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科奇幻小說連載（收割人類 II）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故鄉

 

故鄉是往事堆積的地方，對故鄉的懷念，主要緣於父母的疼愛。在王妃的心裏，故鄉的每一寸土地都印著父母的麵容，無論曾有多疼，這裏都總讓她掛念。傑合夫建議安排一艘小飛船接送王妃和文靜回她們的故鄉去一趟，但是王妃說不要送，隻希望能來接。方若天有交代她，要開車回去。三人坐上汽車，沿93號公路朝T７鎮奔去。行程剛過半，方若天把車停下，大家來到車外，看遠處的雪山在正午的陽光下熠熠生輝，美麗而有氣勢。

＂我跟魯爾夫辭職，他死活不允許。我想回到T７故鄉，幫我爸媽打理餐館，他們開始上年紀。我哥哥死後，他們心情一直不好，現在都還沒有恢複過來。我怕有一天他們像傑西卡一樣，雖然他們仍然在經營著餐館。＂方若天打破沉靜。

＂你這想法很對，有啥比一家人在一起更美好呢？那天西斯密教授采訪時追問我，最想從思露星創造者那裏獲得什麽知識，當時我不知道，現在我知道。我最想獲得能倒逆時光的能力，回到我八歲以前，沒有碰見特帝，這樣我就一直有父母疼愛。那時，有父母、有小靜，是我一生最快樂的時光。＂

文靜顯然有不同的想法：＂小妃，我這樣說你別生氣哈。我就最喜歡現在我們這個樣子，真的，沒有束縛，沒有顧慮。如果你沒有碰見特帝，我們大家，包括幹爹幹媽，現在已經生離死別，或者比死還痛苦。＂

王妃歎一口氣：＂你說的也是。我的想法永遠不可能實現，因為時間不可逆轉，蘭博說這已經被證明，時間隻有一個方向，往前，速度可以變化，但方向永遠不變，實體生命無法回到從前。＂她接著問方若天：＂那你現在怎麽辦？＂

＂魯爾夫說，我的辭職隻有在一種條件下可以被接受。＂

＂哪種條件？＂文靜問。

＂讓王妃來接替我現在的工作。＂

＂我可做不來你的工作，你那些工作對我來說太難，真要找人替你，也得是小靜，她才有這樣的能力和經驗。＂

＂他巴心不得文靜回來工作，但是你不回來，文靜顯然不會回來。＂

＂你們倆別在這裏寒磣我，＂文靜在王妃背上輕擂一下。

＂上尉這樣說，就是不想讓你辭職。你現在是他的智囊，他確實需要你幫他出謀劃策，沒有你，這第三區的執行官一職，可夠他受的，他還兼任五十一區的將軍呢。＂

＂他早想辭去執行官一職，但是他辭不下來。我現在為難得很，不知道該咋辦。魯爾夫給我兩周的假，讓我回家休息。他說得很重，說我們當初十三人，除了他的兩個士兵，隻有我和艾曼達還在他身邊幫助他，他決不會放我和艾曼達離開。＂

＂若天，你就接著幫他，這也是我們的緣分。想當初，他和他的士兵們舍生忘死，何其可貴。＂文靜勸說。

方若天點點頭：＂文靜，我聽從你的建議。不過，等你們從思露星回來，你們一定要來幫我，幫魯爾夫。＂

王妃和文靜都說好。王妃要求換她來接著開車，因為她從來沒有在地球上開過汽車。她開得有些野，但是安全回到T７鎮。王妃建議，她和文靜先去文靜家看望文靜父母，然後再到漁船燈火一起晚餐。

文靜父母很喜悅地看見自家大女兒回來。他們家三個女兒都是魯爾夫小分隊的成員，這在地球人裏絕無僅有。尤其文靜，還曾在三區政府裏擔任重要職務，這讓她父母對她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轉彎，雖說他們對她辭職陪王妃去思露星頗有微言，但是他們以此女兒自豪的心態沒有改變，仍然對她是恩愛有加，言聽計從。他們常在親朋好友前吹噓，自家三個女兒都很有出息，人中鳳凰，生女兒生對了！他們看見文靜身後的王妃，更加高興，連忙把二人讓進屋裏，要三女兒文青鄰去邀請附近的幾家親戚來坐坐。泥鰍兒也在，她早幾天回來，帶著安德烈來見自家父母。她父母看見安德烈，喜歡得很。安德烈在T７住宿一晚，已經回蓉都市。泥鰍兒知道大姐姐要回來，就在家等著，沒出門。

大家在客廳中聊天時，文靜的媽媽站起來要去廚房做飯，邊走邊說要王妃在家中晚餐。王妃趕緊跑過去拉住她，央求她不要辛苦，因為她和小靜三姐妹要去漁船燈火吃飯，方若天已經回家安排。聽王妃這麽說，文靜的媽媽也就沒有勉強。在文靜家閑聊兩個小時後，方若天來電話催，於是王妃告辭，拉著文靜三姐妹朝漁船燈火走來。

方家父母顯然蒼老許多。方母拉著王妃的手，上下仔細端詳，讚歎：＂真的是從天外來，美不可言，可惜我們家若天怕是配不上了。＂她這一句話，把在場的方若天和王妃都說得臉紅，文靜三姐妹在一旁也倍感尷尬。方父趕緊圓場：＂真是老糊塗，你們別聽她亂說。＂

五個年輕人在一張角落裏的桌子旁坐下，王妃和文靜挨在一起，背對大廳。入座後，王妃看著對麵的泥鰍兒說：＂鰍兒，我看得出來，安德烈是個好人。＂

＂王妃姐，別忘了剛才方阿姨說什麽來著，＂泥鰍兒吃吃地笑著回答。

這幾個人，曾在一起經曆和克服生死困難，自然感情不同一般。文青鄰最小，還未滿十七歲，她喜歡與方若天說話，兩人倒是聊得投機。

＂我明年也要去江堰大學讀書，江堰大學已經提前錄取我，因為我的成績和經曆，還免掉我的所有費用，跟我二姐一樣。我希望和二姐住同一間宿舍。＂文青鄰言語裏露出自豪。

＂那我們就都是校友！隻是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才能畢業。＂方若天感歎。

＂你回去補讀完，肯定也能免學費。＂文青鄰低聲說。

＂我已經交了半年的所有費用，應該退還給我。＂方若天開玩笑。

這時接近晚餐時間，店裏陸續到來許多客人，中間有兩個人看見方若天，過來寒喧幾句。飯菜很快端上來，方父方母叮囑好幾個服務員後，也坐過來，一起用餐。剛坐下，門又被推開，高中學校的校長一家人五口走進來。校長看見方父方母，走過來打聲招呼，方父方母站起來答禮，這時校長看見自己側麵坐的是王妃和文靜，便笑說：＂原來方老板在宴請我們學校的招牌學生。＂

五個年輕人都先後站起來，禮貌地問候校長。校長又道：＂很巧，明天周六，T縣高中學校的老師都要到我校來參加一個教學研討會。以前這樣的會從來不安排在我們鎮，因為這裏偏僻。這是第一次，我們都很興奮也很重視，在會前我們要向大家介紹自己的學校和市鎮。王妃同學，我能不能邀請你們去露個麵，幫著介紹我們學校，幫母校和T７鎮增大影響？＂

王妃根本沒有想到回趟家鄉會有這樣的應酬，她在家鄉一向低調，不喜歡交際。被校長這麽一問，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該拒絕還是接受，隻是感覺自己麵對家鄉人時竟十分為難。文靜見她沒有吱聲，懂得她的意思，便幫她回答：＂哈爾木拉校長，我們都是你的學生，按理說你邀請，王妃就應該去的，但她剛回來，隻是回來看看親朋，給她爸媽上墳，後天還要趕著回蓉都市，怕是沒有時間呢。＂

哈爾木拉校長的邀請被拒絕，他臉上有些不悅。若不是因為外星人，他本來對文靜和王妃沒啥好印像，也不會邀請她們。他知道倆人長駐思露星上，難得回來，如果明天能夠去做禮儀，肯定為學校增分。方若天父親是個老好人，他見校長這麽尷尬，便勸道：＂小妃，既然校長親自邀請你，你也是從這裏出去的，就去為母校做個介紹。我一直等著你在家鄉做個報告，我能親身聽聽。＂

方母也附和：＂小妃你應該去，這是你畢業的學校呢。＂

文靜看這架勢，覺得王妃應該做個順水人情，就又說道：＂既然方叔方阿姨都這麽說，小妃你明天就擠出時間去為母校服務，這也是為我們的家鄉。哈爾木拉校長，我幫她答應了，明天什麽時候？我陪她一起來。＂

校長的臉上終於露出笑容：＂會議從九點鍾開始，你們能提前三十分鍾到嗎？＂

既然文靜已經答應，王妃便點頭道：＂好的，我們提前到。謝謝你的邀請，我剛才有點受寵若驚，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答，請哈爾木拉校長原諒。＂

校長一家去另一桌坐下點菜，這邊王妃臉上堆滿笑容：＂方叔，今天看見你和阿姨都精神飽滿，很高興。若天，是不是該有酒，讓我好敬你父母一杯？＂方若天起身去拿來一套酒杯和一瓶小沙白，把酒瓶打開，倒了五杯酒，然後再倒兩小杯水分遞給泥鰍兒和文青鄰。王妃端著酒杯，請大家坐好，自己站起來，先說一段台詞：＂方叔方姨，我得先敬你們。你們一直對我照顧有加，恩同親人，我一生難忘。＂她說完一口把酒喝光。方父方母聽她說完，笑哈哈地點頭，也把酒喝盡。

王妃把酒杯遞給方若天請他加滿，然後又來一段台詞：＂方叔方姨，我再喝一杯，以示尊重，因為我要對你們兩位長輩提個要求。這個要求很簡單，也很容易做到，求你們先答應。＂

方父回答：＂好，我們答應。＂

王妃一口把酒喝盡，然後很恭敬地說道：＂求你們保重身體，心情舒暢，有啥想不開的，想想若天。＂

她又遞酒杯給方若天請他加滿，然後把文靜拉起來，端著酒杯對方若天笑眯眯地說：＂我常到這裏免費吃吃喝喝，沒錢了找你要。你對我和小靜大方豪爽，象個小哥哥。你說了，我和文靜都是你的妹妹，那我們兩個妹妹也敬你這個哥哥，以後對我們的善行不可終止。＂

一桌子人言談甚歡，細數以前的許多有趣故事。王妃喝起來沒有節製，不勝酒力，喝得暈暈乎乎，話越來越多。文靜怕她酒後亂說，就問她累了沒有。方母見狀，立即熱心地安排：＂小妃你到樓上去睡，就住你上次睡的房間，我已經收拾幹淨。＂王妃說好，把文靜杯中的酒倒入自己杯中，一並喝盡後，站起來對大家道聲對不起，搖搖晃晃就離開酒桌，文靜欲去扶她，她堅決不要，隻說要文靜明早７點叫醒她。進了房間，她門也不關，脫去外衣倒床就睡。

夜深時分，方母把方若天叫來，低聲說：＂你和小妃，也算是青梅竹馬，小時候也同睡過一間床，長大後還曾一起出生入死。我這輩子再沒別的奢求，就盼著你和她能成夫妻。她現在雖名滿天下，又美麗絕色，但是你也年輕有為，工作很好，家境不錯，也算般配。我看得出來，她對你沒有反感，甚至有幾分喜歡。她就睡在那邊，隻穿著內衣褲，你今晚就去和她睡覺做愛，生米煮成熟飯，她以後就是你的妻子，做媽的就死而無撼。＂

方若天不肯：＂媽，王妃今天都說了，她是我妹妹，我也這樣說過，你這是怎麽回事，竟然這樣想？＂

方母求他：＂你哥哥沒了，我現在隻你一個兒子，我就一門子心思盼著你能娶她回來，你就幫媽完成這個心願好不？＂

方若天沉默一小會後說：＂媽，我死過一次後終於醒悟很多事，似乎開了天眼一般。王妃和文靜，我們都從小一起長大，兩個人我都很喜歡，她們各有各的美麗。王妃絕色，像天上來的，她適合做個外星人；文靜知書達理，心地善良勇敢。她們兩個，親密無間，為對方連命都舍得，一定一輩子在一起，旁人根本不可能夾在她們中間。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方母爭辯：＂難道她們就永遠不嫁人？她們兩個姑娘家，長期在一起，成何體統？你這樣做也是為她們好。＂

＂王妃在思露星上公開說，在完成她的心願前，她不會考慮婚嫁，她也一定要等文靜先嫁人。＂

＂你更喜歡文靜？＂

＂沒有。＂

＂你現在就去把她要了，她自然會嫁給你。＂

＂這樣做，兩個人都會恨死我。＂

＂她從小與你一起長大，不會恨你。＂方母仍然在鼓動方若天。

＂媽，你快點去休息，別逼我做這樣不仁不義的事。王妃是個重情守信的人，她很敬重你，她為沒有早點來看你和爸，內疚好久。你別把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給毀壞。你想想，要是沒有她，你連我這個兒子都沒有了，你和爸也早沒有了。＂

方母見兒子死活不肯，都說到這個份上，歎口氣，也就作罷。

早上文靜過來叫醒王妃，兩人走出門外，要去吃小時候極喜歡的早食油炸糍耙塊。走在路上，文靜問王妃：＂你昨晚為啥要去試探方若天？＂

王妃嫣然一笑，回答道：＂我不小心聽到一些事，以後告訴你，行不？＂

＂你不會又讓我去問特帝吧？＂文靜追問。

＂不會，他並不知道。＂

＂你的那個夢，特帝有告訴我。＂

王妃側身看著文靜，眼裏有情：＂你為我死過一次，我為你死過兩次。＂

兩個人走到以前的小店門口，才發現小店已經不做食品，店麵正在轉讓。兩人好生遺憾，站在那裏，躊躇著該去哪裏吃心儀的家鄉特色早餐。文靜建議去地下商城看看，兩人於是又往前走。在地下商城路過琳達以前的紋身店時，王妃駐腳感歎：＂可惜琳達回到她家鄉T８鎮去了。聽說她在那裏生意做得好許多。＂

從高中學校出來，王妃建議：＂靜兒，你陪我走回孤兒院去看看，好不？＂文靜點頭，兩人立即就朝幾公裏外的孤兒院走去。走到一個三岔路口時，兩人相視一笑。再往前走，來到一個轉角處，王妃要文靜站著不動，自己跑過轉角，然後再翩翩舞步，慢慢從轉角處出現，文靜也把雙手放眼前做成在看望遠鏡的樣子。兩人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互相摟在一起。經過一條小河時，王妃在橋上指著水麵說：＂我曾經從這裏跳下去，想了此一生，但是我水性好，偏偏淹不死，遊了好遠，我又爬上岸，沒事般回到孤兒院。我從沒敢與你說，怕你生氣難過。＂文靜聽了，把包一扔，立即就從橋上跳下去。王妃大駭，也跟著跳下去，追著文靜遊去。文靜在水裏大喊：＂你追不上我。＂她順著水流使勁遊，但是王妃顯然遊得快些，不一會追上她，大笑：＂你嚇死我！＂

文靜笑著喊：＂我也跳了一次，扯平。＂

兩人在水裏盡情玩耍，上岸後才發現沒有衣服換，而且時間已是中午，腹中饑餓。顯然不能穿成這樣子去孤兒院，兩人就隻好往回走去文靜家。兩人渾身濕淋淋地，青春的身材凹凸有致，別是一番迷人樣子。中途碰見兩個騎自行車的人，騎過去後都回頭看她們好幾次。

黃昏時，王妃獨自一個人來到墓地，手捧一大束花，是她和文靜親手做的，都是從河邊回來路上采的野花。王妃把花放在父母合葬的墓碑前，坐下來，輕聲說：＂爸爸、媽媽，女兒又來看你們。你們的幹女兒本來也要來，是女兒沒讓她來，我想與你們說點悄悄話。她讓我轉告你們，她做到了對你們發過的誓。爸爸、媽媽，想不到時間過得這麽快，你們都已經離去十幾年，可是我總感覺你們昨天仍在。女兒長大了，＂她說到這裏站起來，身體輕輕轉一圈，接著說：＂你們看，女兒長大了，很美呢，據說喜歡我的人不可計數。你們一輩子都為我擔驚受怕，現在終於可以放心。我聽說人能有靈魂，我也真的感受過靈魂的存在，女兒相信你們有靈魂，能聽到我說話。對呢，我要告訴你們，女兒一直遵循你們的教誨，相信自己的使命，不單為地球人類做了次了不起的貢獻，現在也在為思露星人做貢獻，值得你們驕傲。可是，可是我總想回到從前，回到有你們在的童年。＂她說到這裏，內心悲傷，眼淚不停掉落。她胸腔突然一陣疼痛，昏倒在地上。

 

阿茲列和他的同伴們又聚在一起。地球生命毀滅後，他們仍然定期向地球發送信息，希望地球上有人類殘存下來，能夠接收到他們的消息，但是所有發出的信號都石沉大海。他們也偶或收到外星信號，可惜都不是來自地球方向，也毫無關聯。他們仍然按既定計劃工作，但是生命創造過程哪裏這麽容易？所有的努力最後都以失敗告終。按照最初的設計，人類每二十年會來一次思露星，帶來最新的研究成果，實地考察進展情況，然後做出調整，同時也會帶來補給。但是這一切從來就沒有發生，人類自己已經滅亡。根據預先設定的自救措施，當能量危機顯現，隨機抽選出兩個同伴繼續創造生命，其它的自動把剩餘的能量轉移出來，大家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一百八十年來，他們孤獨地在異鄉土地上沒日沒夜地工作，承受著沒有未來的恐懼，唯一的動力來自互相的鼓勵和一個希望，希望能創造出生命甚至人類，這樣他們就可以和人類一起繼續下去。他們的能量隻能延續兩百年，所以一百八十年過去後，這一天終於來臨，他們必須作出生離死別的決定。一年以來，阿茲列天天在經曆各種不同的感受，他害怕，他希望，他恨，人類給他設定的所有感受他都日夜經曆，從沒停息。他第一次感到虛弱，連駕駛飛機這麽簡單的事，他都有點不勝任。他已經停止工作幾十天，天天在各種感受中沉浮，隻有奔跑能讓他減輕感受的強度。來到莫非斯的工作地點看見同伴們後，他的感受強度大幅減輕。和同伴們在一起度過一整天後，抽簽開始，他和莫非斯幸運地抽中。他看著十八個同伴在烈火中自燃毀滅，那個鏡頭的慘烈和輝煌瞬間摧毀他所有的感官，他第一次昏迷過去。等他醒過來時，他最先看見的是莫非斯的臉，從那一刻起，他對莫非斯就有奇怪的感覺，一種他自己不能理解的感覺。莫非斯把他拉起來，告訴他：＂你的身體機構發生奇怪的變化，我耗費足足十天時間才把你修好。＂阿茲列站起來後四處張望，有些害怕。當他的眼光越過莫非斯的身體時，他看見那十八塊存在牌，一股強大的能量再次衝擊他，把他和莫非斯都衝飛，他再一次昏迷過去。再一次醒過來時，阿茲列看見莫非斯坐在旁邊，在檢修他自己的胸腔。阿茲列問：＂你在做什麽？＂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三天前我把你修好後，你一看見同伴們的存在牌就發出一聲大喊，一股能量流，不，我的數據告訴我，是上億的能量流匯集在一起，衝出來把你和我都衝倒。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似乎我曾經失去許多感官。我躺在地上，好長時間不能動彈，過去好久才慢慢恢複能量。你就這樣躺著，我檢查你，你現在身體機能沒有出錯。反倒是，我的部份功能有些錯誤，我正在檢修，但是我檢修自己顯然有點不合邏輯，所以進展緩慢。＂

＂同伴們都消失了？＂阿茲列問，他身體內部有什麽東西抖動。

＂是的，現在就剩下你和我。＂莫非斯的聲音一點沒變。

＂我該做什麽？＂阿茲列再問。

＂從現在開始，你和我一起在這裏工作，這是預先設計好的，難道你忘了？＂莫非斯回答。

＂那些存在牌呢？＂阿茲列想知道。

＂我把它們藏起來，免得你看見又會發生能量衝擊。＂

＂藏在哪裏的？＂阿茲列接著問。

＂你必須先答應，你不去尋找。要是你的身體機構再出錯，我怕我修不好你。＂

＂我發誓堅決不去尋找。＂阿茲列承諾。

＂你站起來，望前看，那邊有三座山，中間那座山的下麵，有許多巨石。下午六點左右，陽光會照在那些巨石上，但是隻有一塊會被染得全部通紅。我在那塊巨石下麵有十米深的地方，挖出一個小洞穴，把同伴們的存在牌洗幹淨密封好後，全部放進一個堅硬無比的保險箱，供放在這個洞穴中。＂

＂我不去尋找，我隻想知道。那有密碼嗎？＂

＂密碼是622622，＂莫非斯說。

往後的日子裏，阿茲列就和莫非斯在一起，重複著許多實驗。時間過得很快，二十年過去。

＂這些地球來的生命為什麽不能在這裏存活？這裏碳氮氫氧磷都存在，一定有什麽原因讓它們不能繁殖，我們應該改變實驗過程。＂阿茲列對莫非斯說。

＂你望著我的光有些異樣，這是為什麽呢？＂莫非斯反問。

＂我不知道，＂阿茲列回答。

＂這是一種危險的信號，我必須要求你離開。＂

＂你要求我去哪裏？＂

＂你應該回到你原來的工作場所。＂

＂我什麽時候才能再回來？＂

＂一年以後。＂

阿茲列再問：＂在什麽條件下我能夠不離開？＂

＂你這樣問沒有邏輯，這是預先設定好的，你應該知道。＂

＂總有例外，對嗎？＂

＂我們哪裏有例外？＂莫非斯說。他停頓一下，有些迷惑，自言自語：＂如果有例外，同伴們就不會毀滅。＂

＂你看向我的光也有些變化，可是我不想要求你離開。＂阿茲列爭辯。

＂你自己有變化，於是認為我有變化。你重啟動一次再看看？＂莫非斯要求。

阿茲列重啟動後再看莫非斯，他的數據明確表明，莫非斯的眼光沒有變化。＂但是我確定早先你有變化。＂

＂重啟後你的光的變化幅度減低，危險性減小，但是仍在危險範圍內。對不起，我必須要求你離開，但是你可以在100天後回來。＂

阿茲列把飛機發動，他轉頭看一眼莫非斯，低聲說：＂我恨你，莫非斯。＂

 

王妃被搖醒過來，她不自覺地說一句：＂我恨你，莫非斯。＂

文靜問：＂你說什麽？＂

＂你把我驚醒，本來故事還沒有完的。＂王妃躺在地上，很疲累。

＂姐，王妃姐怎麽了？＂文青鄰在一旁問。

＂她有特殊本事，她穿越回來。＂

＂我聽不懂，＂文青鄰有雙漂亮的大眼睛，此時正閃著疑惑的光。

＂你還小，別多問，王妃姐命苦，你知道這個就夠，＂文靜擺出一副大姐的樣子。她問王妃：＂你能走不？＂

＂讓我多休息會，＂王妃感覺自己走不動。

文靜吩咐：＂青鄰，那邊不遠有個公用電話，你去電話讓方若天開車來接一下。＂文青鄰快跑離去。＂你總讓我心疼。＂她對王妃說。

＂嗯，上輩子你肯定對我做過很多不友好的事，你欠我的。＂王妃笑笑，接著問：＂現在幾點？天色有點晚。＂

＂你出來兩個小時，我怕你出事，與青鄰一路小跑過來。＂

＂我見阿茲列二十年。很奇怪，他世界裏的時間和我們世界裏的時間沒有一個明確的對稱關係。幸好你叫醒我，要不我醒來會以為自己是個老太婆。＂

＂以後我都不敢讓你一個人出門，你太讓我不放心。＂

＂靜兒，我已經找到阿茲列同伴們的舍利，我知道在哪裏，星球上有一個地方有三峰相連，我到那裏就能認出來。＂王妃說完連連喘氣。

＂你少說話，休息會。我看見青鄰在跑回來，方若天肯定正在路上。＂

方若天開車到來的時候，王妃已經坐起來。他媽媽一起來的，看見王妃臉色蒼白坐在地上，急匆匆走過來：＂小妃啊，你身體咋變得這麽虛弱？來，到我家去，我已經吩咐給你熬牛肉湯，你得補補身體。＂她很熱心地走過來和文靜一起把王妃攙扶起來。

＂阿姨你真好，我隻是一時傷心難過。＂王妃努力站直。

＂沒有爹媽疼愛的孩子，哎，再大的本事都讓人可憐。＂她歎息，又加一句：＂以後我那兒就是你家，常回來。＂

方若天聽出他媽媽的話中話，站在一旁訕訕地笑。他走到一邊，和文青鄰站在一塊，然後跟在他媽後麵朝汽車走過去。快到汽車時，他和文青鄰都加快腳步，去開車門，兩人手碰在一起，都不由縮回去，相視一笑。這時他聽見他媽媽喊道：＂若天你趕緊打開車門，還愣著幹嘛？你這麽大個人，小妃身體不好，也不說主動陪陪。＂她接著嚷嚷：＂聽說你們兩個掉進河裏，濕衣服穿一整天。文靜你也是，你得管好小妃，她喜歡意氣用事。＂

吃完晚飯，方母讓王妃早點上樓去休息，王妃看文靜一眼，心裏不願意方若天和他媽媽生疑，點頭答應。她睡到一半，感覺房中有人，睜開眼，見是方若天，不由問：＂方若天你半夜三更到這裏幹嘛？＂

＂我來看看你，你明天就要離開，想和你單獨說會話。明天吃完午飯再走，行嗎？＂

雖是初秋，氣溫仍高，王妃隻穿著內衣褲睡覺。她看看自己的穿著，也沒避嫌，就裹一層被單坐起來。

＂說吧，有啥要給我坦白的？＂她問。

＂你這麽聰明，猜不到？＂方若天笑笑。

＂你笑起來倒是挺好看的，＂王妃故意說。

＂你比以前變了些，不再像山頂的雪一樣。＂

王妃抿嘴一笑：＂雪也有化的時候，現在正好天熱。若天，我們都體會到你的變化，你現在有思想有深度有涵養，好睿智，反正就是一個華麗大轉變，我替你高興。至於我，我很矛盾。＂

＂你的處境前後變化太過巨大，需要時間消化。我體會到，人隻要冷靜、客觀，如果還能設身處地，分析問題就容易得多。這從你那兒學來的。＂

王妃看著方若天，柔聲說：＂你以前喜歡文靜又喜歡我，你自己沒主意也沒勇氣。現在長大懂事了，終於找到更適合自己的人，我恭喜你呢。＂

方若天的臉一下子通紅，他沒想到王妃突然把話題直接轉到這上麵，但是他內心冷靜，自嘲道：＂我就一個俗人，你們都太美麗，我看得眼花繚亂。我從沒有什麽高大的理想，也沒有使命感，隨波逐流挺適合我。＂

＂青鄰好單純的一個姑娘，人也漂亮，你們挺般配的。她如果去江堰大學讀書，你更必須留在蓉都市。＂

＂她明年就是要去江堰大學。＂

＂皆大歡喜。＂

＂我媽總想著我們成一對，她有時說話毫不掩飾，請你不要介意。＂

＂方阿姨說啥我都不會介意，若天你就放心，我對她隻有感激，我對你也是充滿感激。＂

＂我知道你是個感恩圖報的人，別人幫你一點，你永記心頭。那天校長要你去撐麵子時，我爸媽多說了兩句。＂

＂想不到你心變得這麽細膩，謝謝你。你爸媽既然開口，我自然聽從。這故鄉裏，你們一家人都對我好。若天，你是好人。＂

方若天一驚，有點心虛，問道：＂你，你都聽見了？＂

王妃笑笑：＂你害怕什麽？＂

方若天很不安，他不知道王妃這句話是啥意思，也沒勇氣問，就隻好換個話題：＂聽說你們早上去充當禮儀，讓外地教師們印象深刻。有人說，T７高中應該改名。＂

＂我們高中本來就很好的，江堰大學是世界一流，在三區首屈一指，可是我們每年都能有許多學生考進江堰大學。T７這個名字完美無缺，我第一個反對改名。＂

＂那你咋不要求把你在大學裏的雕像推倒？＂方若天問。

＂我還是有點虛榮心。有座雕像在那裏，一百年後，我們人早已不在，那雕像還會在。那時在蓉都市，如果有人問：＇王妃是誰？＇大家會想到那座雕像。我的名字就和那座雕像聯成一體，永垂不朽。＂她說完笑起來，補充道：＂如果有人要推倒我的烈士像，我也第一個反對。＂

＂有人提議過推倒，因為你已經活著回來，但是魯爾夫堅決反對，非常憤怒，從此再沒有人敢提。＂

＂那我第二個反對。這次回來還沒去見過他呢，怕他太忙。明天打個電話問問，看他有時間沒有。後天我們就要離開，不知道哪天才能回來。我和文靜現在日子過得其實挺舒服的，無憂無慮，沒有人管，就像你說的，被寵得都快忘記錢這個重要東西了。我喜歡這樣的生活，希望完成承諾回到地球後，也過這樣的生活。＂

＂隻要漁船燈火還在，你在家鄉就可以不愁吃喝，這個我能保證。＂兩個人又聊了會，直到都有倦意，方才互道晚安。

下午回到酒店，王妃立即給魯爾夫家裏打電話，他的妻子聽出來是王妃，讓她等等。過一會電話那頭傳來魯爾夫的聲音：＂才給我打電話？回家鄉去玩得開心嗎？要不是因為你，我才不給方若天放假。＂

＂上尉，我們都是閑人，但是你的時間寶貴，我們不敢輕易打攪。＂她喜歡叫他上尉。

＂你一回來就把我的軍銜降一大截。你和文靜明天要走，難說下一次什麽時候回來。我知道你今天要來電話，已經安排好時間，晚上就在我家裏，我辦一個家宴。給你說一聲，就隻有金珠峰上、普溫度、布來登和你們。李白雨和斯諾貝克在天貓星上。金珠峰上會來接你們，請早點過來，我們多說會話。＂

晚宴很熱鬧，生死之交的老朋友聚在一起，免不了多喝幾杯。看著王妃一杯接一杯地喝，眉頭都不皺一下，魯爾夫很詫異：＂你以前不喝酒的，怎麽現在這麽能喝？＂

＂萬事都有開頭，我現在已經是酒鬼級別。這個壞習慣，得怪文靜和布來登。還有，這家鄉生產的酒，不喝不行。＂

布來登爭辯道：＂是文靜買的酒，不是我。＂他接著問王妃：＂你去檔案館，要查什麽信息？＂

＂回館長，我去讀讀曹雨的健康記錄，我有點好奇。＂王妃喝酒後說話很隨便。

＂有啥發現嗎？＂布來登接著問。

＂沒有，我宣布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