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媒體中的營養學:不太靠譜的一張嘴
原創 2016-05-25 李娟 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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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營養學建議讓人如此困惑?
圖片來源:紐約時報
編譯 李娟
最近幾天,一篇《輿論操控範例:我是如何讓一百萬人相信巧克力可以減肥的》文章傳遍網絡,文中詳細描述了得出“吃巧克力可以減肥”這一結論的論文作者,同時也是名記者的自我爆料。他稱該研究的初衷是應邀展示一下如何簡單地將一個拙劣的科學研究變成一個能上頭條的飲食風尚,並且這也是一種報道方式:通過參與來揭露。他們首先組織了一個真實的實驗,但樣本數不到20,然後通過P值操縱來得到一個實際上毫無意義的“研究結果”,寫成論文後,他們投給了20家雜誌,很快就有多家雜誌表示樂意發表,隻要付上一筆費用。接下來,就是大家都看到的媒體跟風炒作。
也許這個例子有些極端,但有關營養學的健康指南確實經常讓人無所適從。比如,美國2015~2020年最新飲食指南於今年年初正式公布,其中“取消攝取膽固醇上限”引發關注,而2010年的舊版飲食指南中則建議每人每天攝取膽固醇量應低於300毫克;美國醫學會期刊《JAMA兒科學》今年發表的研究報告指出,如果孕婦每周吃魚超過三次,她們的孩子快速發育與肥胖的可能性將更大,這與之前公認的孕期多吃魚補充omega-3和DHA有益胎兒發育的觀點似乎相悖;近期,一個受人關注且存在已久的問題又被拿出來說事:豆漿的攝入量與乳腺癌的發生到底有沒有關係?媒體中充斥著諸如此類的營養學報道,每則都講得頭頭是道,綜合起來看卻讓人無比困惑。信息時代的“You are what you eat(人如其食)”逐漸變成了“You are what you read(人如其讀)”。究竟是哪些原因導致營養學報道的紛雜萬象?如何改善媒體與營養學研究的現狀?如何更可靠的選擇日常飲食?
1新聞標題背後的真相
低碳水化合物飲食比低脂飲食更健康嗎?吃紅肉會易發癌症?每天一杯紅酒可讓醫生遠離我?
某類很平常的食物,因為最新發現其對健康有益而一躍成為所謂的超級食物,或者一類本來健康的食物,因為一項對健康有害的報道而從此失寵——如今,營養學相關的類似研究新聞隨處可見。媒體的報道影響著人們對吃喝的選擇,但是媒體的報道往往並不完整、不準確或斷章取義,導致食品和飲食科學信息的混亂傳播,有時候甚至相互矛盾。
前英國醫學雜誌(BMJ)的編輯Richard Smith在最近的英國皇家醫學會的一次會議上說,“越來越多和健康有關的研究報道充斥著現在的媒體。但是,信息量的增加並不意味著對營養科學的理解更正確,很多報道是不準確的。”
大量研究文獻發現了各種食物和健康疾病之間的關係。每項新的研究都可能為某結論添加新的證據,但不全麵的新聞故事對單項研究的闡述可能與先前的研究結論相矛盾。經濟學人智庫(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 的Vivek Muthu也在會上解釋說,對健康相關的風險的呈現存在著很大問題,相對風險依靠其統計學數據表象常常勝過絕對風險,從而更吸引眼球。
例如,去年許多報道說加工肉類和癌症發病之間存在關聯,並引用了吃加工肉類的人得腸癌的相對風險要高17%的數據。但是很少有報道提到基線風險和絕對數字。在英國,每1000人中約有61人在某個生活階段會發生腸癌,相比之下,每1000人中約有56人最少接觸加工肉類,而每1000人中66人常吃加工肉類。
食品和飲料行業聯盟的Tim Rycroft說,“未能解釋研究的上下文,是媒體存在的最大問題,很大程度上誤導了讀者。還有其他的各種問題,包括僅從體外研究、動物研究,或隻有小樣本數據的研究擅作推斷,並且缺少從事研究的機構人員的信息等。”
2宣傳機器的過度宣傳
Muthu說,“每個人都被現實利益刺激著進行過度宣傳。研究人員有發表研究成果的壓力,學術機構之間存在知名度和研究經費的競爭,學術期刊追求更多的讀者群和引用率,新聞媒體尋求讀者和關注的最大化,而記者即沒有時間又缺乏嚴格評估粗糙原始研究的專業知識。”
Smith用“弱科學(weak science)”來描述這類研究本身,層出不窮的僅僅基於觀察的研究結論,許多都缺乏可靠的統計學數據。他說,期刊雜誌之所以應受批評,是因其對營養學研究證據的鼓吹和誇大,編輯們對健康新聞報道也應該負起更大的責任。
改善目前的這種情況,要靠更高質量的營養學研究項目,並且必須采用更完善的方法學,使研究數據更加可靠。比如,並不僅僅拘泥於對食物攝入量進行問卷調查,也不隻是陳述大型隨機試驗的觀察結果。此外,我們知道,食品工業的資助左右著科研項目,這會使研究結果產生偏向性,而投入更多公共經費或者類似威康信托基金的經費,則可降低食品工業對科研的影響。
新聞發布會是科學界與媒體打交道的重要機會,它能決定新聞媒體的報道內容,並幫助記者了解科學研究的意義。但是,證據顯示新聞發布會也存在炒作。學術期刊和科研機構過度解讀的新聞稿往往導致隨後的新聞報道出現不妥或失實。作為一名科普作家和研究員,Ben Goldacre呼籲學術界應該提高新聞稿的標準。他建議,文稿作者應建立專業的聲譽評價體係,使那些不準確報道科學發現的作者的學術聲譽也將受到影響。或者,和研究論文一起發表媒體通稿,並鼓勵對所發通稿展開討論。英國醫學雜誌的專欄作家Margaret McCartney認為,學術期刊和研究機構在召開新聞發布會時應該更審慎。
最後,公眾對科學方法有更好的理解,能幫助自己判斷新聞報道的質量。NHS Choices’ Behind the Headlines(標題背後—NHS精選)網站和Health News Review(健康新聞評論)網站,就是專門為健康相關新聞提供客觀分析的媒體。如何嚴格評估研究文稿,可在健康知識科普學校學習到。相關技能的掌握可以幫助公眾和專家對媒體信息做出價值評定,從而為大眾如何選擇食物提供更好的建議。
參考文獻
Navjoyt Ladher,Nutrition science in the media: you are what you read.BMJ 2016; 353 http://dx.doi.org/10.1136/bmj.i1879 (2016.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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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錄
2014年2月,《紐約時報》發表了美國著名的健康科學記者,營養科學計劃(Nutrition Science Initiative)的創始人Gary Taubes的文章《為什麽營養學建議如此令人困惑》。當《Sight and life》的采訪記者提出“我們對營養學知識的了解是否可信? 為什麽我們應該對營養學的建議保持懷疑的態度?”的問題時,Gary Taubes做了如下回答:
做科學的正確態度,是需要細致的觀察現象並對假設進行嚴格驗證,才能總結出自然和宇宙有關的可靠知識。對於物理學這類硬科學來說這個思路是可行的,因為物理學家的研究對象並不是有思想的人類有機體這樣複雜的物體。物理實驗花費或許非常大,但卻可經多次重複得以驗證,變量可被控製,因果得以確立。而營養學需要解決的問題,是飲食如何影響人類一生的健康。這意味著需要以人為研究對象,並對其追蹤幾年或幾十年去得到有意義的結論,這使得實驗進展非常困難,耗費大,耗時長。
我覺得營養學的某些研究人員會為了他們所信奉和傳播的理論,去接受和認可較低標準的證據。至少對我來說,不可否認,某些證據是模棱兩可的,這就讓那些解讀證據的所謂專家們有了自由發揮的空間,導致很多推論是片麵的,帶有偏見性。如果你相信觀察性研究(observational trials)能夠確立因果關係(我不相信,除了少數幾個例外),接著你用某種方式去解讀證據,就會說服你相信哪些食物構成健康飲食。如果你相信隨機對照試驗(randomized controlled trials)對建立因果關係是必要的(我相信,但相關研究可能做的很粗糙),你就會用另一種方式去解讀證據。
最後導致我們每天看到的營養健康相關的新聞都不一致,甚至互相矛盾。而專家們又滿足於認同各種不同觀點,研究團隊卻從未成功的證明哪些研究結論是確鑿可靠的,這就是問題的核心所在。
參考文獻
[1] http://www.nytimes.com/2014/02/09/opinion/sunday/why-nutrition-is-so-confusing.html
[2] http://www.sightandlife.org/fileadmin/data/Magazine/2014/28_1_2014/gary_taubes_why_is_nutrition_so_confusing.pd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