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眼睛
周六晚上，忙完一天的事兒，一邊隨意在文學城裏溜噠著，一邊撥通了老爸的Skype，開始了例行的“每周問候”。“最近咋樣？”話音撂下半天，電腦那邊幽幽地傳來老爸的聲音：“我的眼睛壞了。。。”
父親一直以自己身體棒而自豪。他年輕的時候，雖然算不上什麽運動健將，但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大學畢業後發配邊疆，養過豬，砌過房，倒是鍛煉出來一副結實的身子骨兒。我上大學的時候，每次幾十斤的液化氣罐還都是他一口氣兒扛上六樓，回過頭來還教訓俺：就你這小細胳膊腿兒，以後咋過日子呀？
他兄弟幾個再加上爺爺都有高血壓。平時也沒少在他耳邊嗡嗡嗡，提醒他要多注意飲食，別整天宅在網上打橋牌，有時間多向人家隔壁老劉老兩口學習，口味淡些，經常出去遛彎兒。我爸聽到這裏，總是不屑：切，他們那是窮講究，啥也不吃，活著多累。就我這身體，吃嘛嘛香，倒頭就睡，這叫“全天然放養”，健康著咧。等我老了病了，再來找你。
其實父親眼睛不舒服已經有一陣了。他幾個星期前在我這裏時就提到眼睛有點不舒服，好象容易疲勞的感覺。我當時聽了也沒怎麽太往心裏去，以為他隻是玩電腦玩多了，所以隻是輕描淡寫地提醒他少玩電腦，多出去走動走動，多注意休息什麽的。可是前幾天，他也是很偶然地側著身子看電視，這下子發現大事不妙，突然看到電視裏的主持人變形了。當時可把自己嚇了一大跳，以為自己腦子出了啥問題。緩緩定過神來，才發現原來是一隻眼睛看東西變形了。第二天醫院一瞧，是眼底出血。立刻激光治療。
當時我一聽，心裏格等一下。父親在自己的心目中一直是一種“百毒不侵”的“無敵狀態”。雖然老爸高血壓已經不少年了，但說不清楚為什麽，內心深處總有種“老爸這棵大樹永遠也不會倒”的感覺。雖然我也不少在他耳邊“騷擾”，但潛意識裏大概覺得強悍的老爸怎麽會杯具呢？雖然平時對病人總是說“要嚴格控製血壓”，但到了自己親人身上，反而“放任自流”。唉，杯具往往發生在懈怠的那一瞬間。
老爸脾氣雖然倔點兒，但他的性格還是蠻樂觀向上的，平時很難有什麽事情能讓他鬱悶半天的。雖然看不到老爸的表情，但從他的聲音裏不難聽出刻意的輕描淡寫中流露出一絲掩飾不住的無奈和恐慌。在我的印象中，這還是老爸第一次用這樣“無助”的語氣和我說話，老爸的聲音似乎也蒼老了許多。
記得爺爺去世的時候，老爸曾經這樣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雖然自己早就已經成家立業，獨當一麵了，但有老人在時，盡管也不可能指望他們還能給自己帶來多少幫助，但潛意識裏總覺得心理上有一種“靠山”的感覺。當老人一旦生場大病或過世，立刻一種“孤兒”的感覺 --- 一種不再有人在你背後給撐把腰的感覺。當時聽了這話，還覺得老爸怎麽一下變得這麽“多愁善感”了呢。可那天卻突然體會出老爸當初的這席話真的是“肺腑之言”。當時就油然一種“老爸肩上的重擔一下子壓到自己身上”的感覺。回想起來，真的很後悔以前沒有多關心一下老爸的身體。
雖然自己心裏知道，老爸的這種情況恐怕很難完全恢複，但還是底氣不足地安慰他：等出的血都吸收幹淨了，視力會有所恢複的。撂下電話，立刻去向一個眼科的同學谘詢。結果和自己預想的差不多：眼底出血的吸收和視力的恢複完全看個人造化，沒有什麽特別的靈丹妙藥。
現在半年過去了，老爸的心態也漸漸平靜下來，慢慢接受了這個現實。我和老媽變本加厲地在他耳邊嗡嗡嗡，他呢，現在也很自覺地少泡在網上，從壁櫥角落拽出他的二胡，而且時不時地向隔壁老劉一樣，出去溜彎兒。
做兒女的都希望父母身體健康，快樂長壽。其實很多疾病並不可怕，但關鍵是要“在戰略上藐視敵人，同時在戰術上重視敵人”。現在回過頭來想一想，有時侯“對付”老頭老太，也許光“溫柔”是不夠滴，有時真的需要“溫柔”+“一刀”--- 象對待兒子女兒一樣“高標準，嚴要求”，力爭把一切隱患扼殺在“萌芽狀態”。
想來你父親年紀也不小了吧。有些小病小災是不可避免的。不管怎麽注意和保養，人老了總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所以也不用太自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