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緣（一）

        活在這個世上，葉雅琴不相信血緣。

    一

        夏日的清晨雖然還是照樣的悶熱，畢竟比日間要清涼很多。雅琴的房間被前麵那棟樓擋住了大部分的光線，因為是夏天的緣故還是依然有些許的陽光透過來。她在觀察對麵的動靜，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很有些刺眼。對麵也是一棟磚木結構的家屬樓，從雅琴家的房間正對的是二樓的木質平台，一排美人靠背對著她家，那是兩棟樓裏的人們互相串門、歇涼、聊天的地方，也是小孩子們嬉戲玩樂的場所。雅琴習慣了早起，家人都還沒有起來，對麵也還沒有任何動靜，看來大人小孩也都在熟睡。她心裏盤算的是莉萍家的蠶寶寶，蠶寶寶連同桑葉躺在從醫務室拿回來的針劑注射的盒子裏，白色的身體在桑葉上一節又一節的蠕動分外可愛。雅琴要等到對麵有人走動了，就可以找借口去莉萍家，可是此時此刻還是冷冷清清悄無聲息。突然，一個小女孩的身影出現了，隻見小女孩三四歲的模樣，穿著很破爛的衣裳，兩手端一個痰盂，很疲倦的麵容，邊走邊打瞌睡，她穿過平台，轉彎開始下樓梯，她瘦小的身軀和端著的痰盂極不相稱，也許是她穿的鞋也不合腳，她下樓梯明顯小心翼翼，再加上她還沒有睡醒的樣子，整個人都有點失去平衡，終於她一頭從樓梯上栽下去，手上的痰盂也跟著她一起從樓梯上翻滾下來，裏麵的屎尿撒了一地。這個時候從平台的那邊傳來成年人急匆匆的腳步聲，莉萍的爸爸很快出現在樓梯上，手裏拿著竹篾片，朝著小女孩一頓猛抽過去，咆哮著：“我叫你睡，我叫你睡！”。這一幕完全把雅琴驚呆了，因為這個小女孩她從來就沒有見過。在一個完全封閉的生活環境裏，周圍鄰居有多少人家，每家都有幾口大家都心照不宣，如果有陌生麵孔，大多是走親戚的成年人或者是青少年加小孩，不會有這麽小的孩子單獨出現，何況莉萍的爸爸為何如此凶殘地對待小女孩。懷著好奇心，雅琴很快到了對麵去打聽虛實。原來沒想到這個小女孩居然是莉萍的妹妹，看得出來莉萍家的氣氛不太好，雅琴很快從對麵樓出來，下樓梯經過一樓的時候有幾個大媽在那裏聊天，“你們知道嗎？這個莉萍是楊誌遠在農村當知青的時候強奸了當地的村民生下的，人家給他幾個選擇，要嘛結婚留在當地，要嘛告發他強奸，要嘛把人帶走，所以他把莉萍帶回來了，這個小的也是同樣的狀況，真不要臉！”。

        雅琴急匆匆地回了家，小女孩的出現在那幾天很是引起了家屬區的一片口舌，雅琴開始對周圍的說法不太搞得清楚，後來從當知青辦公室主任的父親嘴裏證實了外人的說道，雖然她在那樣的年齡還不明白什麽是強奸，在她的印象中確實也沒有見過莉萍的媽媽。後來她們小孩子在一起玩耍也讓莉萍的妹妹加入進來，結果小妹妹始終融入不到她們之中，因為這個孩子太過木呐，和她說什麽都沒有反應，她臉上始終呈現出小孩子不該有的蠟黃，可能是在農村長大營養不良造成的。沒有多久就再也沒有看到這個妹妹的身影，估計是又送回農村再也沒有回來了。莉萍比雅琴還小兩歲，有一年新學期開學的時候莉萍由姑姑帶著在學校報名入學，被學校的老師要求拿戶口才能報到，姑姑說這孩子沒有戶口，學校老師頓時拿臉色給她們看，好不容易軟磨硬泡才上了學。至於她的妹妹，看她那樣的狀況，不知道有沒有活到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