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尋找一根鬆緊帶,周六的早上,我跑進諾大的Walmart。久已不來這個超市購物的我對這裏的貨架很陌生,轉悠半天愣是找不到小小的鬆緊帶,卻在一排毛線的專櫃前停下來了。我被這麽多色彩鮮豔的毛線吸引住了,蹲下來看邊上的針織手冊和工具材料。來不及細看,我毫不猶豫地抓了一堆鉤針、毛線和教材,我有些興奮,我要織一條圍巾給那遠在芝加哥念書的女兒!
禮拜天的清晨,家人還在睡覺,我把這一堆的東西搬到書房,挪過來兩個茶幾,攤開剪刀、鉤針、毛線,準備開工織圍巾!我照本宣科,按照買來的教材學織基本的起針、回針、退針等。老公下樓看到我在織圍巾,很是意外,馬上拿出狗仔隊的精神,拍照掛微信,還說我兩個小時才織一個小兔子尾巴那麽一點點。
織出來的一寸左右的“兔子尾巴”,我捏摸著覺得有點硬,可能不太適合於圍巾。這突尼斯織法是否有問題?老公微信上有很多親友呼應和評論,大嫂說“這種織法有點難”,我大姐說,“對你有難度”。我體會大嫂的意思應該有更簡單的織法,是我這個外行把簡單的事情搞複雜了?我又回到Walmart 在那毛線專櫃前打量了一會兒。我買了另外的針和指南書,直的長針,不是鉤針,兩針對織,不是突尼斯的單針法。這個應該是中國的針法,最簡單、最原始的織法。我把那小兔尾巴拆掉,決定重新起針。
周一的晚上,在家花了三個小時,織出一尺多長。這三個多小時裏,我專注於手中的毛線和走針,本來要開始看的連續劇,我看了一集就停了,覺得浪費時間。我找到了對的方法,應該很快可以織出一條圍巾的。
琢磨著我大姐說的“難度”,大約是指我這個讀書人不會針線活,不善於穿針引線,從來沒做過這類活兒,她在微信裏說,你怎麽突然心血來潮要織圍巾?你哪有那個時間和耐心?如果你女兒喜歡圍巾,我幫你織好了。
在這三個多小時裏,我對女兒的思念如潮水般湧來。芝加哥遭遇破紀錄的嚴寒,媒體上鋪天蓋地都是冰凍三尺的圖片。女兒也貼出全身裹的嚴嚴實實,隻露個鼻子還凍得不能動彈的樣子的照片。 我給女兒的留言是:“你是哈爾濱出生的,你小時候在零下30度生活過,現在隻有零下15度,你要挺住”!女兒也說,隻要衣服穿對了,其實不冷。我們洛杉磯日日豔陽天,沒有寒冬,女兒為了她的學業,離開加州陽光,跑那麽遠的地方去讀書,為的就是要證明自己,實現自我。
當年我從中國南方沿海城市跑到北國冰城讀研時,我媽是怎麽想的?不善表達的母親你也該有刻骨銘心的的思念吧?我在哈爾濱生女兒時,在老家生活五十多年沒出過遠門、沒坐過火車和飛機的母親毅然北上,經過三天三夜的舟車輾轉,來到哈爾濱幫我做月子,在冰得刺骨的大走廊的水槽裏幫我們洗尿布。為了出國攻讀博士學位,我選擇高山雪城丹佛,拋下隻有三歲的女兒,隻身獨創美利堅。女兒現在的生活有我當年的影子嗎?母女分離是命中注定的嗎?
女兒在去年八月底要去芝加哥報道前,對說我,“媽,你怎麽覺得我好像隻是出個差,去哪裏旅遊,可我這是要搬家呢”。這麽多年有女兒相伴,真的沒有準備好這回女兒真的要遠離這個住了十幾年的家。從小就告訴女兒,媽媽在你十分鍾範圍內,有任何事情,一個電話,媽媽十分鍾一定到。報考大學時沒讓女兒申請美東或其他外州的大學,女兒也順從了,選擇了洛杉磯本地最好的大學。當時曾答應她,讀研究生時你成熟一些了,可以去遠一點的地方。當時那麽不經意的一句話居然被女兒聽進去了,她真的就這樣做了,我能不支持她嗎?
每天忙忙碌碌,看似不在意,我卻一刻都沒有停止過對女兒的思念和惦記。我不會每天給她打電話,怕她忙,不打攪她。女兒來電話了,我正在朋友家打牌,她說,我拿到兩個麵試機會了,你怎麽也不問問是什麽公司?回想這一句平淡的對話,我卻如刀割般內疚,我剛才有些心不在焉,是我不關心女兒孜孜以求的大公司的麵試機會!
我要趕在下一波寒流降臨芝加哥之前把圍巾織好,用特快專遞寄給女兒。這顏色她喜歡嗎?這樣式有點簡單,不夠時尚,女兒願意戴出去嗎?女兒偏愛素色,我已多少年不給女兒買衣服了,不知道她喜歡什麽。但是這圍巾她一定會用上的,她是個重情義念舊情的人兒,我剛去丹佛念書給她寄去的絨毛小熊她一直留著,外婆穿過的一雙舊拖鞋她都要保存著。聖誕節放假回家,她說缺一條厚一點的圍巾,我去商場買了一堆不同顏色的羊絨圍巾給她,她挑了幾條收下了。我告訴大姐說,女兒其實不缺圍巾的,隻是我想給她親手織一件,讓她體會到媽媽的關心和愛心罷了。
大部分媽媽們都能做很多拿手菜,讓孩子們想念。我已不會廚藝,女兒不在身邊,我這做娘的還能為她做點什麽?就從最簡單的、最原始的小事做起,為女兒編織一份溫暖和關切吧。
2014年1月22日
“學織圍巾”,讓我跟著她的心也走了一段愛女的心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