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愛堂

平生有三愛:讀書喝酒看美女;心中無一事:吃飯睡覺打呼嚕。
正文

作賤南華莊子因

(2012-03-15 07:02:16) 下一個
抗戰時期,在西南聯大發生過有趣的一幕:空襲警報拉響了,聯大的教授和學生四下散開躲避。劉文典跑到中途,忽然想起他“十二萬分”佩服的陳寅恪身體羸弱且目力衰竭,於是便率幾個學生折回來攙扶著陳往城外跑去。他強撐著不讓學生扶他,大聲叫嚷著:“保存國粹要緊!保存國粹要緊!”讓學生們攙著陳先走。這時,隻見他平素藐視的新文學作家沈從文也在人流中,便顧不得自己氣喘如牛,轉身嗬斥道:“你跑什麽跑?我劉某人是在替莊子跑,我要死了,就沒人講《莊子》了!你替誰跑?”劉文典一直自負於莊子的研究,曾說過自古以來隻有兩個半人懂得莊子,一個是莊子本人,另外一個他沒說是誰,而他就成了那半個。
 
我之所以把這段軼事放到前麵,是拿它作個由頭,引出《莊子傳》的作者王新民來。王新民是我大學同學,因為不在一個宿舍裏,所以大學四年對他的了解不是很多。他是由甘肅民勤縣考上的大學,有一年我到武威(民勤屬於武威)出差,遇到武威賓館的一個經理也是民勤人,我就問起王新民。他說知道,當年王新民是縣裏的狀元。有一次王新民問我,是城市裏考來的還是農村考來的?我說你看呢?他說我看你一半像是農村的一半像是城市的。我說那就是了!他還看的真準,我就是這樣一個半吊子。大學四年裏,我隻記得王新民學習刻苦,酷愛運動。我經常看到在宿舍樓前的廣場上他打排球的身影,在我跟女朋友出去散步的時候也多半能碰到他跟老聶一起暴走。他們在一起肯定是切磋學問,當時我這樣想,他倆是班裏頭愛學習的,大學畢業後都考上了研究生。男生當中,班裏一共出了四個研究生,王新民的宿舍裏就占去三個。
 
王新民是在北大讀的研究生,畢業後又回到了蘭大。有時候去蘭大,偶爾會碰到他打完排球汗津津地回來。那會兒還沒大有手機,平時我們也很少聯係。直到後來他結婚。他結婚的時候邀請我當主持,記得那天天不太好,還下著雨,參加婚禮的時候我帶了一把傘。結果婚禮過後我怎麽也找不到我的傘了,我跟一同參加婚禮的秦嚴開玩笑地說,不太妙啊,傘諧音散,他們倆長不了啊!結果一語成讖。結婚後,王新民在雁灘借了一套房子,是那種真正的兩室一廳的房子,讓住在十來個平米的平房裏的我羨慕不已。

1992年的時候,我正在辦理調動手續,秦嚴對我說王新民病了。我問什麽病?秦嚴說是肺癌。我說那得去看看他。我們去的時候,王新民已經回到蘭大,住在研究生樓的一間宿舍裏。秦嚴囑咐我說他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病,咱也裝出不知道的樣子。我說好的。王新民住的就是那個時代所謂的筒子樓,一進門擺著液化氣灶,做飯的時候再搬到樓道裏。房間裏擺著張雙人床,旁邊擺著張單人床,中間拉了個簾子。王新民的母親上來伺候她的獨子。王新民看到我們掙紮著坐了起來。然後告訴我們,他才寫完一本書。什麽書?我們問。《莊子傳》他說。那會兒不像現在,那會兒可是一個字一個字用手寫出來的。我對他肅然起敬。然後,我們就說到了他的病,他說大夫說了,沒什麽大礙。他還跟我要了棵煙,我說能行嗎?他說沒事。我說,沒事就好。
 
1992年10月初,我剛調到山東不久,就聽到王新民與世長辭的噩耗。
 
我一直比較留意《莊子傳》,我想知道班裏的大才子是怎樣描畫古代的聖賢的。直到今天——距離王新民去世近20年後,我在書店裏看到了這本《莊子傳》。在書的封麵上寫著這樣一段文字:“1992年出版後短短兩年時間就連續再版5次,1995年1月,被韓國法仁文化社翻譯成韓文出版,2005年,該作品的節選《莊子見魯公》入選全日製普通高級中學高二的新《語文讀本》。”我真的替王新民高興,盡管這一切他永遠無法知曉。在書的扉頁上作者介紹的短文中,有一處錯誤,這裏一並指出。“1983年,王新民以優異的成績考入蘭大中文係。”其中的1983年應該是1982年。

應該說《莊子傳》還算是一本值得一看的書,你想想,能為一個兩千多年前的人物立傳,這本身的難度絕非常人所能及的,而且,你還不能太離譜!我想書中唯一的硬傷可能是莊子對孔子的態度。在書裏,莊子對孔子是持有貶的立場。這一點絕對是王新民的一己之見。王新民筆下的莊子瀟灑不足、笑傲有餘。這個看法又成了我的一己之見。孰是孰非還是讓讀者自己去評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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