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很多時候,柳楊是個連自己也說不清性格的人,即使有滿腹心事,也不輕易向人說起,越是親密的朋友,她越是不願傾倒內心的垃圾,她寧願把自己關在家裏,一個人獨自品味孤獨和煩惱,連妹妹柳苗也不能走進她的內心和家門。如果實在憋得難受,她就一個人背起包,去一個陌生的地方流浪幾天。而做記者的好處,便是可以借工作之便,去自己想去的地方。雖然不是任何地方,但中國之大,也夠自己去慢慢領略了。
一天晚上,又是電話粥時間。單嘯風說這兩天要去雲南辦事,他問柳楊有沒有去雲南出差的計劃。柳楊心頭一動,她曾去過一次雲南,那次是去采訪一樁轟動全國的特大貪腐案。但那次匆匆來去,采訪結束便飛回來交稿,根本沒來得及去周邊遊玩,尤其是她心儀已久的麗江。而且,獨自旅行,再美的風景也勾不起她的濃烈興致,可如今已經不同,單嘯風就是風景。
柳楊說:“讓我想想看,最近雲南有沒有值得采訪的選題,我明天先跟領導報了選題後才能決定。”
“你們對賭石題材感興趣嗎?”單嘯風竟主動幫她想選題。
“賭石?”柳楊一聽來了興致,“我們好像還從來沒有發過此類題材,如果有合適題材,我倒是可以向老總匯報爭取一下。”
“我認識幾個賭石高人,這次他們就是去緬甸碰運氣,他們身上就有很多傳奇故事,要是你對這個題材感興趣,就跟我去一趟,怎麽樣?”
柳楊動搖了。既有選題,又能看風景,還能私會情郎,一舉數得,何樂而不為?
第二天上班,她跟邢總編一報選題,總編很爽快地說:“正好,我這裏也有個線索,雲南公安部門最近破獲了一起特大販毒案,其中有個大毒販正是我們H省人,此人原先還是某高校教授,你順便去采訪一下。”
簡直是想睡覺就有人送來了枕頭,柳楊內心快樂得幾乎要笑出來。但在老總麵前,她還要極力掩飾自己的迫不及待。如果讓人知道她這次出差是“假公濟私”會情郎,影響就太惡劣了,她的清白名聲也將毀於一旦,後果將不堪設想。
憑著老總簽的出差單,柳楊到財務室預支了三千元差旅費,接著通過攜程預訂了第二天晚上直飛昆明的機票。為了節約差旅費,她特意訂了最晚一趟航班,到達昆明將是夜裏11點20分。訂好機票,她就給單嘯風發去一條信息,告訴他自己的航班和到達的時間。他的回信在一下秒就過來了:你一下飛機就會看到我,寶貝!期待與你相會。
在飛機上,柳楊的心情激動得就像去赴一場美妙的盛典,或是一次義無反顧的私奔。想到即將來臨的見麵場景,隻覺得全身的細胞都在沸騰和歌唱。
航班準點降落在昆明巫家壩機場。一到出閘口,柳楊就看到了單嘯風,他居然捧著一束香水百合,鶴立雞群般地站在迎接親友的人群中。看到她,他的嘴角揚起一抹淡定的微笑。她像個孩子般拉著箱子“呼呼”地奔過來,鞋跟“嗒嗒嗒”地敲擊著地麵,掩飾不住的興奮之情,兩人隔著欄杆就抱在了一起,她的淚和吻一起貼上了他的臉……熱戀,便是如此吧。
他將花束交給她抱著,然後一手拉了她的行李箱,一手牽了她的手,向停車場走去。昆明不愧有著春城之稱,三月的昆明比北方暖和許多,即便是深夜,一件薄毛衣加一件外套便已足夠。他們走幾步看一眼對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用手悄悄地拍了拍她的臀部,她感覺全身“嘩”地一下,如水流過,滋潤、潮濕、期待……
一輛黑色奔馳550越野車在等著他們。開車的是個魁梧精幹的小夥子,全程無話。車到翠湖賓館,單嘯風叮囑小夥子道:“明天等我電話。”小夥子恭敬地“哎”了一聲,駕車離去。
是迫不及待進入房間的,迫不及待地擁吻在一起,迫不及待地扯去全身所有贅物,迫不及待地纏綿在一起 ……
忘記了饑餓,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睡眠,忘記了身處何地……唯有愛,是此刻唯一的主題。
“我要好好滋潤我的女人。”他一邊說一邊用力。他是個魔鬼一樣的男人,他的周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這正是她深深為之沉醉的一種氣質。哪怕無可救藥。
“餓不餓?”他問她。兩個小時後,他們終於結束了第一輪戰鬥。他靠在床頭抽煙,一隻手穿過她的脖頸,落在她堅挺的胸上,依舊不安分地撥弄著。
“嗯,好像有點餓呢,可是我不想起床出去吃東西,最好這會兒有人拿著好吃的來喂我。”她撒嬌道。
“哦,你這個貪吃鬼,剛才那麽吃了那麽多,還不夠?”他取笑她。他喜歡看她羞惱的樣子,一點不像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她的心理年齡看來隻有十七八歲。而真正十七八歲的女孩,卻又少了幾分成熟風韻,床上功夫也顯生澀。而她就恰到好處,外表獨立剛硬,內心柔軟感性,正是他喜歡的類型。他一向自信可以駕馭所有類型的女人,而她這一類的女人,更具挑戰性。
其實他把吃的早就準備好了。他預先在賓館餐廳訂了餐,隻需一個電話,服務生便將豐盛的晚餐送到了這間豪華套間的客廳裏。
當她披著睡袍,被他牽著來到客廳,隻見餐桌上點著兩支蠟燭,一束怒放的紅玫瑰置於餐桌中間的水晶花瓶中。兩個蓋著不鏽鋼蓋子的菜盤置於桌上,刀叉擺放整齊,她不禁驚呆——這個男人太有心了!心裏更是湧上無以複加的愛意。
“你究竟是人還是神呢?”她歎息著說。
“我大概介於兩者之間——是魔鬼。”他一邊說,一邊揭開錚亮的不鏽鋼蓋,盤子上躺著上等T骨牛排,香氣撲鼻。
“來,寶貝兒,慶祝我們再次相聚。”他端起斟上了法國波爾多紅酒的水晶杯,在桌子對麵看著她。她忽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應該是在一個遙遠的夢裏吧,也是一模一樣的此情此景,隻是當時對麵的男人模糊不清。如今,這個夢竟然活生生地實現了。是的,曾經的夢隻是一個預兆,此刻,好夢成真。她從來沒有想過,如此浪漫的情景,真的會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她就像一個趕夜路的人,不期然地被一塊石頭絆了一跤,爬起來一看,絆倒她的原來是塊金磚。他對她來說,就是這樣的一個奇跡!
或者,無論她撿到了他或是他撿到了她,對彼此來說,都是奇跡吧!
夜半醒來,柳楊看看身邊這個生龍活虎般的男人,似在夢中。她睡在他的左側臂彎裏,他仰麵而睡,側麵看去像一座棱角分明的山峰,眉骨清晰,鼻梁高挺,就連下巴也是極有個性的方形。她忍不住用牙齒輕咬他的左耳,他毫無反應。她再用力一點,還是沒有反應,難道他不怕疼?睡得如此深沉,想來累壞了。她不再折騰,埋在他的懷裏靜靜睡去。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洗漱後去吃雲南著名的過橋米線。兩人走路去的米線店,一路上十指緊扣,她依偎在他身邊,欣喜雀躍如初戀的小姑娘。說話間,她不時仰頭去看他,這個穩健冷峻的男人,正用自己肥厚的指尖劃她的掌心,癢癢的,性感的。她不由想起昨晚的纏綿……如此時光就此停頓,多好。
吃過配料豐富、令人眼花繚亂的過橋米線,單嘯風說自己下午要和人談事,問她怎麽安排自己。她很聰明,一聽就明白,他談的事情,不方便帶她去。她便說:“哦,老總也派了我任務的,那我就去公安局了解一個案子的情況吧,你忙完了給我打電話。”
步行著回到賓館,昨晚接他們的那個小夥子已經開車等在樓下,他抱了抱她,吻了她一下,說:“別亂跑啊,晚上我們一起吃飯。”然後上了車,黑色奔馳絕塵而去。
她轉身進了賓館,上樓進入房間。服務員已經打掃過房間了,床鋪整潔,味道清新。她想象著服務員如果看到床單上他們昨晚留下的印記,該是怎樣的表情。如此一想,她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心想最好別和這個樓層的服務員打照麵,不然多難為情啊。
在床上仰躺了一會兒,閉眼回味了一會兒昨晚的浪漫,柳楊開始打起精神準備工作。她打了一通電話,找到了破獲那起特大販毒案的辦案人員,並與對方約好第二天去采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