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小磨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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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人到中年 落手是秋·
或許某天
地球將收走人類生存的權利
剩女的故事
連同人類在地球上的所有雞零狗碎和哼哼唧唧
都不複存在
等風來
徹底吹散
或許某天
人到中年 落手間 秋已然
想東 想西
人到中年 手裏還抓著一把土的
是沒有流走的財富
是飛鳥捕食的客棧
就還有力氣再飛 下一站
或許是新的星球 或許還在原地
喝
冷杉夫婦搬到這個老人村莊8年後就把房子賣給茹欣媛了，茹欣媛根本沒有翻修，就搬了進去，因為有潔癖的冷杉老太太把房子保持得還像新房。到美國12年了，茹欣媛還從未享受到如此靜謐的生活，燥熱的心一下子被熨得平平整整。一向拔腿就走，恨不能每天24小時不睡覺，就想著掙錢的茹欣媛，突然一頭紮進老人村莊隱身了。除非她在波士頓的那幾套出租房的房客有事找她，否則她懶得再去。現在，她每天除了陪老媽討論吃喝的事情，就是偶爾暢想建老人院的事。當然這也不是急事，現階段對茹欣媛來說，主要是把老媽陪好。
栗秋回國前夕，茹欣媛首次在新家設宴，被邀請者有栗秋、菁喆、宛芸，還有新室友盧小葦。
茹欣媛替栗秋著急，怕她一回國，菲利普這邊可能會有變化，距離是殺手，催栗秋走前與菲利普領結婚證，以防雞飛蛋打。栗秋笑笑解釋：“人家菲利普不急，我不想強迫，一個男人，隻有他主動求婚時，才是真心跟女人過日子。既然菲利普是個好男人，好飯不怕晚吃。再說，我父母身體欠佳，兒子剛讀高中，正是需要我陪伴身邊的重要時候，我不能拋下家人。”
菁喆讚成栗秋的選擇，她說：“戀人還可以再有，但親人一旦有個閃失，連報答的機會都沒有了，後悔是沒用的。再說，這兩年時間，也正好考驗一下菲利普，如果他真的愛你，就可以等你兩年，而且，他可以去中國看你嘛。”
“你倒是對菲利普挺有信心的，反正我是走一步看一步吧。不管是為家人，還是為自己，我已經努力過了，結果有時可能適得其反，但我還是持樂觀的態度。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走到這一步，我反倒不著急了。”栗秋淡然地說。
兩杯啤酒下肚，栗秋滿麵桃色。茹欣媛讚賞地說：“栗秋你這是東方不敗呀！”
栗秋自嘲：“雖殘柳一枝，但在老外眼裏，卻是鮮花正開，這就是中國男人與美國男人在鑒賞女人方麵的差別。我運氣好，意外地鑽了這個空子。”茹欣媛接著她的意思說：“哎，這樣事情就成了。菲利普被你蒙得暈頭轉向，鑽進你這老美人的懷抱裏，還覺得賺了便宜。這個美國男人好傻好天真好可愛，恭喜你中彩！”
茹欣媛喝到興頭，妙語連珠。雖然她知道人一出生就朝向死亡，但她隻渴望生得燦爛，向死而生不是更美好嗎？反正人生隻來過一次，正著走，反著走有什麽兩樣呢？年輕時，茹欣媛就是這麽想的，也就這麽玩命打拚，積累資本。今晚借著給栗秋送行的機會，茹欣媛敞開喝了幾杯，感覺極好。
一直沒怎麽說話的菁喆突然開口評價：“茹欣媛，我喜歡你現在這個狀態，放鬆，親切。”
溫婉有餘的宛芸卻提醒：“喝一點點就可以了，切忌樂極生悲。”
茹欣媛反問：“怎麽，我平時不親切嗎？”
菁喆點點頭說：“有點凶巴巴。”
宛芸說：“我喜歡你微笑的時候，很和善。”
“你能說說，在老人院與老人相處的感受嗎？”茹欣媛討教。
“我的感受，是感受到他們的感受。他們說，人真是奇怪的動物，一出生，就急著長大，長大了，又痛惜失掉的童年。為了掙錢，犧牲了健康，然後再用錢買回健康，好傻。還有就是，明明活在當下，卻總是焦慮未來怎樣怎樣。所以既不活在當下，也不活在未來。最傻的是，活著以為不會死，使勁折騰，死前才發現，好像從未好好活過。”宛芸由淺入深地形容道。
“人是很奇怪的動物，對嗎？”菁喆追問。
“不是嗎？”宛芸反問。
“就像我這種剩女一樣奇怪嗎？”菁喆茫然。
“好奇怪你犯這種低級的邏輯錯誤。剩女不是人類的一部分嗎？”茹欣媛笑笑。
“反正我快轉正了，摘掉剩女的帽子反而不好玩。”栗秋打趣。
“地球還能活多少年？”茹欣媛的思維飛速跳躍著。
“有的說一萬年，有的說2012年就是世界末日。”盧小葦流利地回答。
“喂，剛才不是說了嗎？明明活在當下，卻焦慮未來。”宛芸吃吃取笑茹欣媛。
“我個人感覺對當下的生活很知足。一萬年太久，我能把當下活好就是幸福！”栗秋表態。
“我也很知足，父母那輩人，都沒出過新疆，我卻一下子跑到美國波士頓，而且還選擇了我喜歡做的事。我宣布啊，眼下我是幸福的！”菁喆說。
盧小葦說：“在國內時，我還是有幸福感的。但是在美國，我感到壓力山大，生活中每件事都是亂的，我都擔心我得去看心理醫生了。”
栗秋說：“得了，都別想不開心的事了，現在我們來到了一個曆史老人的屋簷下，那就感受一下她的心境吧。”栗秋看看茹欣媛，茹欣媛會意，起身到臥室取來一個精致的禮品袋，打開，再慢慢攤開，原來裏麵是一卷冷杉老人自己創作的水彩畫，配了文人墨客的詩詞，總共12張。栗秋說：“這是冷杉老太太送給新房主的禮物，她說她相信，房主會喜歡。”
“我當然喜歡。這麽唯美的中國古韻，這真讓我欣喜若狂。”茹欣媛開心地說。
“我提個有趣的建議，咱每人找出一句喜歡的詩配畫，來對應一下自己的心態好嗎？”茹欣媛的提議得到幾個女子的響應。
栗秋喜歡的句子是：“那些年華，恍然如夢。 亦如流水，一去不返。不泣離別，不訴終殤。”
菁喆鍾情的句子是：“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嫋嫋升起，隔江千萬裏。”
宛芸偏喜那句：“死生契闊，與子偕老。”
盧小葦念念不忘的是：“芸芸乃眾生，踽踽自獨行。”
茹欣媛的選擇是：“不亂於心，不困於情。不畏將來，不念過往。如此，安好。”
茹欣媛說：“這幾行詩詞，簡潔，濃縮都是精華，我個人收藏了，也借此為栗秋送行，為各位置身海外的剩女們祝福！”
第四波移民潮
酒過三巡，大家都有些傷感。
東道主茹欣媛首先打破沉悶的氣氛，說，給你們念一篇互聯網上的文章吧，這跟咱們這群人有點關係。一聽有關係，女子們便收起繁亂的心思，專注地聽茹欣媛眉飛色舞地念道：
“ 美國國土安全部公布的數字顯示，1980年至1989年，中國人獲美國綠卡的人數是17萬多；1990年至1999年，獲美國綠卡的中國人數是34萬多； 2000年至2009年，獲美國綠卡的中國人數約35萬。20年間，110餘萬中國人獲美國綠卡，而來自中國的移民多喜歡居住在加州、紐約州、馬薩諸塞州和德州等地。”
盧小葦舉手插話道：“報告，本姑娘這四個州都滯留過，證實的確有許多華人聚居，尤其舊金山、洛杉磯、紐約一帶的華人，一輩子不會講英文的比比皆是。”
菁喆說：“我一來就在波士頓，也從未想過到馬薩諸塞州以外的州去工作，嘿嘿，閱曆比較少。”
茹欣媛繼續讀文：“以2009年為例，中國人獲得美國綠卡主要有四個途徑：一是通過家庭直係親屬關係獲綠卡，也即家庭團圓型；二是通過美國公民的非直係親屬關係獲綠卡，也即美國公民親屬型；三是靠申請政治庇護獲綠卡；四是通過雇傭關係獲得綠卡，也即技術職業者，這部分人是在美國受過高等教育，然後在美國找到雇主，並協助其獲得綠卡，這部分人應該是中國移民中的精英人才。”
“哇，菁喆和盧小葦如果拿到綠卡，應該劃分到精英人才一類。”宛芸認真地分析。
“茹欣媛和栗秋都被劃到美國公民親屬一類移民，有點虧。”菁喆樸實地說。
“唉，我有個問題，菁喆，你說三五年之後，你會是怎樣？”茹欣媛問。
“我不知道。也許到那個時候，我不在乎這個身份了。”菁喆咕噥著，依舊一臉茫然。
態 度
茹欣媛正要收場，一眼望見我，立刻熱情地邀請：“哎，那不是作者嗎？你進來。也選一句你喜歡的詩詞。”
我站在門外，搖搖頭，笑笑。
“為什麽不進來？”菁喆好奇地問。
我說：“我就不進這個門了。等風停了，我就離開。雖然在門外，也能看見你們的掙紮和歡樂，我都有感受。”
栗秋善解人意地問：“你從哪兒來，又要到哪兒去？”
我說：“我剛剛穿過春夏秋冬，要去五湖四海遊蕩。”
這時宛芸輕盈地走到門口，一隻腳邁出來，一隻腳還在門裏，她說：“就不勸你進來了，我知道你要去哪裏。我會珍惜跟你的因緣短聚。”
盧小葦鬱鬱地晃了晃酒杯，一飲而盡，然後大喊：“你們快陪我喝酒呀，我快要悶死了，天哪！我該怎麽辦？”
那時，我已挪移腳步，緩緩說道：“真的不忍心告訴你，這個世界隻是一個夢。” 這不是我說的，是一個叫噶瑪巴尊的法王說的，不知道盧小葦聽到沒有，但我知道，風能聽到。
2012年6～8月初稿於波士頓東北大學
2014年1～2月修改於康州溫莎鎮
後記：女人活得舒暢與否，很重要
後記：女人活得舒暢與否，很重要
首次到紐約州包法羅大學參加學術研討會時，美國給我的印象是，荒涼、沉悶、簡陋。當時就想，如果一個語言不通、習慣熟食的中國人，到這種地方怎麽生活呢？我想象中的繁榮、現代、時尚的美國在哪兒？真正的美國是什麽樣？因此，那年底，當我拿到赴美簽證時，一度遲疑，走還是不走？
我承認，剛到波士頓時的我，惶惑不安。
許久，我才從一團漆黑，到漸漸分辨出美國的來龍去脈。看清了波士頓，就清晰了美國曆史和移民文化。
因為自己是女人，所以接觸最多的也是女性。換句話說，我是站在女性立場，關心女性自身的感覺。無論哪個國度，哪種膚色和種族，女人活得舒暢與否，很重要。因為，一個心態平和的女人，她給孩子給男人給家庭甚至社會的多半是正能量。當然，我們也看到，一個不快樂的女人對家庭、對社會的負麵影響有多麽深遠。
然而，在波士頓，我卻分明看到了一些赴美女留學生的鬱結。我看見她們站在一個個昏暗的交叉路口或者某片深不見底的沼澤地，沒有安全感，沒有幸福指數，沒有未來。是的，她們從一種文化陷入對另一種文化無法對接的焦慮中，她們本能地想要掙脫困境，去一個平坦、溫暖、明亮的地方，過一種舒坦的日子，這是她們的權利。但她們遠未找到那個美好的出口。為什麽？
寫作的衝動，於某個夢醒時分悄然而至。
2012年夏，我在波士頓地區一個湖邊的公寓裏，完成了這本小說的初稿，當時的書名為《邊找邊罵》。之後，它被堆在電腦的某個角落裏，蒙塵。
去冬，窗外大雪紛飛，雪深及膝。我開始愛上溫暖的火牆，聽音樂，品茶，一派神清氣定。為什麽不寫作？於是，翻出舊作，改寫。
仍不滿意，仍有遺憾。它卻是我來到一個陌生國度，完成的首部小說。
感謝家人一路溫馨關懷。
感謝眾友一路豪邁相助。
去冬至今，新英格蘭罕降大雪19次，但我從未感到寒冷。
尤其感謝美國東北大學何霓教授毫不吝嗇的鼓與呼，沒有他的誠懇提攜，就不可能有這本書的呈現。
近代中國出現了幾次大的移民潮，潮來潮去，是為了逃避什麽還是為了分享另一種製度？進入另一個群體之後，是被它影響了還是反而影響了它的文化？
我的下一本女性題材小說已經啟動。我希望在那個異國曠世之戀的故事裏，能為讀者獻上一份閱讀的欣喜。
2014年3月31日
張西
很榮幸被好友才女張西授權連載她的佳作《剩女》。感謝各位朋友的瀏覽。
該劇已被改編成精彩話劇並已在波士頓，洛杉磯和西雅圖成功上演。從本周末起該劇將在紐約外百老匯聯演，歡迎感興趣的朋友們前往支持捧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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