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 場
“救場”,《辭海》裏的解釋是,演出中突然出現了失誤,這時同台的人員趕緊采取相應措施,補台,以便演出能正常進行。栗秋堅信,能出麵救場的人,一定是鐵杆朋友。
因為三個男人的同時出現,栗秋要想有效地甄別出理想的那個人,必須有挑選的時間,為了不雞飛蛋打,這場戲需要菁喆配合演完。
第二天一早,栗秋在廚房裏低聲告急:“快,幫我救場!安德魯淩晨4點就發來短信,說晚上要聽音樂會的事。”
菁喆驚訝:“他咋那麽早呢?”
“他挺辛苦的。每早4點半起來做飯,5點就在路上了,他在鱈魚島工作,怎麽也得開一個半小時的車才到地方。”
“呀,那麽辛苦!這倒讓我挺尊重他呢!”
“美國男人奉行勞動光榮,這點我覺得比咱中國男人強。”
“所以你舍不得放下他?!”菁喆越來越善解人意了。
“對。現在的問題是怎麽辦呢?昨晚你也看到了,他的確是個過日子的男人,這樣的美國男人,以後恐怕很難碰到了。”
“感覺上,他挺靠譜的。”
“快想辦法呀!要不,再犧牲一把?你跟他去聽音樂會,把今晚對付過去,明天我就能做決定了。”
“但他會不會反感呢?人家是想跟你一起去。”
“我跟他說,讓他給你打電話,我想他能聽我的。”
“這樣,合適嗎?”
“那有什麽不合適?快,幫幫忙!”
“那,好吧。”菁喆再次接下栗秋給的任務。
栗秋和菁喆都覺得,先不能放掉這條魚,所以想了這麽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隻當是權宜之計吧。
下午,安德魯一回到家,就高高興興地給栗秋打電話,問起晚上聽音樂會的事。栗秋按事先想好的話說了一遍。安德魯也感覺到什麽了,建議道:“如果菁喆想去聽音樂會,可以跟朱迪一起去嘛。”
栗秋隻好豁出去了,說:“菁喆喜歡你,你給菁喆發短信吧。”說完這句話,栗秋趕緊掛了電話。
安德魯遲疑了一個多小時,又給栗秋打電話,但栗秋的手機設置了留言,安德魯就給栗秋發短信,說:“我現在有一種不妙的感覺,你好像要退出去。”
這時的栗秋已到菲利普家裏,正跟他的家人們說話呢,看到短信便借故去了趟衛生間,給安德魯回複短信說:“我不介意你跟菁喆交往,她是個好女孩,快去找她吧。”
安德魯畢竟是個社會經驗豐富的中年男人,他心裏頓時明白,栗秋把他推給了菁喆。安德魯是怎麽想的,兩個中國女子並不了然,但她們猜到,他是不會輕易放棄她倆,他又不是傻子。他麵前的兩個中國女子是什麽檔次的他能不知道嗎?
菁喆接到安德魯的短信時,已吃過晚飯,正在湖邊散步呢。安德魯沒有多說,隻問她在哪兒,要過來接她。菁喆說在湖邊,安德魯說20分鍾以內趕到。其實,他隻用了15分鍾就見到了菁喆。菁喆有些尷尬,安德魯卻像什麽事沒發生似的,又是給菁喆拿水喝,又是問她今天的工作累不累,還放西部鄉村音樂給她聽。兩人間的氣氛緩和了。
來到音樂廳門前,安德魯讓菁喆在門口等一會兒,他進到旁邊的一個小超市,不一會兒就舉著兩個巧克力冰激淩出來。他對菁喆說:“昨天晚飯後,你不是喜歡吃冰激淩嗎?”菁喆接過來,既感動又暗自叫苦,自己正處於生理期,不敢吃涼東西,何況這已是初冬了。
聽音樂會時,安德魯很自然地把他的一隻手伸過來,像是放鬆,又像是隨意地摟了一下菁喆,就像菁喆所看到的他摟栗秋一樣。菁喆心裏發笑,覺得這男人心理素質真好,既能扛事又務實,當喜歡的女人離去時,沒像個愣頭青似的惱羞成怒,這不,馬上就調整好心態,不放過到手的任何機會。菁喆借故去了趟衛生間,回來時,刻意跟他保持距離。
音樂會結束後,在人群往外湧時,安德魯以人多為借口,誇張地伸出手臂護住菁喆,有一兩個瞬間,他有意無意地貼著菁喆的身體,但菁喆有意地挪開了。
送菁喆回家的路上,安德魯特意到一家鮮花店買了一枝玫瑰,畢恭畢敬用雙手送給菁喆說:“祝我親愛的女王周末快樂!”
菁喆撲哧笑了,她是真的開心。這是她收到的第一枝玫瑰。她暗想,也不知栗秋那邊怎樣了,剛才在散場時,她緊張地盯著人群,生怕和栗秋碰到。還好,音樂會上人到底是多呀。
把菁喆送到33號公寓樓下時,安德魯心情很好地對菁喆說,他過了一個愉快的夜晚,希望明天還能見到菁喆。
菁喆笑而不答,隻說了一句:“今天很開心,晚安。”
晚上11點,栗秋回來了。她說:“在菲利普家裏很開心,一切都比想象的要好。他的家人都到齊了,對我非常友好,大家不僅一起吃晚飯,還一起散步,照相。晚上,菲利普帶著我去聽了音樂會。”
菁喆趕緊問:“第幾排?”兩人一對,嚇了一跳,竟然是同一排,但一個在南區,一個在西區,真懸!
栗秋已經不在乎這些,她興奮地說:“菲利普一大早來電話,晚上過來接我,我們一起吃晚飯,然後帶我到他自己的房子裏,談有關兩人的未來。”
“我真為你高興,想不到菲利普竟然是個認真的男人。那安德魯怎麽辦?他約我明天下午還見麵呢。”
“答應他了嗎?”
“沒有。”
“你得見。”栗秋平靜地說。
“啥意思?”菁喆問。
“雖然菲利普看起來不錯,但我們還沒實際接觸,到目前為止,他還沒碰過我的手。你說,他會不會那方麵有問題?”
“明晚不是到他自己的房子裏嗎?也許到了那兒,他會跟你親熱,一切不就明了啦?”菁喆老到地支招。
“我也這麽想。時間太短,還無法判斷他是什麽人,所以,安德魯那邊你再撐一下。話說回來,你跟他在一起還有安全感嗎?”
“嗯,還行。”菁喆仔細回想一下,“他對我還是很尊重的。”
“那你明晚有事嗎?”栗秋問。
“沒什麽事。”
“那就跟他見見唄,幫我了解一下,這人行不行。”
“好吧。那就再見一次。”
拖
周日下午,晚霞掛在天空,安德魯騎著輛嶄新的大摩托來了。33號公寓樓兩邊的楓樹早就沒了樹葉。安德魯見到穿著厚外套的菁喆從樓道裏出來,高興地向她招手。菁喆見狀,吐了吐舌頭,想不到他是騎摩托來的。安德魯體貼地從車廂一側取出一件更厚的大外套給她披上,又給她戴上一個頭盔。他問菁喆敢坐嗎?菁喆搖搖頭,又點點頭。他高興地一把抱起菁喆放到後座上,然後他自己騎上去。
菁喆被安德魯猛然抱了一下,很是驚慌,這可是頭一次有個男人把她抱起來。她也是第一次坐這種大摩托,她想,這安德魯可真賊,兩人貼這麽近,自己能不摟著他的後腰嗎?
“去哪兒?”菁喆問。
“帶你去個農場,那天在我家吃飯,我看出來你很喜歡吃水果。”
“遠嗎?”
“很近。”
菁喆心裏有些溫熱。這個男人很細心。
菁喆請求安德魯騎慢些,她怕吹冷風。他答應了。於是,他把速度隻控製在三四十邁。菁喆摟著他的後腰時,感覺與他也不那麽生疏了。
兩人在一個小農場買了幾種時鮮水果。
“願意再去我家嗎?我可以給你做燒烤。”
“可以吧。”
一個男人願意給女人做飯,這個女人應該挺享福的。菁喆替栗秋想著以後的情景。
“但是,那個朱迪也在家對嗎?”菁喆又猶豫了。她想起那個黃頭發,雖是白皮膚但膚色並不紅潤的女人,心裏就不舒服。
“你不喜歡她?這樣吧,我給她發短信,看她在不在。”安德魯發短信告訴朱迪,他要帶菁喆回去吃燒烤。對方立刻回複:“住口!”
“她這是什麽意思?”菁喆不解地問。
安德魯無所謂地說:“她在開玩笑,沒什麽。”
過了一會兒,朱迪又回複了一條說,說她正在家裏看電視。
“你告訴她是我去?可那天你跟她說,栗秋是你的女朋友。”
“我昨晚已告訴朱迪,我跟栗秋‘拜拜’了。”
菁喆在乎的是,這個朱迪該怎麽看這兩個中國女子,怎麽昨天是栗秋跟安德魯,僅隔兩天又換成了自己。
安德魯說:“天快黑了,咱們回去吧。我做的烤肉可好吃了。”他的眼神閃著光芒,讓人感到天真而熱情。菁喆不再猶豫,在這孤獨而又寒冷的周末,能到一個溫馨的小屋裏吃一頓熱乎乎的飯,也是一種幸福啊。
朱迪懶洋洋地斜眼看了看安德魯身後的菁喆,她正在為自己的腳塗指甲油,肥大的胸和深深的乳溝都清晰可見,她額頭上的幾道皺紋也清晰可見。菁喆跟她打招呼,她沒回應。菁喆不知道她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心想,這樣極性感的中年女人,跟一個身強力壯的中年男人朝夕相處,兩人之間能沒事嗎?
安德魯把菁喆讓到他的臥室,菁喆才發現,他和朱迪的房間是隔壁,朱迪的房門半開著,菁喆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她從未見過這麽亂的臥室,床上地板上都堆滿衣物和亂七八糟的東西,根本沒有下腳的地方,她想,美國女人都是這樣的?
但菁喆還是快樂的。安德魯努力地展現他的廚藝,同時無不顯示出對她的關照,一會兒給她衝熱茶喝(他竟然知道中國人喜歡喝茶,菁喆心想);一會兒給她拿餅幹,仿佛她是個需要照顧的小女孩;一會兒問她要不要聽音樂。菁喆想幫他幹點什麽,他都不讓,他說菁喆隻需要待在這兒就行。
晚飯很簡單,就是烤肉和麵包。兩人在後院的陽光玻璃房裏邊吃邊聊。美國人在住宅方麵不像中國人那樣講究坐北朝南。他們不在乎是南北向或是東西向,怎麽舒服怎麽蓋房子。像安德魯這套小房子,就是斜著蓋的,順著公路的方向,麵朝西北,背靠東南。菁喆坐在簡易的玻璃陽光房裏,感覺很是明亮。安德魯告訴菁喆,這間簡易房門前的陽台,還有院子周圍的柵欄,都是他親手做的。平時汽車壞了,一般也是他自己修理。
看著眼前這位樸素的美國男人,菁喆不由生出幾分敬意,覺得他挺成熟的,如果栗秋跟了他,應該不用太操心。可是在菁喆問了他兩個關鍵問題後,心裏開始“敲小鼓”。第一,她問了他的收入。開始他隻笑不說,菁喆便解釋說,中國人之間相互都問這個問題,沒什麽。他這才說,自己月收入6000美元。那麽,這個數字對一個美國人來說,意味著什麽呢?菁喆沒啥概念。於是又問第二個問題,如果栗秋想結婚,明年他會跟她結嗎?他搖頭道,太快了。菁喆逗他說,如果五年後,你倆都沒結婚,你會跟她結嗎?他搖頭道,太遙遠。每年都有變化,每天都有變化,誰知道明天是什麽樣的。
說來說去,看上去很樂觀的安德魯,原來骨子裏是悲觀的,他隻願活在當下。他說自己跟女友同居十年,幾近要結婚,但她又有了別的男友,這讓他很傷心。
“那麽,你們分手時,你賠償她什麽了嗎?”菁喆關心的問題比較實際。
“沒有啊!我們以前都是一起租房住的,各花各的錢,所以分手時,就分手了,沒有財產糾紛。”
“但在中國,一般男的會給女的很多補償。”菁喆這樣說道。
安德魯表示不理解,他問:“為什麽?”菁喆也說不清,就沒往下說了。
菁喆提出天黑透了,她應該回去了,明天還要工作。雖然安德魯有些不舍,但他還是尊重菁喆,用他的紅色卡車送菁喆回家。在車上,安德魯要求菁喆離他近些,菁喆笑笑,沒言語。安德魯便把菁喆往身邊拉,菁喆也就離他近了些。安德魯的一隻手握住她的一隻手不鬆開,菁喆知道,這個男人其實很寂寞,也可能有些喜歡她。
在33號公寓樓下,安德魯提出:“我能送你到房間嗎?”
“不!因為還有其他室友,不方便。”菁喆堅定地說。
安德魯激情滿懷地擁抱了一下菁喆,她掙脫開來,向樓梯口跑去。安德魯站在她身後,微笑著看她進了樓道,才追了句:“晚安,我的女王。”
菁喆沒回頭,但能聽見他發動汽車的聲音。
菁喆等到半夜,栗秋才回來。菁喆便一五一十地把見麵情況告訴栗秋。
“如果安德魯再約你,你還得堅持幾天。今晚跟菲利普聊了幾個鍾頭,他仍很理性,僅在臨走前,吻了我的額頭一下。所以,我仍然無法確定這個男人是否正常。假設他正常,那麽他對我就是一種紳士風度。這個男人我要了!”栗秋判斷道。
菁喆卻認為,安德魯可能不會再約自己了,哪有見麵這麽頻繁的。但第二天,安德魯竟然約她見麵,菁喆以實驗室加班為由拒絕了。但從這天開始,每天下午4點左右,安德魯隻要一下班,就給菁喆發短信問候,隻要菁喆說正忙著,他會體貼地讓菁喆忙完之後再回複他。每晚睡前,他一定要跟她聊一會兒。
三天後的晚上,栗秋跟菲利普約會,一夜未歸。第二天早晨,栗秋在電話裏高興地告訴菁喆:“他留我在家過夜了,其實他是個極其溫柔體貼的好男人。他還跟我說,等我兒子寒假來時,他要去機場接他,還要請年假,陪我和兒子到南部去自駕遊。”菁喆能聽得出栗秋很開心。
“太好了!真為你高興。”菁喆很受鼓舞。
栗秋狂喜地說:“真沒想到會遇到這麽好的一個男人,他竟然連手機都沒有,平時有事,都是往他家裏和上班的地方打電話,而且他幾乎不上網,也很少看電視,他喜歡做家務,喜歡運動健身,不抽煙也不喝酒,簡直就是個宅男,你覺得我是不是特幸運?”
“那安德魯怎麽辦?”菁喆關注地問。
“可以撤了。”栗秋下了命令。
“好的。”菁喆點點頭。
“不過,如果你覺得這個人還可靠的話,應該跟他發展成好朋友。雖然你來幾年了,但你從未與真正的美國人交往過,這可是結識美國人的最直接的機會呀。如果你暫時還沒找到合適的,我看這人陪你一段時間也行。”栗秋的建議很實際。
菁喆猶豫了。交往的這幾天,她發現了安德魯身上有許多優點。但也覺得有什麽缺點,那究竟是什麽,她還說不清。
“是不是因為我先認識了他,你覺得再跟他交往就別扭了?”栗秋善解人意地問。
“嗯。是挺別扭的。”菁喆承認。
“那有啥。我已經遇到了更適合我的人,又沒讓你非得跟他怎樣。你就別小肚雞腸,大氣點嘛。這樣吧,我看這人給你當愛情教練挺合適,你呢,也繼續在網上尋找,發現更合適的人,該幹啥還幹啥唄。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兩種色彩,還有中間色。”栗秋以過來人口吻引導菁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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