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本拉登之後的美國實力
—約瑟夫•奈伊，05/06/2011 於CNN
[注：約瑟夫•奈伊是哈佛大學著名教授，最近新著有《實力的未來》一書，是“軟實力”的提出者。在此，奈伊同時挑戰美國兩位極富盛名的專家 — 布熱津斯基和另一位哈佛教授尼爾•弗格森。布熱津斯基前些日子在CNN訪談的一段文字，置於本譯文之後。弗格森著有數本書和文章，論及大英帝國的興衰，以及帝國衰落的周期性等。弗格森的一些論點，被奈伊在此文文中多次提及。]
譯文全文如下：
從英國說起 — 當一個國家享有實力優勢的時候，觀察家把這種情形稱為“強權”。今天，有一些專家認為，由於其它國家的崛起，美國對中東失去影響力，反映了美國實力的下降和強權的衰落。[譯注：這裏指的“專家”，即是布熱津斯基。見譯文後附注。]
但是，“衰落”這個詞是含混不清的。擁有實力的國家，並不意味著它可以隨意得到它想要的任何東西。本拉登最近被美國獵殺，跟美國的實力的上升或者下降沒有任何關係。
讓我們先來看一看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的情況。那時候，美國的經濟規模占全球的三分之一以上，並擁有壓倒性的核武器優勢，所以，許多人都認為美國是全球霸主。可是，美國卻沒有辦法阻止中國的“失去”，不能遏製東歐共產主義的擴張，無法很快擺脫朝鮮戰場上的僵局，不能擊敗越南民族解放陣線，或者除去古巴的卡斯特羅。
研究表明，即使在美國霸權的時代，美國企圖用軍事威脅來改變其它國家的努力，成功的比率也隻有五分之一左右；而通過經濟製裁的手段，成功率也隻有一半。然而，許多人認為，美國具有實力優勢，所以是一個霸權。當然，要相信美國將永遠擁有實力優勢是不符合曆史發展的觀點的。可有意思的是，不少美國人會相信，美國也會像英國那樣走上衰落的道路。我覺得，這些美國人有點情緒化。
實力下降（或霸權衰落），應該包含兩個層麵：第一種是絕對下降，因為衰落而無法有效地使用自己的實力資源；第二種是相對下降，其原因是其它國家的實力在上升而變得更大，或者更能有效地運用自己的實力資源。[評：相對下降，就不是下降？]
例如，在17世紀，荷蘭帝國國內各方麵蓬勃發展，但其國家實力相對下降，因為其它國家的實力上升了。相反，西羅馬帝國在國際上並沒有屈從於他國，但是卻因為內部腐敗和野蠻部落爭鬥而走上沒落的道路。羅馬帝國是一個低生產率的農業社會，卻存在著各種的內部自相殘殺和衝突。
美國雖然存在各種問題，但是它與實力絕對下降的羅馬帝國完全不同。有不少人說，美國會像大英帝國那樣衰落。但我認為，這是誤導。英國曾經是不落日帝國，擁有製海權，統治著世界四分之一以上的人口。現代的美國和英國的實力資源有幾個不同的地方。
到第一次世界大戰時，大英帝國的軍隊和國內總產值隻排在世界第四位，國防開支隻是世界第三（占其國內總產值的2.5%到3.4%之間），其海外的殖民地大多由當地人的軍隊統治。1914年，英國的資本淨出口是它財政來源的重要部分（一些曆史學家認為，英國當時應該把錢投在國內的工業才是正確的做法）。第一次世界大戰中，英國有860萬軍隊，其中的三分之一是海外雇傭兵。隨著民族主義的興起，倫敦越來越難於代表這個帝國對外宣戰，而整個帝國已經不堪沉重的軍事開支負擔。[評：美國的國防開支占美國GDP的6%，軍費開支是世界其他國家的總和。奈伊教授是故作不知？]
相比之下，自1865年美國內戰結束以來，美國就是一個大陸性的經濟體，不存在民族分裂的危險。要討論美國帝國，就應該看到：美國是一個鬆散的（聯邦）整體，比英國具有更大程度的自由。事實上，美國的地理環境比英國優越：美國的東西兩麵是大洋，南北是弱小的鄰居，而英國本土則在歐洲麵臨實力上升的德國和俄國。[評：一個本拉登，就把美國的地理安全優勢完全打破，奈伊教授竟然不明此理！美國在911之後，不但國防開支上升，維安費用（包括警察、法院和監獄係統）也增加很多。]
盡管美國具有這些比英國優越的地緣政治條件，一些美國人還是相信強大國家衰退的周期理論。美國的開國元勳們就曾經擔心美國會象羅馬帝國那樣衰落。此外，文化悲觀主義是美國人的常態。這種悲觀主義，可以追溯到美國的清教徒時期。一個多世紀前，查爾斯•狄更斯就觀察發現：“美國人總是很沮喪的，往往是停滯不前，而且總是永遠處於危機的狀態。”
1957年蘇聯發射人造地球衛星後，民意調查顯示：美國人普遍相信已經落後了。在上個世紀70年代的尼克鬆時代的經濟危機以後，民意調查的結果是：美國實力衰退了。同樣，在裏根的1980年代開始的財政赤字出現以後，民意調查又得出美國實力已經衰退的結果。可是，裏根時代結束時，美國成為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
現在，許多人又開始相信美國實力正在衰退了。
“衰落周期論”不過是美國人的一種心理狀態罷了。一個國家的實力變化的原因，不能簡單地用“衰落周期論”來解釋。哈佛大學教授尼爾•弗格森認為，“辯論一個國家衰落的階段隻是浪費時間而已。國家實力急速的地、一外地下降，才是國家政策製定者和公民應該關注的東西。” 弗格森覺得，美國債務在未來十年裏增加一倍這一件事情，不會大大損害美國自身的實力，但卻有可能削弱美國人民對美國抵禦危機的能力的信心。
我同意弗格森的看法：美國必須下決心降低財政赤字，以便維持國際上對美國的信心。但是，正如我在我的新書《未來的實力》裏所指出那樣，降低財政赤字，必須在可能的、合理的範圍之內。十年前，美國國家財政預算有盈餘。因為布什的減稅政策、美國投入兩場戰爭，加上經濟衰退，才造成料美國目前這種財政困難。盡管如此，根據世界經濟論壇的排名，美國的經濟競爭能力仍然位於前列。目前，美國政治製度的運轉似乎有點紊亂，但是已經慢慢開始修正。[評：奈伊對美國的政治製度充滿信心。]
有些人認為，共和黨和民主黨兩黨有可能在2012年大選前，達成某種政治妥協；有人認為，這種妥協有可能在大選後達成。無論如何，我以為，那些所謂美國實力衰退的糊塗說法是誤人子弟的。[評：希望能看到布熱津斯基和弗格森與奈伊討論。]
附：
布熱津斯基在前一段時間與CNN 的訪談中表示，中東北非最近的一係列事件，將促使該地區的政治力量大重組。布氏認為，第一次非殖民化的進程，起始於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之時，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達到高潮。中東北非事件表明，美國對世界的影響力正在下降。也許在將來，曆史學家會把中東北非的動蕩看成全世界第二次非殖民化進程的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