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夏花之燦爛 死如秋葉之靜美

永遠對生活心存感恩,對生命充滿敬畏。相信普希金的那句名言:一切過去了的,都會成為親切的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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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感(三)

(2013-01-27 15:23:59) 下一個
有一段時間我曾經認為自己的童年不算幸福:家境清寒,溫飽常受到威脅,加之,兄弟姐妹眾多,而我,既長錯了性別,又長相醜陋,使父母對我又失望又厭惡。要說,這既不是我的過失,也不能怪父母的心情。這既在情理之中,又屬無可奈何之事。所幸的是父母在對孩子們的教育上是一視同仁的。我雖生而為女,父母的經濟條件也不佳,但他們還是按時送我去上小學,並且一直上到大學。這決定了我一生的道路和命運。在那個戰火頻繁,基本生活都無保障的年代,且我家僅靠父親一人工作,工資微薄,家庭人口又多,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的父母仍堅持不輟我們的學業。 而我作為父母的子女之一,,能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樣,享受同等待遇,完成從小學到大學的全部教育,這難道不是天大的幸福嗎?從那時的思想意識上來講,即使經濟條件好的家庭,對女孩子的教育也不重視。而我的父母,(他們本身所受教育並不高),卻能盡一切力量讓他們的兒女全部上學。我有這樣兩位父母不是天大的幸福嗎?環視我的四周,有多少女孩有我這樣的幸運!的確,受教育程度的深淺,是決定一個人的命運的重要因素。我家兄弟姐妹之所以能有今日之福,全都過上了上層市民的生活,擁有較高精神視野,沒有墮入愚昧庸俗的市民氣味,這都是由於我們有幸得到的係統教育所致。回顧這一生,雖然也不可避免地經受過一些苦難曲折,但是由於我們接受過完整和係統的教育,還能比較達觀地保持身心的平安。我在這裏尤其要感謝上帝和我的偉大的父母:我在我的兄弟姐妹中最為幸運的是,我的全部生活和學習的地方(先不說晚年),是中國最大的三個城市:上海,天津,北京。小學,初中和高中,我都是在上海進行的。也許是命中注定,我從小就深受父親愛好文學的影響,記得小時候父親喜歡在晚飯後躺在床上一邊看著書或 一邊 吃著花生米,給我們講聊齋,或水滸,紅樓夢等故事,(有一次竟因全家聽得過於入神,,我們大家都圍在父親周圍靜靜地聽,連我那一向細心勤勞的文盲母親也是父親的忠實聽眾,我們一邊吃著花生米,一邊全神貫注地聽父親繪聲繪色地講書聽得我們有時緊張有時興奮,全家都沉浸在快活的氣氛之中,這時,一個大概剛賭輸了錢的小偷悄悄溜進了我家門口,把一把銅製的水壺順手牽羊拿走了也無人知覺,直到聽完故事,準備睡覺時才發現小偷光臨過了。)可見父親講書的魅力!後來,我不知不覺的學會了一點字,我便從櫥帽子上拿出父親的藏書,如水滸,聊齋等書來看,可能就是從這時就種下了我和文學的不解之緣。但是,應該說,父親是我走上文學道路的第一位啟蒙教師。我上初小時就表現出了我的語文天賦,大約三年級時,學校舉行了一次作文比賽,題目是:我最愛的—。它是一個半自選題,參賽者可任意寫我最愛的母親,學校,祖國等等,我寫的是我最愛的小妹妹。因那時我的小妹妹剛出生不久,非常可愛,我非常非常喜歡她,經常一放學就抱她,和她玩,就像是我的一個活的玩具娃娃一樣。所以,在寫這個作文題目時我不加猶豫地寫了我的小妹妹。不料,這篇作文還得了第三名,獎品是一支鉛筆,但後來竟沒發。這件事我一直記得很清楚。到我讀四年級時,就暴露出我的算術課太差了,學雞兔同籠時我就搞不明白,雞和兔加在一起是幾條腿,從此我對算術和數理化毫無興趣,且很少及格。後來轉到旦華小學讀高小,仍然對語文有興趣。記得有一位老師名叫錢申之,他的女兒叫錢榴雲,是教算術的,我很不喜歡算術,也因之不喜歡小錢老師了。老錢老師有點像老學究,他教語文,除了課本外,他還發一些補充教材,大都是中華活頁文選,其中所選大部是古文中的名篇,我非常喜歡。我至今還記得他講的韓愈的祭十二郎文中的一些句子和詞語。現在回想起來這些課文都在不知不覺中給我打下了一定的古文基礎,令我終身收益。此外,我還要感謝我的大姐,她也可以說是我在學文學途上的一位啟蒙老師。記得她在出嫁前,常常看一些那時流行的文學雜誌——萬象,大眾,等等,我也跟著看,這使我不知不覺地也喜歡上了新文學,開始接觸五四以來的著名作家,如冰心,丁玲,魯迅,巴金等人,有時我也萌發過一種蒙朧的幻想,將來也要當一個女作家。初中時我還用筆名在班級辦的油印刊物上投過稿。我的初中是在一個回民中學上的,那時叫敦化中學,是專門為回族子弟而設的。我在那裏曾享受過助學金。那時我家對這所中學還不甚以為然,現在回想起來,其實,敦化中學應該算得上是一所好學校。它當時在回族中 有相當的影響。事實上它對當地的回族是作出了一定貢獻的。實事求是地說,敦化中學的教學質量是高的。記得,那時教我們英文的老師是校長沙慶(號善予)親授,教音樂的是楊竹林老師,也是一位有一定音樂造詣的年輕教師,我至今還記得他那一副憂鬱的神情,(不知是不是失戀還是懷才不遇?)。沙校長有兩位漂亮的女兒,也在這學校教書,因為漂亮,也因為是校長的女兒,在大家的心目中地位頗不一般。她兩的婚戀事件也為這寂靜的學校增添了一些熱烈浪漫的音符。初中時我的班上來了一位插班生,名叫王梅麗,長得白淨秀麗,很得大家的注目,班上還有一位被視為才子的男生,叫李大成,後來聽說他倆結為伉儷了,還有一對,男生名何飛,女生名吳瑛,也是那時的早戀開創者,也是班上一些花邊新聞的製造者。但不知他倆後來的結局如何了。現在也無從查考了。還有一個男生,名叫石厚業,後來得知他是表妹唐德清的小叔,但他長得比石厚昌強多了。現在我還記得幾個同學的名字有,石貴瑛,李瓊華,邵麗娟,周憶梅,(她妹周惜梅),哈士成,楊秋雲。。。。。。歲月無情,人生如夢!昔日的少男少女們,風雲一時的美女靚哥教師們,有的想已魂歸極樂園了,幸存的一些人也想必是一群白發翁媼了,現在他(她)們都在哪裏啊?寫到這裏我忽然想起,在我的中 小學同學中還有我的弟弟和二姐。 弟弟慶餘曾是我初小時的同校同學,高小時又同在旦華小學同校上學。初中時我又和二姐同校同班。直到初中畢業,她去了糖業中學,我則去了父親任教的勵誌中學上高中。如果說,我的小學和初中時期學到了一些最基本的書本知識,那麽,從高中開始,我的生命,我的視野開始有了很大的變化。上小學和初中時,我幾乎沒有越出過南市區的範圍;生活的天地很窄。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們就像一群小麻雀,隻在所居住的弄堂和附近的學校周圍蹦達,不知道也沒想像過我們所居住的大上海是什麽樣子的。因為我們住的是窮人區,眼裏看到的和平時接觸的大部是窮人--工人或小市民甚至更底層的苦人。我家在這個弄堂裏算是有身份的家庭,父親被稱為李先生,母親也被呼為李師母。我們幾個兄弟姐妹平時出來上學,也很少去樓下或弄堂裏野。放了學就回家做功課,看書,或做點簡單的家務活,生活安靜而簡單。 在我初中臨畢業時,上海解放了,共產黨和解放軍進上海市了。那年我十六歲。經過多次報考考試失敗後,我隻得去父親任教的勵誌中學讀高中。在那裏,我開始了一種新的生活。那時讀書已不重要了。起先是跟著少數幾個所謂的進步同學(吳定求,滕杏元等)和新派來的進步教師一起參加青年團組織的社會活動,如針對國民黨對二七大罷工烈士的殺害的控訴大會,參加反二六大轟炸的大遊行,宣傳共產黨發行的公債等等活動。。。。。。我本來天性熱情單純好奇,現在得到了表現的機會了,每天都處在興奮激動狀態。不久,我就在吳定求的介紹下加入了青年團(後來改叫共青團),成為我家第一個參加革命組織的進步分子。父親母親都是很開通的人,他們從不阻止或調查我在學校和校外的活動情況,看著我整天忙,所謂的積極,還似乎很高興。1950 年,朝鮮戰爭引起的抗美援朝活動轟轟烈烈的折騰了很長一段時間,我和二姐都分別報名參軍,結果是平時不聲不響的二姐被批準參軍,我則參軍未成。留下來繼續讀高二高三。在此之前,1950年冬,我們的阿哥已經第一個離家遠赴東北沈陽的一個設計院去工作了。現在二姐又遠赴東北參軍。(大阿姐早在解放前就出嫁了,因是正常婚嫁,又離家不遠,且家中還有五個孩子,當時還不覺空虛)一下子又少了兩個孩子,家裏顯得冷清多了。我不知道此時父母的心情如何,也許是很矛盾複雜的吧。一方麵他們會覺得身上的重擔減輕了些,畢竟隨著我們的年齡和學齡的增長,父母的經濟負擔越來越重了,他們早就盼望孩子們快些長大獨立,好減輕一些父親的重壓。現在,他們能稍微喘口氣了;但另一方麵,眼看著朝夕相處的兒女先後離家遠行,心裏必定別有滋味吧!蠢笨的我,那時雖已有十七八歲了,卻還不懂得關心,體貼安慰他們兩老,整天沉浸在我自己的幻想世界裏,白天在學校裏瞎混,晚上看閑書,跟父母的交流不多。慶餘弟和小妹妹更小,都各自有自己的小天地。有時偶而聽到父母的低語聲,我也事不關己,聽而不聞。對不起,我親愛的雙親大人!直到今天,我自己也已是年屆八十的老人,也品嚐到女兒遠離身邊的淒涼滋味了,才想到了你們當年的不忍回顧的心情和難言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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