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母記(十六)

正說著，門鈴響，宛秋的表妹帶著女兒芸芸到了。大家打了招呼，宛秋拿出另一個紅包給芸芸，表妹忙推，見推不過，叫芸芸謝了姨媽，收下了。宛秋見芸芸長得可高了，文文靜靜的。表妹明顯胖了，燙了頭發，緊身褲配碎花薄裙，手裏挽個白色包包，看著挺時髦。表妹拿出個玩具小汽車，遞給兩歲的嘟嘟，叫女兒陪弟弟玩。

表妹問宛秋：“舅媽身體怎麽樣了？出院了嗎？”宛秋簡單地答了一下，轉而問起表妹的女兒，“芸芸上幾年級？功課忙不忙？芸芸個子真高呀。”

“她上一年級，功課還好，晚上八點鍾能做完了。星期天要上奧數課，我本來不想送她去的，但她們老師要求，隻好去了。她是班上個子最高的，坐最後一排，有一米四了。你兒子呢？”

“我兒子上兩年級，個子沒芸芸高，大概一米三吧。他們學校沒有測驗，沒有考試，作業就是讀讀故事書。我們星期天送他去中文學校，這事他唯一的課外班。”

“學中文要去中文學校？你們在家跟他講中文不就行了嗎？”

宛秋苦笑，“在那裏，小孩子學中文不容易啊。我兒子的中文程度肯定比芸芸差遠了。”

小姑媽這時端上飯菜，說開飯了。大家都坐上飯桌，小姑父要喝黑啤，宛秋和表妹作陪。表弟不準備喝啤酒，盛了飯，舀一碗湯就吃起來。小姑媽則把嘟嘟抱過來，張羅著給嘟嘟喂飯。嘟嘟長得壯壯實實的，圓圓的眼睛，看著滿桌的飯菜，興奮地用小手指這指那。給他蘆筍，他塞進嘴裏咬了幾口，往湯裏一扔。表妹趕快把那蘆筍從湯裏撈出來。嘟嘟又要大人手裏的螃蟹，小姑父掰下蟹腿給嘟嘟玩，小家夥拿起來就往嘴裏塞。小姑媽趕快奪下來，要剝出蟹肉給他吃。嘟嘟小嘴一扁，開始大哭大叫，幾個大人圍著他七嘴八舌，手忙腳亂。

宛秋一邊幫忙，一邊看著這一切。家裏有小小孩子真是熱鬧，不把小孩子搞定，大人別想能好好吃飯。小孩子根本就是家裏的中心，爺爺奶奶姨媽姑媽個個被“使喚”得團團轉。宛秋微微笑起來，想起自己的兒子小時候也是這樣子，不過隻有爸爸媽媽圍著他而已。宛秋突然發現表弟不在周圍，抬眼望去，他好像早已吃完了飯，人不在飯桌上了。宛秋眼光搜尋著，結果瞥見表弟已經躲進了次臥，躺在躺椅上悠閑地看著報紙。哈，宛秋心想，他這個爹倒是當得輕鬆，什麽也沒見他幹，這麽會躲懶，不胖才怪。或者人家根本就認為倒了這個年紀要胖些才好呢，自己瞎起勁。

宛秋心裏想著，忽然覺得有人在偷偷看自己，是坐在右手邊的芸芸。七歲的小姑娘長得很像表妹，用小姑媽的話說，“比表妹更好看”。她不太說話，看著大家和嘟嘟，也跟著笑，時不時地悄悄打量宛秋。宛秋覺得這會是個早熟的孩子，雖比自己的兒子還小兩個月，但儼然已是大孩子的樣子了。

飯桌上依舊熱鬧，嘟嘟還是不肯好好吃飯，大人們使出百般花樣也沒搞定他。小姑媽說這不行，把嘟嘟抱到電視機前，繼續喂飯。

過一會兒，表弟出門上課去了。嘟嘟的飯也終於喂好了，芸芸過去陪著他玩。小姑媽回到清靜了不少的飯桌上，開始吃飯。表妹和小姑父都快吃完了，宛秋還在對付著螃蟹。宛秋本來吃蟹就慢，小姑父一下又夾給宛秋兩隻，這下更快不起來了。小姑父讓宛秋慢慢吃，他自己坐到電視機前的沙發上，看著孫子玩。宛秋再抬眼的時候，見小姑父已經打著盹睡著了。

還沒吃完，弟媳回來了。大家打了招呼，弟媳坐上飯桌匆匆吃著飯，和宛秋閑聊兩句，便問嘟嘟怎麽樣。小姑媽說，午飯喂過了，今天天涼，沒有帶出去玩。嘟嘟見媽媽回來了，便過來纏著媽媽，弟媳吃完飯，說嘟嘟該睡午覺了。弟媳抱起嘟嘟換尿片，表妹在旁看著說，“哎呀，嘟嘟的尿片重得很，肯定撒了很多尿。”宛秋悄悄問小姑媽，嘟嘟的尿片有沒有換過，小姑媽回答換尿片的事我們不管的。宛秋看弟媳把嘟嘟抱進了主臥，想是哄小家夥睡午覺了。

宛秋好象是飯桌上唯一從頭坐到底的一個，有些不好意思，總算吃完了，隻比小姑媽早了一步。幫著小姑媽把碗筷拿進廚房，宛秋覺得該告辭了，便和小姑媽說，“我該走了，小姑媽你自己身體保重，我爸爸媽媽那邊，還麻煩你多照顧。”小姑媽說，“好，我會的。我叫你小姑父和你一起走吧。我洗了碗就和你表妹芸芸一起走。”宛秋敲敲主臥的門，和弟媳告辭。

表妹見宛秋要走了，轉身拿出個紙袋遞給宛秋，說，“給你兒子的。不好意思，我不知他的尺寸，是按著一米五的身高買的。”宛秋忙說，“你不用破費的。”要推回去，表妹說買都買好了，過兩年就能穿了。宛秋謝著收下了。

小姑父與宛秋一起走出小區，一陣涼風吹過，小姑父說，今天真涼呀。走到馬路上，小姑父問宛秋什麽時候回去，宛秋說後天的飛機。“這麽快，來去匆匆。”“是啊，小姑父你多保重。”宛秋笑笑，和小姑父道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