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我的心目中,第二篇的位置本來屬於我的故鄉,一個非常美麗的小城。不過,談了墨爾本不能不談悉尼,雙城記是永遠的主題。請原諒我媚俗。寫博客的目的之一就是與讀者分享,否則不如找一本精美的日記本,好好裝幀了自己看。
想到悉尼,首先從腦海裏跳出一副圖畫:藍藍的天,藍藍的海,優美的海岸線,從悉尼港放射狀分散出來的大批白帆船。那場麵是如此壯觀,以至於她在我心目中超過了歌劇院和大橋,成為悉尼的代表畫麵。當時國內和澳洲之間的航線都要經過墨爾本和悉尼兩個城市,那一天我正好在即將降落的飛機上看到了每年一度的帆船節,成為永遠的心動。
從墨爾本搬家到悉尼的過程是令人興奮的。那時候的我們,年輕、精力充沛、充滿希望。老公打前站,不停打電話回來匯報進程:麵試、找房子、準備搬家。我則留在家裏做後勤,不停地把成套不成套的鍋碗瓢盆、一手二手家具、有用沒用的書籍打包裝箱。終於踏進了新家,我突然有點迷茫:這個比墨爾本“湯浩”房租更貴的兩室公寓,陽台正對另一棟樓的陽台,每一個臥室的窗戶都對著別人家的窗戶,鄰居的說話聲和浴室透出的燈光,無一處可以保留隱私。看著小巧的新家,我還是笑了:從此用吸塵器時不用換插座了,因為一根線足以夠到全家的每一個角落。
悉尼一年無疑是我和老公最輕鬆瀟灑的一段日子。不算富裕,但也足夠體麵。早上穿著精心熨燙過的衣服出門,晚上我再精心地把每一雙皮鞋擦好打亮。周末和一群朋友打網球,逛海灘,去海鮮市場成堆地買大蝦和三文魚,回來一起看張菲的娛樂節目,或者灌下幾瓶啤酒一起看《貞子》。我喜歡做飯,蒸出來的包子一瞬間被搶空,然後我看著老公和他的朋友期待的眼神,得意地告訴他們下一鍋還要等十幾分鍾。
悉尼是澳洲的金融中心。在十幾年前,金融機構總部設在墨爾本的就已經寥寥無幾,幾乎都遷去了悉尼。金融機構和人才喜歡紮堆,便於業務交流和人員之間信息溝通。老公為了找工作,報了一個當時不太普及的課程,還接受了某刊物的專訪。看著刊物上帥氣的大頭照,還有經過記者修飾過的語言,我扭頭再看看老公,感慨傳媒之不可信。張愛玲說出名要趁早,不過我們並沒有利用這篇專訪大作文章。他在市中心工作,很快和公司一堆愛運動的年輕人打成一片,每天中午跑步穿過悉尼大橋。我工作的地方比老公遠一點,每天不得不早起,在火車上閉著眼睛對自己不停念叨:若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然後便開始計劃周末要開著那輛破車去哪裏玩。
悉尼有無數美麗的海灣。我很難想起那些海灘的名字,隻記得有時有岩石和驚濤駭浪,有時有淺淺的水和大批密密麻麻爬過來的蟹群。悉尼的樹林也很多,我都不記得我們是如何找到那些安靜的公園,隻記得有一次到一個用木柴火BBQ的地方,烤出來的羊肉和大蝦不是一般的香,以至於我的木頭碗裏留下的香氣很久都洗不去。偶爾有機會,陪國內來的朋友們逛逛達令港。港口溫柔的風吹過來,仿佛嬰兒的小手拂過臉頰。不知道上帝是如何打造的,悉尼的溫度和濕度如此舒適。
忙啊!生活非常充實。悉尼的朋友們找工作似乎比墨爾本更容易,收入也更高。年齡相近的朋友們,有機會就一起喝茶、喝酒,討論所謂國家大事或者個人前途。悉尼很繁忙,人的腳步也跟著急促起來。每次我們穿梭在人群中時,都不由得豪情萬丈,似乎世界都在自己腳下。也許就是這種豪情支撐,當老公的公司有一個很難得的培訓機會來臨時,我們毅然決定轉戰歐洲。悉尼的那一段陽光燦爛的日子就此封存。如果問起我墨爾本和悉尼哪一個城市更好,我很難解釋。很多時候,每個人對一個城市的理解是基於自己的生活體驗。人不可能同時踏進兩條河流,從一條河流跳進另一條時,情況已經轉變。而兩個人對同一個城市的感受也難完全一致。那一年我從香港飛回悉尼,再也沒有找到當年如此熱愛她的感覺,而市區忙碌的人群,再也沒有引起我心跳加速。從那一年到現在,我隻再去過一次悉尼,帶朋友參觀了所有地標性景點,拍了無數照片,當了一回遊客。
悉尼有她美麗和充滿活力的地方,也有繁華都市背後的貧窮角落。我記得自己曾經站在“紅坊”的街角,感慨這片地區為什麽這麽像中國的某些城郊。每次路過一片古老破舊的維多利亞式的連體房,總是聯想到家鄉的豬圈。時至今日,不經過提醒,我幾乎忘記了那些狹窄彎曲的街道、高密度住宅群;我很少想起中國城那些小店放出的老歌、“愛是非”那些簡陋的小吃店。記憶中留下的總是美麗的東西,想忘記的總是能被時間帶走,沉澱下來一片藍天、大海、白帆;一份友誼、愛和青春的激情。
小兩口?哈哈!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