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的那一天(1)

母親在實驗室上班，炎熱的夏天，實驗室裏沒有冷氣，隻有頭頂上匡匡作響的電風扇在喘息著。突然肚子絞痛起來，實驗室的張阿姨首先注意到母親麵部的變形。“怎麽了，是不是要生了？”坐在母親辦公卓對麵的張阿姨站起身來。

實驗室裏的女人們，都是過來的女人，一看母親的臉，就知道要生了。女人們都圍了過來，“趕快上醫院吧！”

大肚子的母親，是實驗室同事們的關照對象。雖然那個自然災害的年代，大家都沒有什麽東西吃，同事們還是盡量貢獻自己的午餐出來，敦促母親吃多一點，母親不肯接受大家的好意，同事們就隻能夠拿肚子裏的孩子找借口了，“你不吃沒有關係，我們是給你肚子裏的孩子吃的！”這種充滿愛和關懷的話語，實在讓人暖到了心窩裏。

離下班的時間還有一小時，母親說再堅持一下，舍不得被扣一小時的錢。張阿姨說，這種事情也能夠堅持的嗎？孩子說出來就出來了，自己還能夠走吧？要不要我們送一送你？

母親是個好強的人，工作上好強，不甘心被別人說工作不好。生活上也是要強的人，無論有什麽困難，都自己頂住忍住，不讓別人看出來。好強的性格，也讓母親受了許多辛苦，是好還是不好，隻有她自己心裏知道。母親硬是工作到下班時間，然後自己走回家，拿了兩件換洗的衣服，拿起那包她手縫了一個多禮拜的嬰兒衣服，走向了紫陽路上的人民醫院。走在路上的時候，羊水囊就破了，一路都是羊水順著腿流到地下的跡印，街上有兩位陌生的大媽看到這樣的情況，好心的走到母親身邊，攙扶著母親到了醫院。

急診室裏一位值班的女醫生檢查詢問了母親之後，就著急起來，大聲地埋怨母親，你怎麽這麽晚才來醫院，羊水都快流幹了，沒有了羊水，孩子會死在肚子裏的。值班的這個女醫生教訓人起來，那嗓門比男人還粗大。媽媽低著頭一聲不響，女醫生叫人去推過來一輛輪椅推車，“馬上去手術室”，女醫生命令一般地對推車的護工大聲喊到。“家屬呢？你們是她的家屬嗎？“醫生對那兩位攙扶母親來醫院的大媽問到，她們兩人連連搖著頭。那是一個貧窮的年代，人人都窮得吃不飽肚子，但是愛心不窮，路上經常會有陌生的人出手相助。”沒有家屬？”女醫生牢騷起來，“沒有家屬簽字，這手術有問題誰來負責？”一個大媽問：“我能夠簽嗎？”醫生麵有不快地拒絕著，“你又不是家屬，你能夠負什麽責呢？”

那個夜晚，女醫生在家屬欄裏，簽上了自己的名字__莫佳馨，一個性格象男人一樣果斷的女醫生，有著一個非常女人化的名字。

父親出差去了，那是一個寫一封信要十天半月才能夠傳遞到達的年代，孩子出生的第二天，女醫生就到附近彭劉楊路郵局替母親發了一個電報給遠方的父親，是女醫生自己掏荷包出錢的。”生了一個女孩，速回。“這份電報一共8個字，一個字收取3毛錢。這筆費用不菲，當時一個普通的醫生月薪隻有50元人民幣，出院的時候，母親一定要還錢給女醫生，可是這位女醫生死活也不肯要。人間溫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