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MarketWatch專欄作家納廷(Rex Nutting)撰文指出,美國經濟遭遇今日的困境,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近三十年來工會式微,使得收入的分配日益不均衡,勞動者收入減少,消費開支自然就難以指望,現在必須想辦法重置企業與勞動者之間的權力分配不均衡。
以下即納廷的評論文章全文:
美國依然是個非常富有的國家,但是這個國家財富的分配並沒有讓財富發揮真正充分的效力。
高失業率現在依舊是我們麵前最大的經濟挑戰。可是且不說失業者,即便是那些現在擁有全職工作的人,也無法免於困擾,他們的債務水平實在太高,而且與此同時,工資的增長速度還趕不上通貨膨脹前進的腳步。這個國家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的歲月當中之所以能夠那麽繁榮,很大程度上正是因為雇員麵對著雇主有了討價還價的權力,而這權力現在無疑是大大縮水了。
在1950年代、1960年代和1970年代,企業每開支1美元,平均而言就有65美分是用於勞動力成本。之後,勞動力成本所占據的份額逐漸愛你降低,而2008年大衰退以來更是戲劇性下滑。目前,每1美元企業開支當中,用於勞動力成本的隻有57美分了。與此同時,企業的利潤在全國收入當中所占據的比重則達到了創紀錄的高水平。
JP摩根大通經濟學家費羅裏(Michael Feroli)指出,如果勞動者所得在企業所得當中所占據的比例能夠和二戰至2000年期間的水平相當,那麽他們的收入就將增加7800億美元甚至更高。費羅裏在研究報告當中寫道:“如果背負著太過沉重的債務負擔,麵對著太少就業機會的這一重要領域能夠獲得這些收入,經濟就將得到急需的重大推動力。”
一旦勞動者得到這些收入,經濟就將受到巨大的刺激,創造出數以百萬計的新就業機會,與此同時,負債累累的債務人也可以償還自己的抵押貸款和其他貸款。
有人可能會說,今日的勞動者沒有拿到那額外的7800億美元,是因為他們不值那麽多錢。歸根結底,在純粹的市場經濟環境中,你所賺到的錢就等同於你的勞動力價值,這是你的老板決定的。你賺多少,你就值多少。可是,我們並不是生活在一個理想的烏托邦當中,在我們的真實經濟世界裏,勞動者與雇主之間的權力關係和勞動生產率一樣重要。
我們很難說美國的勞動者在生產率方麵是不出色的。在過去十年當中,美國企業的勞動生產率增長了5%,但是真實時薪卻隻增長了7%。生產率提升的好處,更多是流到了企業所有者那裏,而不是勞動者那裏。從這個角度說來,7800億美元也就不足為奇了。
過去三十年間,企業和企業主在勞動力與資本的爭奪較量當中獲得了絕大多數的權力。
勞動者逐漸失去經濟話語權,原因有很多:全球化、技術進步、經濟向服務業轉型、稅務政策,等等。不過,不容忽視的是,在勞資間的討價還價當中,勞動者的整體地位削弱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這就是他們愈來愈少地隸屬於工會,有組織的勞動者的權力逐漸消亡了。在1960年,大約25%的勞動者都是屬於某個工會的,而今天這一比例已經降低到12%,在私營部門,更是隻有7%。
這一變化的結果之一就是,在過去三十年間,收入的不均衡曆史性地擴大了。富有者更加富有,不但相對於貧窮者是如此,相對於接近富有門檻的人也是如此。收入的增長幾乎全部都落入了收入最高的5%的腰包,而其中大部分更是隻屬於0.1%。
不但是雇主和勞動者之間的收入缺口在擴大,而且普通勞動者和高薪勞動者之間的收入缺口也在擴大。這種情況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用教育的高回報來解釋,但是也隻是一定程度上而已。
哈佛大學教授韋斯特恩(Bruce Western)和華盛頓大學教授羅森菲爾德(Jake Rosenfeld)研究指出,1973年至今,薪資增長不均衡,大約有五分之一到三分之一的部分都是工會成員減少造成的。
在2011年8月號的《美國社會學評論》(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上,他們撰文指出,之所以工會無法再推動工資增長,改善工會成員和非工會勞動者的工作條件,在一定程度上是因為那些尚未成立工會的企業往往都會拿出更多的錢來,避免工會出現在自己這裏,但同時也是因為有組織的工會改變了自己在經濟體係當中的行為方式,改變了自己的政治和社會架構。
“工會的式微標誌著有道德的經濟的沒落。”韋斯特恩和羅森菲爾德寫道,“有道德的經濟是一種公平分配被確定為正常準則的經濟。在有道德的經濟活躍的時候,違反正當分配準則的做法會受到一致的譴責,被指責為不公平。”
或許,有的人覺得這隻是一場價值爭論而已,畢竟,誰有資格確定在一個社會當中,怎樣分配就是公平,怎樣就是不公平?
不錯,隻要經濟依然能夠順暢運轉,人人都可以保留自己的觀點,可是問題在於,經濟的運轉已經出現了問題。收入和財富向著極端富有者的轉移實際上並沒有發揮水漲船高的作用。隻有那些超級富豪的船高了,其餘的船都打翻了。
愈來愈多的美國家庭正在體會著邊緣生活的味道,擔心著吃了這頓沒這頓,擔心著自己該如何去找工作,擔心著該如何付房租,擔心著如果病了怎麽辦。與此同時,很少一部分人卻聚斂了難以想象的財富。
可是,即便富有者也不是那麽安心。他們的利潤是建立在沙漠中的大廈。如果能夠買得起他們產品和服務的人愈來愈少,他們的利潤豈不是有斷流之虞?於是,很多人不再投資於真實的,有所產出的努力,而是轉向投機。
為了我們經濟的前途,勞動者與雇主之間的權力關係必須重置。要做到這一點,方法之一就是讓勞動者更加容易組織起來,以抗衡企業所擁有的巨大的經濟和政治權力。
我們隻能祈禱這一進程好運。眾議院的共和黨人已經通過了這樣一個動議,一旦最終立法,就將進一步削弱勞動者已經被大大削弱的組織權力。在一個充滿奧威爾味道的舉措當中,眾院的共和黨領導人們實際上是在說,保護勞動者權益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讓他們知道自己的權益何在。
你可知道,你的雇主如果因為你試圖組織工會,或者和其他人聯合行動而開除你或者懲罰你,這樣實際上是違法的? 你可知道,如果你不加入,工會是不可能威脅到你的?你可知道,如果你和你的同伴們組織一個工會,公司就必須依照法律來和你們溝通?國家勞資關係委員會希望你們了解自己的權利。
工會當然並不完美,有一些效率低下,有一些已經腐敗,還有一些確實發揮了改善勞動條件和提高生產率的作用——關鍵在於,同樣的描述也適用於那些企業。
無論是企業還是工會,給予任何一方無限製的權力都是愚蠢的,可是歸根結底,說到我們今天的經濟困境,顯然沒有人會相信是因為工會太強大的緣故。(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