果沒想到一上課我還是徹底懵了,剛開始完全進入不了狀態,好不容易才慢慢跟上,但是都達不到我自己要求的預期效果,我自然是非常的沮喪。好在我的人緣還是比較好,一個和我要好的中國留學生看見我老是愁眉不展的樣子想讓我放鬆一下,她說要不我烤點歌給你聽,你不要整天糾結在學業上。我問她什麽歌,說實在的,我當時已經過了三十歲,已經很久不聽歌了。她回我說,一些流行的中文歌和英文歌,都是我平時在聽的,很不錯。我說算了吧,我沒有心思,特別是英文歌, 我整天和英語較勁,業餘時間我再也不想碰英語了。她說你就烤一下我的光盤到你的電腦裏,幾分鍾的時間而已,等你想聽的時候再聽吧。她這樣說,我也不好拒絕,那個時候聽歌主要是用光盤和Mp3

    等我懶洋洋地點進去一首叫Life for Rent 的歌的時候,我突然被溫柔、舒緩、憂鬱的前奏吸引,當一個慵懶、散淡的女聲唱出開篇的幾句話的時候,我好像被人徹底撞擊了一下一樣,隻聽她唱道:

I haven’t ever really found a place that I call home

我從未真正找到一個可以稱作的地方

I never stick around quite long enough to make it

我從未在任何地方停留得夠久,去讓它變成

    我在想,這不就是我的狀態嗎?活了三十多歲,卻從來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我再往下聽:

If my life is for rent and I don’t learn to buy

如果我的人生隻是租來的,而我不去學會買下

Well I deserve nothing more than I get

那我就不配得到比現在更多的東西

Cause nothing I have is truly mine

因為我擁有的一切都不真正屬於我

    西方人不管是租還是買,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而我是不管怎麽努力,都無法擺脫窘迫的生存困境,我沒有一個真正的家,我不擁有真正意義上屬於我的東西, Noting I have is truly mine

    歌曲在平靜中結束,整首歌的旋律平緩而克製,就像有人在呢喃裏與自己對話一樣,有一種平靜的自白和若有若無的惆悵。歌曲提醒我們很多人都在來的生活裏漂泊,甚至夢想都是租來的。這種租來的生活是臨時的、無根的、輕盈的,也是沒有責任和擔當的。

    這首歌是英國歌手Dido2003年發行的專輯《Life for Rent》的主打歌曲,詞曲都是由Dido 和她的哥哥Rollo Armstrong 共同創作的,反映了她對人生、歸屬感與獨立的思考。專輯《Life for Rent》在全球銷量超過1200萬張,是2003年全球最暢銷的專輯之一。許多聽眾認為這首歌代表了Dido音樂的靈魂——平靜、坦誠、略帶憂傷,卻讓人共鳴。

    我們中國人聽外國歌曲並不是要聽整首歌完整的意義和風格,而往往是被一句話一個曲調打動。Life for Rent——租來的生活,太確切了,我是不得已好嗎?為了更好的生活我離鄉背井,在異國他鄉拚命掙紮,為了更好的前景,我三十多歲了還去讀研究生,我以為讀書是我的強項,沒想到用另一種語言在完全不同的文化背景裏讀書是那麽的難,我不知道這樣的生活還要有多久,有時候我覺得完全看不到希望。

    說起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那就說來話長了。

    有人說兒女的家不是自己家,父母的家才是自己永遠的家,那不見得,有些父母的家從來就不是兒女的家。

    我的中學同學經常問我的一個問題是:你為什麽學習總是那麽用功?總是見你一個人在教室裏,我避而不答,直到很多年以後我才對我的一個好朋友說,你知道為什麽嗎?每次周末你們所有的人都回了家的時候我一個人還在學校裏,你們所有人都還在家裏享受家庭的溫暖而遲遲不想離開的時候我已經回到學校了,因為那個家裏沒有我的房間,也沒有我的床,我甚至無法說一句完整的話。冷漠、壓抑、情感的疏離是我能體會到的家的味道,父慈母愛、手足情深?我從來沒有看到那樣的東西。我十一歲開始讀寄宿式重點中學,從那個時候開始其實我就離開家獨立生活了,我在我的日記裏寫道:好好讀書,長大了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永遠不要回來。

    大學畢業工作後不久我辭去了學校分配的工作,到南方打拚。適逢十萬人才下海南,我來到了海口市,通過大學時的一個校友的關係,應聘到一家非銀行金融機構上班,這家公司的老板和我的校友有一些淵源,所以即使我沒有金融方麵的背景也被成功錄取,老板問我,你既然是設計專業出身,你看得懂圖紙嗎?那是當然,我回答他。那好,我們在下麵買了一塊地,準備建度假村,你負責和設計單位接洽設計事務,這樣吧,你明天就去分公司報到,今天我讓辦公室主任安排你去我們的職工宿舍住宿。一會兒辦公室張主任就驅車帶我到了一個高檔小區,九十年代初還幾乎沒有小區的概念,這個小區由幾棟高樓圍成了一個全封閉的區域,中間是花園,入口對麵是兩層樓的一棟建築,下麵是食堂,上麵是會議室兼作卡拉OK娛樂室,健身房、台球室在宿舍底樓,圖書室等公共設施也一應俱全。我被安排在五樓的一個兩房兩廳的套房裏,張主任打開一個空房間說,你就住這吧,需要什麽東西就告訴我,原本我們這裏的宿舍是兩個人住一個臥室,現在這個房間沒有人,你就自己住吧你對麵的房間住著另外一個分公司的兩個女孩,待會等他們下班了我再介紹你們認識。我在套房裏轉了一圈兒,發現這套住宅特別高級,廚房設施非常齊全,衛生間配備了當時相當前衛的美標潔具,客廳寬敞明亮,每間臥室都有寬大的陽台,臥室裏配有寫字桌、床和嵌入式衣櫥,我活了二十二歲還從來沒有居住過這麽好的住宅。很快我融入到了這裏的生活,公司裏的同事普遍比較年輕,當然我在中間算是最年輕的。每天我坐公司的班車去上班,分公司的工作有時忙有時閑,業餘時間我就在小區內健身,唱卡拉OK,或者在圖書館看書。平時我都不外出,除非我的校友約我出去吃飯逛街,有幾次在大街上的露天人才市場上看見那些焦急找工作的人們,他們背著大包小包,一副急於找到工作安頓下來的模樣,我不禁慶幸我的幸運。

    幾個月後的一天辦公室張主任打電話到我的分公司給我說,你的房間今天下午會來一個新員工和你作室友,她是總公司何總的大學同學,待會兒下班後我會到你們宿舍跟你會麵。等我下班回到宿舍我看見張主任正在和一個看起三十歲左右的中年女人在我的房間裏說笑,張主任向我介紹說這是李梅娟,你們以後好好相處。等張主任走了以後我和李姐很快就熟絡起來,她向我推心置腹地說出她這次到海南的緣由,她說她已經結婚,小孩才三四歲,但是看見她的大學同學何總在這裏搞得風生水起她也不由得心思活泛,想出來闖一闖,所以她辦理了停薪留職毅然決然地來到這裏,雖然她的老公其實一直都不太同意她過來。她還跟我說她今年二十八歲,但是我看她眼角的細紋和比較壯實的身材很像三十歲出頭的樣子,我和李梅娟在一起相處得比較愉快,李姐有的時候說她很想家,也很想孩子。

    又過了幾個月,張主任突然給我打電話說,小X, 有一件事情我有點不好意思和你開口,但是我又不得不說,你今天晚上能不能暫時不要回宿舍?我問怎麽了?他沉默了幾秒鍾說道,事情是這樣的,李梅娟的丈夫突然來了,今晚就住在你的房間裏,所以你最好是不要回去,先暫時去別的地方住一下。然後他又說,你是年輕女孩子,你沒有結過婚,有些事情你可能不懂,小別勝新婚,我是結了婚的,所以我懂。當我放下電話的時候我其實是懵的。

    下了班我漫無目的地在走在大街上,先是逛了商場,接著找了一個地方吃飯,然後又沿街瞎逛,我完全沒有去想找住處的事情,人在年輕的時候很多時候是被情緒支配著,根本沒有想到去解決問題。我在這個城市除了我的校友外我不認識任何人,我也不習慣讓別人看到我落魄的樣子。我的校友住在海口的另一角,離我這邊很遠,我不想去打擾她。直到華燈初上我都不知道我該去哪裏,有一種 In the Middle of No Where 的感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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