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見到你的第一眼(九)(十)
從見到你的第一眼(十一)(十二)
從見到你的第一眼(十三)
以前在中國,從來沒有感受過聖誕節的熱鬧。
街道上,早早就掛起了點點彩燈;開車出去,收音機裏充斥著喜慶的聖誕歌曲;係裏的辦公室裏,秘書們也拉上了一條條紅紅綠綠的裝飾。新奧爾良本來就是以“Big Easy”--- 生活節奏緩慢安逸而著稱,在這種氛圍中,更是“暖風熏得眾人醉,隻想回家放長假”了。
在我看來,熱鬧都是旁人的,與我毫不相幹。
回北京的機票已經訂好了,也把行程轉發給了雲。她那邊卻一直沒有回音。
北京。天上飄著小雪。
才不到半年,北京的喧囂已經有點讓我不太適應了。學院路兩側那熟悉的燈紅酒綠給人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手裏拿著一束粉紅色的玫瑰,我站在雲宿舍的門口,撥下她的電話號碼,想給她一個驚喜。
她沒接電話,也不在宿舍,是她的室友開的門。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好像看見一個遠古的怪物一樣。她沒有多說什麽,把我讓進宿舍。等了一個多小時,我把花交給室友,決定離開。
我獨自走在熟悉的街道上,雪下得越發大了起來,冷颼颼的感覺。我從小就隨著父母四處遷徙,從高中起就在學校寄宿,好像已經習慣了漂泊的感覺,從來沒有覺得哪 一個城市是自己的根。“家”對自己來說,隻是一間房間,一張床。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懷念起新奧爾良起來。想起虹慈祥的麵孔,想起屬於自己的那方空間,不 由一種“家”的溫馨。
天漸漸地暗下來。街拐角處,一家門麵不大的泰式餐館在雪夜中散發著昏黃的燈光。這是雲和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我在臨街靠窗的一個角落坐了下來,要了一道馬士文咖喱牛,一煲菠蘿飯,都是雲最喜歡,經常點的。
窗外的雪還在漫天飛舞,給聖誕添上了一層銀白色的肅靜,把塵世的喧囂隔在雪幕之外。一抹氤氳的茶香,為孤寂的過客斟上一杯暖暖的問候。
正在出神,雲撐著一把雨傘從窗前走過。
她挽著的不是我。
從見到你的第一眼(十四)
走過窗前時,雲不經意地瞥進來。我和她隔著窗戶對視著,雪花無聲無息地打在窗玻璃上,靜靜地在我們眼前融化成點點淚痕,最終匯成一道無法逾越的小溪,緩緩地滑落。
時間在這一刹那失去了它存在的意義。一瞬間的凝視,似乎有一萬年那樣漫長。一萬年的等待,卻沒有換來苦苦等待的那一瞬間。空氣裏寒氣逼人,手心裏的茶漸漸凝固。
我站起身,雲扭過頭,消失在雪幕的盡頭。
我衝出溫暖的餐館,一陣冷風撲麵而來,漫天飛舞的雪花淩亂地砸在臉上,片刻間化在嘴角邊。我第一次發現,原來雪融在嘴裏,是海水的味道,鹹裏帶著苦澀。
雲已經不知去向。天地間似乎隻剩下我一個人,孤獨地在風雪中掙紮著前行。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當時絲毫不覺得寒冷,腦子裏也好像異常平靜。一路上思緒萬千,但是走到她的宿舍門前,卻已經記不清楚究竟都想了些什麽。
站在她的門前,本來已經揣滿了一千個問題,要當麵質問她。可是當她出現在麵前的一刹那,所有的怨恨和憤怒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們對視著,彼此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盯著她,試圖從她的眼神中找出一絲愧疚或歉意。她的神色淡淡的,靜若止水,沒有絲毫掩飾,清澈得一眼能望到底。
我能說什麽呢?她背叛了我?可是內心深處,我隱隱地感覺到,從我決定去美國的那一刻,實際上就已經放棄了她。隻不過我不願意承認而已,我不願意接受她會棄我而去。在潛意識裏,我還是心存僥幸,希望她能夠心回意轉,希望她能夠放棄她的夢想,和我在一起,做一個小女人。
我極力壓抑著自己的失落,“那個人是誰?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
雲掩上身後的門,坐在床沿上,低著頭,音量很低,但是語氣卻很堅決:“你不用管他是誰,反正跟你也沒有關係,我。。。”
“怎麽沒有關係?你什麽意思?”我提高了嗓門。
“你別激動。我早就跟你說清楚了,你去美國,就等於放棄我。我一次次地求你留下,為我留下,你就是不肯。”
“那隻有三年。”我狡辯著。雖然心裏沒著沒落的,可是我的嘴上還是一副盛氣淩人的口吻,生怕她聽出我內心的歉疚。
“你當時可不是這麽說的,你自己都不清楚會去多長時間,所以想讓我畢業後和你一起去美國。可是我去了美國,等於什麽都沒有了。”
“你有我啊?”我的口氣已經沒有剛才那麽剛硬了。
“你知道我的,我喜歡靠著你的肩膀。可是如果你天天背著我,我會喘不過氣來的。”
同樣的主題,在我離開美國之前,已經重複了記不清多少次,最後總是以不了了之告終。我不想再重新踏入同一個僵局。
我輕聲歎了口氣,“過去的事情能不能就讓他過去,我們重新開始,還不行嗎?”
雲抬頭看了看我,沉默著沒有說話。她輕輕地打開抽屜,從裏麵取出一隻水晶熊,遞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