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夏花之燦爛 死如秋葉之靜美

永遠對生活心存感恩,對生命充滿敬畏。相信普希金的那句名言:一切過去了的,都會成為親切的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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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打實的救死扶傷

(2014-05-17 01:48:26) 下一個
我在上次的小文中寫到墨爾本醫院的種種令我感動和感慨的故事。說來事情確實都不大,人家也自自然然地做了,而且跟毛澤東搞階級鬥爭的精神一樣,“年年、月月、日日”進行,毫不倦怠,而且是真的和風細雨地做!

今天,剛吃過早餐不久,菲律賓籍治療師Soniya走到我的床前,我先沒聽懂她的英語,剛要坐起來聽她講什麽,她立刻把我按住,連說no,no,no, 不讓我動,然後,比劃著告訴我應怎樣使用醫院給我配備的護腰帶,她看我聽不大懂,就親自一步步教我右轉身,她把護腰帶放在我身子下,又讓我扶住床旁的鋼架向左轉身,再仰麵,她幫我係緊搭扣後再扶住鋼架慢慢坐起。動作一絲不苟。告訴我一定要堅持這樣做,才能保證腰部安全和完全恢複。

然後問我,每天洗澡嗎,我說洗,但我想去水龍頭下好好洗洗,行不行?她笑著搖搖頭說,“現在還不行。我可以給你在床上洗!” 我隻好聽她的。然後,她拿來許多條毛巾,墊在我身子下,又打來一盆熱水,給我上下各處擦洗,先用水洗,又用幹毛巾擦幹,動作輕柔得像對待一個嬰兒一樣。一邊耐心地告訴我,一定要扶住床旁的鋼架,動作要慢要柔。洗完澡,擦幹淨後,又邊教我邊給我穿好衣服,還給了我一根鉤鞋用的工具和一個鞋拔和穿襪子用的襪抻,絲毫不用我費力,免得影響我的腰傷。

這時,我忽然想去廁所,她又耐心地教我幾步動作,坐穩後,她站在我便池扶手架的旁邊看著我,問我需不需要幫助,我實在是又感動又難為情,我說,你最好到外麵坐一會兒。她見我大便很費勁,又不時進來問我怎麽樣。等我完事後又打水為我沐洗擦幹,扶回椅子上坐一會兒。然後又找來一位會講中文的護士,給我翻譯說,下周我可以出院了,但在出院前,她要到我家裏去察看一下,我的睡床和廁所洗澡間等處的設施是否安全,需不需要安裝一些保護用具等等。還再三囑咐,起床前一定要有人陪護,不能再出差錯了。又一再問我,你記住了嗎?

事實上,她還是怕我記不住,又給我女兒打了兩次電話,重複了一遍她告訴我的話。

從上午9點一直到11點多,才把我安置妥帖離開我的病房。恕我直說,她的耐心,她的周到、負責的態度和精神,超過了我的女兒和我自己。

下午,她又派來一位護士,再次幫我複習穿護腰帶的幾步要領,又告訴我的女兒,為了減少我脫、穿護腰帶的麻煩,還要為我定製一個半躺式的座椅供我坐和躺。等我回家後,她們會為我聯係離我家最近的康複部門去幫助我繼續理療,定期檢查。如果我有什麽需要,可以隨時跟她們聯係。

我和女兒像傻子一樣靜靜地聽著,感動得不知說什麽是好。

說實在話,連我自己都從沒像她那樣,把自己當那麽回事過。從小到大,在貧窮落後的環境裏長大,以後受著整個社會暴力化的影響,我們已經習慣於不把自己和別人的生命當一回事了。整天“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活著幹,死了算!”“生命不息,戰鬥不止”等等豪言壯語、標語口號當山歌似的掛在嘴上,活得真粗糙啊!更不幸的是,我們不但在實際生活裏,更在心理上完全接受了醫生護士們的粗暴態度,硬手硬腳,翻白眼,不理睬,或嗬斥教訓,好像這都是正常的、應當的(人家是上帝嘛,救命恩人嘛!);反過來,現在我麵臨這樣溫和仁慈負責的醫護天使們,倒有點受寵若驚、手足無措了。長期以來,我們被粗暴對待得麻木不仁了,馴服過分了!殺人放火、搶、砸、打都被美化成無產階級的革命行動,治病救人、救死扶傷被說成了資產階級的口號!哪裏還敢幻想什麽溫情、仁慈、愛啊、同情啊、憐憫啊.......這些人類最美好的感情統統都被打進了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的詞典裏了,也成了“反動文人”作品裏的“夢囈”了。

像我近兩年來的三次癌症手術,這一次的腰椎骨折,如果發生在國內,不要說種種驚人的費用,即使使勁砸票子,怕也得不到這一份實實在在的人道主義的關懷呀。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一個“沒用的零件”,社會再富,再有條件,也不往我這樣的普通老人身上使啊。

可我在這兒的理療室裏看見的卻盡是七老八十甚至九十以上的老人,折胳膊斷腿的,崴腳挫趾的,膝蓋骨和腰腿扭傷的,或是腦拴塞 、中風後遺症的,形形色色的病患,無一不享受到應有的治療和照顧。一大間理療室裏,像是一個兒童遊樂場,有各種各樣的理療器械,各色各款的康複形式,川流不息的工作人員幫扶著、指導著,患者們站著、坐著、躺著,或在器械上練著,全場工作人員都麵帶笑容,耐心認真地服務著,沒有任何教條限製和命令方式,由著患者放鬆隨意地練,痛了累了,隨時可停止和休息。理療中間,還有護工隨時送來咖啡、果汁、茶水等飲料;患者們也都認真練習恢複,臉上沒有苦相愁容。一批批送來,又一批批送回病房。

總之,積極合理的治療服務,營養均衡的餐飲,充分的照顧和休息,輕鬆的精神狀態,病痛自然就好得快。兩周多前,我哭爹叫娘地被送到Box hill 醫院掛急診,經過一天一夜的緊急措施,我的幾種病情就得到控製,又經過康複醫院的康複治療,下周就可出院了。而出院前,有關方麵,仍繼續送我去眼科醫院查治青光眼、去乳癌醫院檢查我的舊病,並不因為這些病跟腰傷無關而推卸責任 ;對我出院後的管理也都做在前頭。對一個外國老人的種種病痛危難,毫不輕忽歧視,每一個醫療步驟都不含糊,負責到底,都是為了什麽呢?人家可沒有以我為例,大張旗鼓地吹噓宣傳自己社會製度的優越性或什麽國際主義精神等等。在這裏,這是一件司空見慣的太普通的小事,救死扶傷乃是國際人道主義精神的應有舉措之一!就像他們每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雷鋒”精神一樣,是從小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的。而不是隻在報上宣傳用的。

譬如,在我住院期間,經常中午開飯時,就有幾位男女老少不同崗位不同國籍的Volunteer (誌願者)來到病房,問病人: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前天,來我病床前的一位頭發花白但容裝端潔的老太太,竟是一位七十七歲的老人了,她一邊用她布滿青筋的雙手幫我切碎盤子裏的雞腿,一邊微笑著回答我:她來自倫敦,已是多年的誌願者了。她喜歡做這工作......把我驚異羞愧得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當時我就情不自禁地想到毛澤東的話:這是什麽精神?中國百姓光是文革時期就把毛澤東語錄背得滾瓜爛熟,毛澤東的老三篇幾乎倒背如流,結果,又出了多少真正誌願者呢?特別是在日常生活中,小枝小節中,有幾個情出於衷的誌願者啊?

我來澳洲定居一晃半年多了,平時,深居簡出,對這裏的社會民情了解甚少,但在這次短短的兩周住院期間,親眼目擊了許多值得我珍藏在心的感人畫麵和人物事跡。

零星寫下的一點我的親見親曆,也算是我對兄弟友邦的小小回報吧。


16/05/2014晚
於康複醫院35病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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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巫山疑雲 回複 悄悄話 李老師,看到您如此欣賞澳洲,真的為您高興。不過我想其實澳洲遠沒有你印象中的那麽好。事實上我們的學生(無論是本科生還是研究生)去中國總是覺得中國要好得多,他們在中國感到辦事有效率,公共交通和互聯網都很便宜又快,醫院看病也很快,醫生的醫術水平高。您可能是把澳洲的現在跟中國的過去比,其實中國現在真的很不一樣,而澳洲在我的感覺裏其實挺差的。政府大學的科研基金很少,而學生的學費卻越來越高,一切向錢看,官僚主義嚴重。整個執政黨根本不重視文化教育,保守並且有嚴重的種族主義傾向,很多澳洲的知識分子都逃離澳洲了。
l2272chen 回複 悄悄話 此文內容生動、真實。作者在短短兩周住院期間,親眼目擊了許多值得珍藏在心的感人畫麵和人物事跡,展現在讀者麵前,感到十分親切。如果人們一旦遇到病痛,都能處於“實打實的救死扶傷”環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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