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連載】《剩女》 （十六）

喜

菁喆就待在房間等羅伯特的郵件。其間，她給栗秋打過兩次電話，都是栗秋本人接的，而且聽得出來，她很開心。菁喆放心了。她為栗秋高興，遇到一個不錯的人。

然而，羅伯特當晚並未回信。她想，人家昨夜沒休息好，淩晨４點又給她寫信，白天還得工作，沒準這會兒正在打盹呢，她打消了主動給他寫信的念頭。

這個空當，她進到交友網站，查看其他對她感興趣的人的資料和郵件，驚喜的是，那個叫理查德的雙國籍的男人給她發了郵件。菁喆暗想，他是見到年輕的中國女孩就發郵件呢，還是已經知道麗莎和瑪麗是同一個人，還是根本就沒知覺？不管怎樣，這個男人是因為現在的菁喆的照片和資料而給她寫信。由於她的心思都在羅伯特身上，她暫時沒去理會這個“雙國籍”。

菁喆一心一意等待羅伯特的來信，他仍然是在翌日淩晨4點多，給菁喆發來了郵件。這次他給菁喆發來兩張照片，菁喆一看，背景仍是上海城隍廟那張，難道他沒有其他照片了嗎？

 

親愛的瑪麗：

因為明天就要為生意的事去馬來西亞，所以我和我的公司夥伴工作到淩晨2點，我隻是打了個盹，就醒了，因為我知道，我必須給你寫信，不然我無法做其他事情，包括睡覺。

你永遠都不知道我現在的心情，我真的無法形容我有多麽在意你。而且我能感覺到，你也正向我接近，你的存在如此強烈和深刻，你的短信總是充滿了一種希望和喜悅。謝謝你發來的照片，我很喜歡。

我尋求的關係，是建立在相互信任、尊重、真誠、誠實和有原則的基礎上。我並不恐懼距離和其他問題，我相信你和我都能克服和超越時空，如果你同意我的觀點，那麽就讓我們一起步入未來吧，我願意為此不計代價地付出一切。我正在感受著一個極其快樂的過程，我猜，成功正在前麵等著我們。

現在我告訴你我近期的工作計劃，我在馬來西亞有個供水工程，我與他們已達成協議，我方提供重型維修和工業設備及組件的客戶端，所以我將於明天（即周一）從達拉斯啟程，飛往馬來西亞。從現在開始，我的腦子裏隻有兩件事，一個是如何完成工作；一個就是想著你。我打算等工程結束後，就飛到波士頓看你，這樣我們就可以進行坦誠的討論，關於我們以後的感情生活，我想我們麵對麵討論，會更好。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你。

平時我說希臘語和英語。我媽媽常常以我為豪。她養育了我，並教給我如何去愛。所以，我也更愛我的兒子。我是一個外表沉穩，但內心很有激情的男人，我熱愛和平，從不喜歡對任何事情或任何人有暴力行為。我願意成為任何人的好朋友，我願意所有人都幸福。我的意思是，雖然我並不完美，但我很誠實。

現在，你能告訴我，在你的生活中，最令你驕傲的是什麽事或人呢？你對什麽事情最有熱情？你最希望從生活中得到什麽？

就像我喜歡下雨的秋天，有陽光的春天一樣，我那麽順其自然地喜歡上了你。雖然你聽到這句話可能認為我很瘋狂，甚至很愚蠢，但你的確在我心裏種植了愛的種子，親愛的，你是一個偉大的園丁，我敬佩你。

我不知道我們將來在一起能待多久，但我知道，即使我們相隔千裏，你都有能力把我們的生活做成一幅甜蜜的拚圖，直覺告訴我，你是個善良的女孩。

當我轉機時，我會抽空給你寫信。

 

羅伯特   

 

羅伯特隨信還附上了他從達拉斯飛舊金山，並從舊金山轉機飛往馬來西亞的機票掃描件。

菁喆從未實質性地交男朋友，她一度懷疑自己對男人是否還能產生興趣和熱情。幾年的糾結，隻花了幾天工夫就被一個未見麵的男子解決了——她對男性仍然有興趣，而且仍然能心向往之，情為之所係。

工作計劃——行程時間——到波士頓，這個男人的舉止就像一個丈夫對妻子的所為，透明、體貼中還透著情意綿綿，菁喆真有些陶醉了，她不知不覺地入戲，極盡溫存地回信道：

 

羅伯特你好。今天波士頓多雲。我剛從湖邊跑步回來，很多美國人都在跑步，很多人都大汗淋漓。

你也喜歡運動，這真好。看來我們有很多共同點，對於辛苦工作和學習的人來說，無論運動還是音樂，都是一種美好的享受。

也許我應該相信一見鍾情。

因為你的出現，我想要嚐試一種穩定的生活。

我希望看到你的居家照片，你的近照。

我看了你的飛行計劃，感謝你對我的信任。我感覺很快樂。我將密切關注你的商務之旅。你計劃到波士頓來看我？那麽，具體是什麽時候呢？這對我是個不錯的消息。

如果你來了，我可以請你到酒吧坐坐，喝些啤酒。

你喝醉過嗎？

另外，請告訴我，你在哪裏讀的大學？第一專業是什麽？

 

瑪麗

 

發走這封信後，菁喆覺得周身舒暢，情緒高昂。

菁喆“咚咚咚”地敲茹欣媛的房門， 茹欣媛“哎哎哎”地趕緊露臉， 問：“發生什麽事了？怎麽啦？”

菁喆開心地尖叫：“天哪，他要來了！”

“那個寫郵件的男人？”茹欣媛打著嗬欠問。

“是他，他說對我一見鍾情，他到馬來西亞去了，說是工程一結束，就到波士頓來看我。”菁喆眉飛色舞地說。

茹欣媛眉毛挑了挑：“就這事呀，他不是還沒來嗎？見到真人你再興奮也不遲。”

“可我現在就興奮了。”菁喆實在是歡樂得很。

“那你興奮吧，抱歉，我還有好多事要做。”茹欣媛下了逐客令。

菁喆真誠地對茹欣媛說：“其實我就是想謝謝你。是你建議我上交友網站，為我打開一扇窗戶，沒想到這麽快我就遇到一個有感覺的人。”

“你的感覺來得也太快了吧？弄清楚對方什麽人了嗎？”茹欣媛自顧自地往包裏塞了些資料。

“給你說過了，人家是工程師，你不也看了他的照片嗎？他每天都給我寫信，信寫得可長了，我真是很享受這樣的感覺。”菁喆沉浸在閱讀情書的喜悅當中。

“都提到情書層麵了？”茹欣媛挑起來一根眉毛。

“嗯。我覺得是。從小到大，還沒哪個男人像他這樣對我耐心，把我捧在手心裏，什麽都告訴我。”

“他年薪多少？有房子嗎？”茹欣媛的另一根眉毛也挑了起來。

“他發給我一張房子的照片，湖藍色的，周邊環境特別美。他的個人資料裏寫著，有穩定的收入。”菁喆毫不懷疑這些。

“網上的東西你還真信呀？”茹欣媛的兩根眉毛都豎起來了。

菁喆疑惑了：“哎，既然你不信，為什麽還介紹我去交友網站呢？”

“想讓你見見世麵唄。你想嫁人，卻連美國男人是什麽樣都不知道，嫁個鬼啊！當心點吧，他又沒見過你，哪有那麽多情啊愛的話要寫，他二啊？對不起，今天我確實有些事要處理。”茹欣媛不客氣地把門關上。

菁喆並沒掃興。她甚至哼起了歌，那是從心裏流淌出來的曲子：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哪裏/日子過得怎麽樣/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許認識某一人/過著平凡的日子/不知道會不會/也有愛情甜如蜜/……人生幾何能夠得到知己/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所以我求求你 別讓我離開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 一絲絲情意/……如果有那麽一天/你說即將要離去/我會迷失我自己/走入無邊人海裏……

 

這首歌是鄧麗君唱過的，那時，菁喆隻是傻傻地聽，隻覺得好聽，從不認為自己懂這首歌。但是今晚，她突然發現，自己竟然能唱出這首歌，而且這首歌的歌詞與她此時的心境如此契合。她由衷地沉浸在快樂之中。

這個夜晚，菁喆想對每個人微笑，生活是多麽美好啊！網戀讓她的性格活潑了許多。

羅伯特的第六封信在菁喆的期待中及時地出現：

 

親愛的瑪麗：

我安全抵達馬來西亞。我下飛機的第一件事，就是衝向我的電腦，看看有無你的來信。雖然這會兒我應該先休息，但我想讓你知道我到了，我在想念你。能看到你的郵件，這對我意味著很多。我不能說這就足夠了，我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跟你在一起。請留下你的手機號碼，這樣我可以給你打電話或發短信。

我希望你明白，我對你的愛是真實的，你明白了這一點，你的心會更堅強。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見你。我希望當我們見麵後，我們能馬上開始長談，談談我們的未來。

我在馬來西亞的項目應該兩周或不到兩周。我會隨時告訴你，我的工作進展情況。

什麽是你生命中重要的轉折點？當你還是個孩子時，你最渴望什麽？你現在正做什麽，是什麽改變了你？在你身上曾經發生過的最有趣的事情是什麽？

我先說說我自己。

我人生中最重要的轉折點是妻子去世。那是我最困難的時期。因為那時我對妻子的愛是百分百的。

在我身上曾經發生過一件最有趣的事，一次我前往日本，鑽進了廁所，但我不知道它是女廁所，直到一名日本女子走進來，我感到震驚，她大叫，然後她跑了。哈哈哈！

平時我很少生氣，每當我遇有不開心的事時，我總是習慣帶著一瓶冷水，長時間走路。

總之，因為你的郵件，我今天非常高興。親愛的，你使我成為這個地球上最幸福的男人！你讓我想起了我已故的妻子，忠實、友好、有情趣、溫柔，我真想好好地愛你。

你讓我的感覺很好，很特別。我感覺到了你的溫存、周到以及對我的信任。有了你，我還想得到什麽呢？已經足夠了，我會用心愛你！此時此刻，我不僅要深深地珍惜你，還渴望得到你！我對你充滿了信心，我對我們的愛充滿了信心。你是我一直祈禱的女孩，是我的夢想！

 

菁喆實在想與栗秋分享目前的快樂，她撥通栗秋的電話，把這封信在電話裏念了一遍。栗秋說：“這不挺好的嗎？你覺得快樂就是真的快樂。可是，他為什麽不明說，他是哪個大學畢業的，第一專業是什麽？為什麽不多發幾張照片？”

“這裏是美國，美國人不講究學曆，就認能力。他能有份工作，而且還當個項目經理，能懂得愛，就足夠了，要那麽高的學曆有什麽用？”菁喆毫無來由地站到了寫信人的立場。

栗秋本想跟菁喆再叮囑幾句，可她被深情的比爾從背後摟住了。栗秋隻得掐斷話頭，說：“我有點疑問，你倆還沒見麵，剛通信幾天，他就滿紙都是愛，這愛是從哪裏來的呢？美國男人好像不是這樣的，他們很實際，隻有當發生兩性關係後，他感覺舒服了，嘴才會甜蜜，因為他還想著下一次，在性上，美國男人是沒個夠的。”電話那邊的栗秋，轉頭給抱著她的比爾一個秋波。

菁喆說：“也許這個男人是例外？他更注重精神層麵的交流？”

“也許這個男人不是‘男人’，或有生理缺陷。一般來說，腦子發達的男人，下半身不行；下半身發達的男人，腦子不行。我是亂說的，別介意。哈哈！”電話裏傳來栗秋的大笑聲。

菁喆並沒介意。掛了栗秋的電話，她腦子裏一直在想，應該怎麽回答羅伯特上封信提出的那幾個問題呢？想了想，無論怎樣，還是應該認真對待，這是菁喆的風格，改不了。沉思良久，菁喆回複：

 

羅伯特，你好。

收到你的來信。很高興你安全到達馬來西亞。

現在，我認真地回答你提出的問題：

我出生在中國的西北，我的童年是與爺爺在高原牧場上度過的，那是我一生中最自由快樂的時光。到目前為止，我仍然深深地愛著我爺爺，他給了我最無私的愛。5年前我到美國來讀書了，這是我生命中的一個最重要的轉折點。

我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上封信我提到過，因為哥哥姐姐身體不好，常去醫院看病，所以家裏很窮，為此父母總是吵架，所以當我仍是孩子時，最大的渴望是父母不要為錢吵架。

我每天都在實驗室做實驗。這就是我每天都在做的事情，近期內不會有什麽改變。

對我來說，最有趣的事情是什麽？我認為這類事情有很多，以後會告訴你。總體來說，我生活得很開心，我有兩個很好的室友，等你來了，你會見到她們。

我沒有更多愛好，除了學習、睡覺，我喜歡跑步，有時也看電影或讀小說。

我不喜歡背叛、欺騙，我喜歡陽光、健康、花、漂亮的衣服和好心情。

我的手機號碼：857-777-9911，你可以給我打電話，以後叫我菁喆好啦。

 

菁喆  

 

菁喆毫不設防地報上了自己的真實姓名，心情激動不已。

茹欣媛早晨不起， 夜裏不睡，菁喆根本把握不住她的作息。好不容易等到周日下午，茹欣媛回來取資料時，不明就裏的菁喆硬是把她堵在過道裏，忍不住把自己告訴對方真實姓名的事告訴茹欣媛。

“既然你覺得這樣做心裏踏實，你就做唄。別人無法領會你現在的快樂，但是將來，別人也無法代替你的痛苦，如果發生了你不願發生的一些事。”茹欣媛尖厲地說。

“我暫時還沒想那麽遠，但眼下真的很快樂。”菁喆被喜悅包圍著。

“我剛上網的時候，也像你一樣，什麽都相信。看來你得吃幾次虧思維才能正常起來，我看你現在有些不正常了，到時候別怪我沒提醒你。”茹欣媛給菁喆澆了一盆冷水。

“旁觀者清，對嗎？但我現在實在看不見自己是什麽樣，也許等若幹年後，才知今天的自己是怎麽回事。無論如何我現在真的陷進去了。”菁喆無可救藥地坦言。

“但底線一定要把持，無論網上的男人說得多麽天花亂墜，隻要他開口問你借錢，那他肯定就是騙子，馬上撤，聽明白沒有？我現在沒時間跟你談感情的事，許多麻煩等著我處理呢，這兩天別再煩我，好不好？高興也罷痛苦也罷，都是你自己的事，與別人無關，別動不動告訴別人。這是美國，隱私是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保護隱私是西方文化的一個特點，你怎麽到現在還沒意識？”茹欣媛沒頭沒腦地訓斥了菁喆一番，便“噔噔噔”飛速下樓了。

菁喆並沒生茹欣媛的氣，快樂仍然充滿她的內心。茹欣媛前腳走，她後腳就坐回電腦前等信。令她欣慰的是，羅伯特的信再次如期而至。這已是第七封信：

 

親愛的菁喆，我的愛：

我發誓，我永遠都會給你安全感，我將做你的牆，為你遮擋風雨，給你所需要的溫暖。我要擁抱你，跟你走在一起時，也會握著你的手。啊，我真想重新戀愛，跟你，我夢中的女孩。我相信那個時刻不久就會到來。

感謝你回答我的問題，我很欣賞你的認真，而且從你的回答裏，我也學到了許多。我迫不及待地想跟你在一起，可以麵對麵地交流。你知道嗎，我對你的感情正一點點地增加。

你讓我感覺我的心慢慢年輕起來，這讓我激動，有時我甚至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你讓我感到了自己作為一個男人的自豪。感謝你，我想說，你讓我知道了我是值得被愛的一個男人。你讓我找到了在這個世界活著的希望。

我尊重你。我尊重你這個人，尊重你的親人，尊重你的信念，尊重你的希望和未來的夢想，總之，我尊重你的一切。

真沒想到我的生活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化。這真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難道你沒有發現嗎？我們彼此都找到了靈魂的伴侶，誰送給了我們這份禮物？是時間，是等待，是上帝。感謝上帝！

我喜歡笑。這也是我最大的特點。我希望你喜歡我的笑，因為許多人都說我的笑有感染力，我希望能看到你開心大笑。我期待著與你分享我百分之兩百的生活。我做事不喜歡半途而廢，如果我決定愛你了，我會給你我所有的一切，為了使你快樂，我永遠不會退縮。

親吻和擁抱你！

你的羅伯特

 

在這封信裏，羅伯特開始改變了稱謂，他使用了“我的愛”和“親吻，擁抱，你的”這樣的詞。菁喆感覺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一個原本陌生的男人，突然之間從語言走近並且打動了自己的世界，這真是很奇妙。

從馬來西亞的一封封來信，似乎含著濃重的熱帶海洋的氣味，菁喆的心也被烘烤得熱氣騰騰，她覺得自己正浸泡在一種迷蒙蒙的霧的纏繞裏。她原本就不太喜歡實驗室的工作，在這個時期更加如同嚼蠟，她的眼裏和心裏全是羅伯特的情真意切的信，尤其是聽到他要來的消息，更使她徹夜難眠。她一遍遍設想兩人相見的場麵，從照片上看，羅伯特應該是比較男人的那種模樣，有著女人都喜歡的強壯的外表。她想象著被他擁抱在懷裏的幸福感覺，心裏一陣陣發飄。

菁喆決定穿上栗秋送給她的性感吊帶裙給羅伯特回信，這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謝謝你羅伯特，我想對你說，讀你的信對我來說是一種享受。

坦白地說，最近幾天，因為等你的郵件，生活不像往常那樣有規律，而且我在工作時，也無法專心，我想你明白是怎麽回事。

你的出現，是不是一個奇跡呢？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一直在等待的那個人，我希望是。

那麽，你到美國來多長時間了？

你的亡妻是怎麽去世的？生病還是發生了意外？你父母又是什麽情況？他們是什麽原因去世的？

你多長時間回一次希臘？

你在馬來西亞的項目怎樣了？

我很關注你。

菁喆

 

這個周末，羅伯特隻要有時間，就給菁喆寫信。為了與他保持同步，菁喆也不得不時常瞥一眼郵箱。羅伯特弄得她心思不寧，失魂落魄。

哀

栗秋從瓦爾登湖回來，本想跟菁喆分享旅行感受，但目睹了菁喆這種狀態後，說：“真要命，我出去度了個周末，你就成這樣了。你這種感覺應該在20歲左右時就經曆的，到現在才經曆，真怕是老房子著火，一發不可收拾了，這樣下去，可要小心有被燒毀的危險。”

“啊，你是說我已經老了？”菁喆聽不懂栗秋的調侃。

“隻是個不恰當的比喻，別上心。”栗秋趕緊解釋。

幾天之後，菁喆收到了來自羅伯特最長的一封信，他顯然也是做了認真準備的，信的內容涵蓋了方方麵麵。

 

菁喆，我的真愛：

雖然你的信仍然那麽簡短，但你的每句話總讓我的每一天都感覺著快樂和幸福。你沒有出現之前，夜晚總是漫長，我也常常失眠。但自從有了你之後，我就像個嬰兒般熟睡，每天早晨醒來，總是期待著能看到你的郵件，你已經是我生活的全部。

由於有了你，我的生活變得比以前明亮了！我不再感到孤獨，我每天都在倒計時算著我們相見的日子。唉，我的工作還在按部就班地開展，我甚至都等不及完成，現在就想去看你。等我視工作進展情況好好計劃一下，一旦訂好機票，就馬上告訴你，等著我，親愛的。我對你的感情越來越強烈，我想你是我永恒的珍寶，這不隻是一時的快樂。我對你充滿了信任，似乎每個毛孔都為你張開，我心裏全是你。

你美好得讓我說不出話來，你永遠看不到我因快樂和幸福流下的淚水，因為我是個男人，我不會輕易讓你看到我軟弱的一麵。你的善良照亮了我的生命，你的影響力是驚人的。我都難以想象，這麽短的時間內，我們可以變得如此密切，讓感情迅速開花，我想抓住它，不想輕易失去。

親愛的菁喆，我已瘋狂地愛上你，並沉醉其中。你是我的一切，我感覺自己現在是世界上最富有的男人。

我知道我並不完美，但我有著明確的生活目標。我需要照顧好我的兒子，現在，如果你願意接受，我想把更多的愛給你。

我的項目正在按計劃進行，不行，我等不及了，就在剛才，我做出決定，無論是否完成工程，下個周末我必須見到你。請你在機場附近找個酒店，我想，我們的第一次見麵應該在一個寬敞而公開的地方，我想給你安全感。

現在，我沒有其他的詞來形容你帶給我的感覺，我沒法當麵說我愛你，我不能擁抱你，甚至都無法走近你。裏根在給南希的信中對她說：“知道我多愛你嗎？我對你的愛是強烈的，甚至生命結束都不能散去。”正因此，當裏根去世後，南西從未有一天忘記過他。

我的意思是，我對你的愛，也是這樣強烈，這是我對你真實的感覺。

一個醉酒的司機，讓我失去了我的妻子和父母。我不想再多提這個悲傷的回憶。我想讓時間緩解我的恐懼並讓我忘記那個艱難的時期。

現在，你走進我的生活，我想說的是，每一分鍾我都想給你寫信，都想告訴你，你對我意味著什麽……我很高興，感受對你每天都在增長的愛。我從沒想到我會像現在這樣有如此強烈的愛意，我曾經甚至懷疑自己是否還有能力再愛，但是現在……我突然害怕起來，怕失去你，你永遠不能體會我這種既害怕又想沉醉在愛意中的感覺。

親愛的菁喆，為我祈禱吧，告訴我，這不是夢，你真的進入了我的生活，你是我的天使，全世界隻有一個人，而你就是我的世界。

我的手機號是214-567-9904。

深深愛著你的羅伯特

 

菁喆把這封信橫豎看了三四遍後，向栗秋請教：“為什麽他來看我，卻讓我去預訂酒店呢？”

“不會吧？如果是他提出來看你，應該他花錢。”栗秋說。

“難道是我看錯了？”一提到花錢，菁喆頓時清醒。

栗秋看了一遍信，說：“你沒看錯，他的確是讓你預訂酒店。”繼而分析說，“他想把你們的第一次見麵放在公開場合，讓你有安全感，從這個層麵上說，他這人還不錯。但他讓你預訂酒店，這好像就不對了。”

“那怎麽辦？”菁喆腦子裏也突然閃出一個不好的畫麵，萬一他不是好人，他把見麵地點設在人多的地方，脫身方便，而且還沒花一分錢，沒吃什麽虧。但這個念頭也隻是一閃即過，她認為絕對不會發生那種情況。

栗秋建議：“冷靜。等著真人現身。給他打電話時再視情況決定下一步如何動作。”

菁喆查了一下，機場附近的酒店，一個晚上就得好幾百美元，自己可花不起這錢。所以，菁喆仍然以慣常的口吻寫信：

 

羅伯特：

感謝你的好意，我也想馬上跟你見麵。但我覺得你應該先完成工期再考慮來波士頓的事。我會一直在這裏等你！

另外，波士頓城市並不大。我住的地方離機場很遠。所以我認為你預定機場附近的酒店會比我方便。當你到達酒店，安頓好後，再給我打電話好嗎？我會去看你。

自從在網上遇見你，我越來越快樂。我可以感受到來自你的強烈的愛，雖然我們未曾謀麵。

祝你的工程順利。

菁喆

 

當天晚上，菁喆試著撥羅伯特提供的手機號，通了，但沒人接，菁喆沒管太多就睡了。 第二天早晨， 當她一打開手機，就看到羅伯特發來的短信，稱錯過了她的電話，因為當時正在忙著工程。菁喆再次撥這個電話，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菁喆聽了很失望，聽聲音對方像個少年人，他問候菁喆，並說很想念她，又說現在正在工作，有空再給她短信，便急匆匆掛斷了。

菁喆隻想試試這個手機是否有人接，順便聽聽羅伯特的聲音而已。如果說來來往往了半個月的網絡交流，讓她的感情升溫到120度，打完電話，溫度就降到60度。 她想， 一個能坐著飛機飛來飛去的人，怎麽會在乎花這點電話費呢？就算國際長途也並不貴啊，為何匆匆收線呢？最重要的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應該是雄渾的，怎麽對方的聲音像未成年？

自那之後，羅伯特就不再給她寫郵件，而是通過手機短信交流。菁喆雖然還是有問必答，但已減少了從前的熱情，她暗暗產生了一種不好的感覺。眼看著要到周末，這個羅伯特到底還來不來呢？當菁喆再問他的工程進展如何時，羅伯特流露出挫敗感，說有個環節出了問題，他很焦慮，但馬來西亞政府很不負責任，手續無法按期辦理，而他很想按計劃完成工期，這樣就可以在周末趕來看菁喆。

羅伯特一如既往地說他如何想念菁喆，如何失眠，如何為工程的事焦慮。菁喆突然多了個心眼，她試探著問：“那麽，我能為你做些什麽？”菁喆多麽希望茹欣媛提醒過她的事不要發生，她多麽希望羅伯特說，不用，謝謝，他自己能處理。但事實讓菁喆絕望透頂了，因為羅伯特毫不猶豫地給菁喆發過來一個賬號，讓她打3000美元過來，並解釋說，如果及時得到這筆錢，他就可以渡過難關，也能按時來看菁喆了。

就像正在演奏的一支曲子，到高潮處時，琴弦卻啪的一聲斷了。

菁喆連哼一聲的欲望都沒有，像當頭挨了一悶棍，失去了反應能力，就地被打倒。

這個叫羅伯特的人，等了兩天沒動靜，竟然還問菁喆收到他的短信了嗎，為什麽不回複。

茹欣媛知道此事後，輕描淡寫地說：“我當多大點事呢，你早該料到會有這個結果。這給你積累了混跡網絡的經驗，未必是壞事。但我真的無法想象，一個在美國生活了5年的女博士，竟然沒有任何網絡交友的經驗，也沒有與美國男人交往的經曆，這太不可思議，這一課補得好，比你老媽養你30年還重要。”

“看到人家落水了，你還說風涼話。”菁喆欲哭無淚。

“你那還是中國式的思維。首先你沒落水，就算落水了，你並沒淹死，你還有能力爬出來。你現在不會遊泳，但你總得學會遊泳吧？你要想在美國待下去，就得靠自己。”茹欣媛毫不客氣地說。

栗秋看到菁喆被打擊成這樣，便說：“以後小心點，別動不動就把自己的底兒和盤托出，萬一真遇到更壞的人，豈不是連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證？”

“太美好的就太不真實了。”茹欣媛又重複了這句話，然後一陣風似的飄走了。她拿下了那套獨棟房，最近正忙著改裝房間。

菁喆蔫了。這不是她出生的土地，這是異鄉不是故土。盡管她在心裏已經不得不把他鄉當故土，但她還沒被異鄉接納，這也隻是她的一腔願望。

她隻不過想求個安身之地，卻無法以正常渠道獲得。她唯一的財富是學曆，但眼下，學曆卻幫不了她什麽，學曆壘得越高，她離愛情和婚姻越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的？她以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可她沒有漂亮的臉蛋，沒有嫋娜的身材，走在大街上時，無法引起男人的興趣；她隻能求助於網絡，混跡於尋找婚姻的芸芸眾女之中，以這種怪異的方式，求得這塊不是她出生的土地的長期居住權利。

僅隻是中國女人麵臨這種尷尬嗎？亞洲的其他國家女人是否也是這樣？她不得而知。

菁喆眼淚汪汪地盯著天花板，縱使天大的委屈也隻能堵在喉嚨裏，她無語了。

栗秋知道現在跟菁喆說什麽她都聽不進去，便寫了一張紙條，貼在菁喆臥室門口：“就當你接受了一次抗擊打測試，不幸的是，你不及格。等你療傷階段過去，咱再好好探討美國男人到底是什麽東西。順便給你開副中藥偏方，藥名：子虛烏有。藥方是：千年牆頭草，萬年瓦上霜，蒼蠅腸子十八丈，半虛空中老鴉屁。專治你當下的心理失衡症。嗬嗬,用老太醫的方子逗你一樂。”

 

秋

·不殤別離·

如果A男遇到D女

日子還過得去

如果A女遇到D男

婚姻難民就此產生

無論上海還是北京

無論大阪還是東京

無論紐約還是波士頓

到處可見剩女以及她們奮爭的焦慮

這是人類文明的進化還是倒退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氣息

將衝出突圍的女性重新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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