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了沈老師和師母,師母接過婷婷托我帶的東西,眼睛紅紅的。
“我們家的婷婷雖然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是她對我們倆是很孝敬的。”
“師母,你不要這樣說,婷婷好的地方比不好的地方多得多,我們都很喜歡她的。”我說。
“文凱,謝謝你資助婷婷,她畢業後一找到工作就會還你錢的。”師母握著我的手。
“不用還的,算是我對她的求學生涯的一點貢獻。”我說。
“那怎麽行?一定要還的。”師母硬是堅持著。
“文凱,你跟我去書房,我有話要跟你說。”沈老師突然間對我說道,我的心裏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要說什麽,乖乖地跟著他進了書房。
“文凱,實話告訴沈老師,你是不是喜歡婷婷?”等我坐定了,他問我。
“我是喜歡婷婷,但是我是把她當作我的妹妹,她把我當作她的哥哥。”
“婷婷是有一個哥哥,不過不是你師母生的。”他說。
“聽她說起過,說你挺想念她那個哥哥的。”我看著他低聲地說道,他看了我一眼,立即把眼光移開了。
“是的,文凱,這是我一生中犯的最大的一個錯誤,也是我一生中最遺憾的一件事。”他看著我後麵的牆壁,目光很空洞。
“你為什麽不去找他們?說不定他們現在已經原諒你了。”
“文凱,你不知道我是多麽的慚愧,我沒有臉去麵對我的前妻和我的兒子,因為我是在他們最艱苦的時候扔下了他們。”他的聲音顫抖著。
“沈老師,我…..我…..你要是不嫌棄,我…..我可以作為…..你的……不,婷婷的哥哥,我會好好照顧她的。”有那麽一刻,我想把一切都說出來,但是一想到我的父母親,尤其是我的媽媽,我就不敢了。
他激動地站了起來,把一雙衰老白晰的手緊緊地蓋在我的手上。
回來的路上經過兩家大超市,看著琳琅滿目的商品,一陣迷惑,在加拿大任何一個西人的超市裏都能買到的東西,在這個大上海卻沒有。在回東湖賓館的路上,路過衡山路,看到幾家西餐店,買了一份帶回去。
他的溫度已經降了下來,腹瀉也已經止住了,所以精神好了很多。他吃得很香,邊吃邊對我說道:
“上海還是挺好的,你看,今天淩晨去看急診,我都不用排隊,你走後賓館還給我送了一束花。”順著他的手指,我看了一眼,台子上有一束開得正豔的紅色的康乃馨。
“還有,這cheese on toast 和cream mushroom soup 也很正宗。”他樂得幾乎忘了形。
“你是客人,所以總是得到優待,我們這個民族有著很多優良的傳統,其中一個就是把最好的東西招待客人,把差的東西留給自己。”
“難怪你總是把最好的東西留給我。”他攬過我的肩膀,親了一下我的臉頰。
小煒和阿亮一聽到Danny病了,就執意要開車到東湖賓館來接我們倆回杭州。見到我出來,小煒便撲上來抱住了我。
“哥,你去年走的時候說以後每年都回來看我,我以為你是哄我而已。” 他在我的耳邊激動地說道。
我把Danny作為我的室友介紹給了他們,他幽默地說道:
“Wendy把Wei-kai踢了出來,我可憐他就把他收留了下來。”
阿亮讓Danny坐在前麵,這樣他可以看看外麵的風景,我和小煒坐在後麵,這樣我們可以說說話。一路上小煒的話不斷,像隻興奮的小鳥,看著小煒的這副樣子,以及阿亮臉上洋溢著的幸福笑容,我猜想我走了之後,他們之間的感情發展得很不錯。
“哥,讓Danny住我那裏,你就在我們的客房裏湊合一下好嗎?”小煒輕聲地問我。
“我怕他晚上溫度又升上去,還是讓我和他一起住你那兒吧,我睡沙發上。”我想了想說。
“睡沙發上多不舒服啊,不過就一晚上,明天我們就回家。”
“小煒,初五Danny跟你一起回杭州,以後的一個星期,你可要好好地照顧他。”我輕聲地囑咐他。
“我讓阿亮陪著他,他的英語比我好,我把工作上的事料理一下,就回來陪你。”
“我用不著你陪的,你不怕阿亮吃醋了?”我取笑他。
“他還敢嗎?”他驕傲地說道。
我們去西湖逛了一圈,然後去西湖邊上的那個幽靜的賓館裏吃晚飯,剛坐下來,小煒就神秘兮兮地說道:
“哥,你心髒沒有問題吧?”
“好著呢,什麽驚喜的事?”我迫不及待地問道。
“你往後麵看。”
我往後麵看,一個身材健壯勻稱的年輕男人向我揮著手,Eric!我連忙站起來迎了上去,一個緊緊的擁抱。
“你怎麽在這裏?”
“我在北京做得不是很好,就過來找你的弟弟來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在我的身上摸了幾把,高興地說道:“你體型保持得不錯啊。”
他和小煒,阿亮打招呼,看到Danny,便過去擁抱他,對他說:
“Buddy,你好像變化不大,第一次來中國?”
“你看上去比以前更有精神了,我是第一次來中國,這導遊還不錯。”他指了指我。
“文凱,你的那些朋友怎麽樣?”Eric 坐定,問我。
“汪倩雯和我的MBA同學訂婚了,準備今年五月份結婚。”我說。
“你的MBA同學,張默啊?”他好奇地問我。
“不是張默,是另一個,叫David,你沒有見過的,張默的前女朋友給他生了個女兒。”
“啊?”他驚訝地看著我,我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就沒有再說下去。
“哥,Eric上個星期才過來的,一聽到你要來,就不讓我告訴你,要給你一個驚喜。”小煒插話進來。
“文凱,沒有想到你有這麽一個帥氣的弟弟,當我見到小煒的時候,還以為我找錯了人。”Eric看了看小煒,對我說道。
“你是變相地在說我哥難看了?”小煒和Eric開玩笑,Eric一下子變得很宭,趕緊做解釋,逗得我們都笑了。
“文凱,在這裏,有一點我很難適應,中國人說話喜歡轉彎抹角的,我聽不懂,而當我說話的時候,他們就會理解成另一種意思。”Eric跟我訴苦。
“這是文化差異,Wen-kai有時候也是話隻說半句,讓我想個半天,到最後還是不能理解他的實際意思。”Danny 接口道。
“僅有幾百年曆史的加拿大人,當然是不能理解有幾千年曆史的中國人說的話。”小煒回答了他們的問題,他不虧是個主持人,機靈聰明。
後來談到我們明天回家的事,Eric就直截了當地問我們是不是可以帶他一起回去,我同意了,心想,帶兩個人一起回去,也許這樣更能蒙過父母親。
結帳的時候,我掏出錢包要買單,阿亮眼疾手快就付了。小煒拿過我的錢包,打開,停了一下,開心地笑了,然後把一疊人民幣放進了我的皮夾子裏。
“小煒,我已經兌換了足夠的人民幣。”我說。
“你拿著用吧,走的時候把剩下的都給我就是了。”他笑嘻嘻地說著,邊把皮夾子還給我。
“文凱,還是那張照片啊?好像皮夾子是新的。”阿亮笑著衝著我問。
“嗬嗬嗬,有些東西是永遠的。”我笑眯眯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