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acher陳

  Teacher陳是中學的英語老師，而我家也是住在那個小縣城的中學
裏，小時候實際上對那個老師都沒有特別的留意，而對Teacher陳最
早的印像是因為他上我家吃晩飯，在我小時的記憶之中，父母基本
上是很少有請人上自己家吃飯的事情，想想也是，當時豬肉和菜油
都是定量供應，每人每月半公斤豬肉和半公斤菜油，而父母每月的
薪水除了全家人吃飯之外還包括所有的家庭開支，所以請客吃飯絕
對是一件大事，那次母親請的人也不多，除了Teacher陳之外另一個
是個女的，自己對那個女的也沒什麽印像。過了幾天才聽到母親給
她的朋友說這件事才明白，這叫做介紹對象。但那次那個女孩沒有
看上Teacher陳，覺得他年齡大了點，那年Teacher陳是34歲。

   後來也陸續聽到母親說Teacher陳的擇偶條件是：年輕、漂亮、有
工作。但他也就是一個英文教師，到是有個鐵飯碗，他也是獨子。
其他也沒有太多可取之處，年齡偏大，性格有點孤僻和吝嗇，個不
高長得也不帥，而且還是地主家庭出身，不過想想也是：以前窮人
是飯都吃不飽的，隻有家境好一點的才可能讓小孩去讀書，但按共
黨的標準，家境好一點的不是地主，就是富農。所以對Teacher陳的
擇偶標準，其他老師都覺得不現實，要求太高，但其他人也不好說
太多，於是他的婚事也就這麽懸在了空中。
   
   Teacher陳單身一人住在學校，平時晚飯時間也常在學校食堂裏碰
到他。在我上中學時他教過我英文，他上課到還是很認真，但那個
時候大家也沒有多少心思學習，而且當時在學校流行的說法是：不
學ABC，照樣鬧革命，中學的英文似乎也是變得可有可無了。而作
為教英文的Teacher陳，當然也為自己的職業和未來擔心，當時他也
擔任學校初中某班的班主任。

  終於有一天，學校傳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說陳在課堂上對某位
女生耍流氓，那個學生告到了學校黨支部，據說是全班都可以作證
陳有不軌行為，在那個時候誰都知道如果學校不作處理的話，陳可
能會去作牢，於是很快全校師生都知道了結果：陳瘋了，學校要送
他去精神病院。一段時間之後，在學校裏裏一樣能碰到他，但因為
大家說他是瘋子，心裏有點怕，見他都躲得遠遠的。至於他後來有
沒有再作老師上課，不得而知，至少再也沒給我上過課了。
 
   後來因為離家去上大學，再也沒有太多留意Teacher陳，幾年以後
在回家鄉時聽到朋友說起他，第一件事是：他有約七，八千元的存
款，這在八十年代絕對是個天文數字，算算也是：大學畢業一月也
就53元的薪水。他是省了一輩子，才存了那麽多錢。第二件事是：
現在他經常一人外出旅遊，同時也去宣傳計劃生育。我當時覺得很
奇怪，宣傳計劃生育怎麽成了他的事了？朋友回答：他是自已提著
茄子到處演講，在人多的地方就開始講：計劃生育是如何如何好，
他真是瘋了。

   當我最後一次在中學裏看到他時，他正在向校外走，我也見到了
他拿在手中的那個道具：一個很大的、用紙糊成的茄子，他看到我
時，也還認識，對我說：你媽媽人很好，我也不知應該同他說些什
麽，也就隨便聊了幾句。最後他說：我現在要出去宣傳計劃生育了，
之後他提著茄子，忽忽的走出了校門。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猛然
醒悟：他不是要去講什麽計劃生育，他是想去告訴人們：他茄子
(缺子)。他陳家單傳的香火在他那兒斷後了，他讓陳家的先輩們失
望，也愧對陳家的列祖列宗，可他不敢直接說。他真的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