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羅馬】D37：主教同席話聖路

上篇：D36：溫柔插曲抵盧卡

4/21/2025  陰轉多雲

今天沒有繼續徒步Via Francigena，而是照原計劃留在Lucca休整。之前設想Lucca是一座值得細細品味的城市，文化底蘊深厚，街道優雅迷人，或許可以讓身體和心靈都得到喘息。但真正走在這座城裏，卻發現大半天的時間就足夠把它逛個遍。

朝聖者招待所的規矩通常隻能住一晚，像我這樣想在Lucca多待一天的人，隻能換一家朝聖招待所。早晨從昨晚的招待所出來後，新的那家要下午2點半才能入住。我閑著無事，臨時決定去Pisa看看。

從Lucca去Pisa非常方便，捷運十幾分鍾就到，票價還不到4歐元。回想起來，我上一次來Pisa已是25年前的事。那時候一杯咖啡才0.70歐元，如今都要1.5歐了。那次旅行我第一次用數碼相機，是一台Sony Mavica，用的是3.5英寸的floppy disc。一個盤隻能拍十來張照片，我還背了一摞。今天回想起來，不禁感歎我們有幸正生活在人類發展最快的時代。科技突飛猛進，不僅改變了我們記錄世界的方式，更改寫了我們的生活節奏與思維方式。若執著於過去，不願前行，就像蚍蜉撼樹，終究會被時代碾碎。我們必須以開放的心態迎接變化，順勢而為，而不是對過去戀戀不舍、停滯不前。

走出Pisa火車站，才九點出頭。我走到奇跡廣場，斜塔依舊挺立在那裏。說實話，我從來沒覺得它特別有趣。今天再看，依然如此。廣場上遊客越來越多，人人都在用各種誇張的姿勢“推塔”，像某種默契又機械的集體行為。倒是有一對年輕小夫妻讓我莞爾，女的興致勃勃要幫男的拍照，男的卻斷然拒絕，說：“我四歲時就在這裏拍過了。”說得理直氣壯，語氣中還帶點不耐煩，仿佛這座塔是他舊日的一位早已看膩的熟人。

我沒在斜塔前多停留，轉而找了一家附近的咖啡店。店裏有WiFi，我點了咖啡和點心，坐下來發朋友圈。熬到十一點多，實在覺得沒什麽可看，就搭車返回Lucca。

今天下午入住新的招待所。這是一家由教堂運營的朝聖者接待所，不收固定房費，而是自願捐助。辦理入住手續時，義工告訴我，晚上7點半會供應晚餐，還特別提到飯前會有“foot washing”。我當時沒太當回事，還以為是走累了給大家泡腳放鬆放鬆。

晚飯前，才知道這其實是天主教傳統中的洗腳禮。義工換上象征性的披風，神情莊重地為我們一一執行儀式。當她走到我麵前，輕聲讓我坐下，然後蹲下身，在我的右腳上倒了些溫水，用毛巾輕輕擦幹，最後竟低頭親吻了我的腳。我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那一刻所感受到的，是某種跨越語言與宗教的尊重與祝福。

晚餐要七點半才開始。我早就有些餓了，上街取錢時，便在街頭隨便找了家小餐館先墊一口。結果意外地吃到一塊此行以來最好吃的Pizza：外皮焦香酥脆，番茄醬的酸甜恰到好處，上麵的香腸有些微辣，沒有cheese怪味。原以為是隨便一口，沒想到竟成了今日最讓人回味的驚喜之一。

俠女群一位姐妹提醒我，Puccini出生在Lucca。今天下午，我順道去了Puccini故居。作為意大利著名的作曲家，Puccini的音樂對世界影響深遠，尤其是《圖蘭朵》、《蝴蝶夫人》等歌劇至今仍在全球劇院上演。雖是簡單的參觀，卻讓我對這位偉大作曲家的生活和創作有了更深的理解。在他的音樂世界裏，我仿佛找到了與這片土地更為深厚的連接。

回到招待所，晚餐時除了我和另一位朝聖者Malco，還有教堂的主教（bishop）也與我們同席。他平易近人，話語中帶著溫柔的幽默感，完全沒有我對“主教”這個稱謂所想象的那種距離感。

飯桌上自然也談到了一件重大新聞：今天，教宗方濟各（Pope Francis）安息了。他是天主教曆史上最開明、最具時代感的教宗之一，不僅關注貧困與和平問題，也願意在性別、社會議題上傾聽與理解，是一位努力與世界對話、與時俱進的精神領袖。雖然他年事已高、身體狀況時常成為新聞焦點，但真正聽到他離世的消息，還是令人動容。

我說，我大約二十天後就能抵達梵蒂岡，若一切順利，希望能親眼見到西斯廷禮拜堂升起那縷白煙，宣告新任教皇誕生的那一刻。主教點點頭，說這完全有可能：“通常選出新教宗大約需要十五到二十天時間。”如果真能碰上，那無疑會成為我這次朝聖之旅最具有曆史意義的節點。

更讓我驚喜的是，這位主教不僅是牧者，還是徒步聖路的倡導者。他寫有關於聖方濟各之路（San Francesco d’Assisi）的徒步指南，而這正是我想走的下一條意大利聖路。可惜的是他的書是意大利文的，我讀不來。他倒是很熱心，推薦了幾本英文指南，還告訴我哪幾段路特別值得一走。

一個主教、一個寫徒步聖路指南書的人、一個坐在我對麵吃著簡樸晚餐的同桌者，在這條路上，最深的感動往往來自這些平凡又非凡的相遇。原以為不過是換個床位吃頓飯，卻不知路就這樣悄悄展開了下一章的提示。

今天雖然沒真正“走路”，但卻非常充實。有對時間的回望，也有對未來的展望。就像今晚洗腳儀式上流過腳麵的水，溫溫的，不聲不響，卻衝洗下某種厚重的疲憊與執念。

明天繼續上路。朝聖的路還長，風景也不急著看完。

附圖。今天隨拍。

剛過九點，我搭捷運來到Pisa。

人們在斜塔下排隊等待登上塔頂。

人人都在用各種誇張的姿勢“推塔”，像某種默契又機械的集體行為。

修女們也不甘寂寞。

來到斜塔附近的一家咖啡店，打發時間。

離開斜塔前留個影：朝聖者到此一遊。

Puccini故居。

意外吃到至今吃過的最好吃的Pizza。

忍不住排隊買了人氣冰淇淋。

今晚入住的招待所。

“洗腳”用具（儀式後拍的）。

晚餐（左一，大主教）。

今晚話題之一。

晚餐後的甜點，“複活節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