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舞台

每個星期天的上午去教會崇拜是我們必不可少的功課。在人數不多的教會裏，我沒有什麽特別親密的朋友，大多隻是認識的熟人或說是主裏的弟兄姐妹而已。這並不奇怪，雖然聖經教導我們，做為教會的肢體，耶穌的門徒，我們應該是彼此十分相愛的手足，但是對於我這樣骨子裏有些偏執和敏感的人，想要合群是一件極難的事，哪怕是在這樣溫暖的集體裏。

我從小就不擅長主動跟人攀談，更不知要談些什麽。我也常在心裏疑惑，那些人怎能聚在一起，卿卿我我地說個不停，聚會結束很久了還不肯離去。因為這樣的不擅交際，我們一家每次都是最早離開的，有時候會有些心虛的過意不去，我似乎覺得應該留下來跟大家聯絡感情，互相分享和溝通，就像普通基督徒的聚會常做的那樣，但我多次努力還是無法勉強自己。

有位年輕的姐妹心直口快，有次來家裏練詩歌，冷不丁就冒出這樣的話：“其實大家都很想關心你，隻是你好像不愛跟人說話，聚會一結束就走了，別人都不知道怎麽去關心你。”我想她說的是，心裏卻忍不住思量，難道在別人眼裏，我真是一個需要被關心著的另類嗎？這多少讓人沮喪。我謝了她的好意，心裏知道有些天性的東西，無論如何是無法改變的。

我並非沒有朋友，隻是對於朋友的選擇我有自己的要求，我一定會是找自己的同類，否則定然無話可說。教會裏的姐妹或許都是很屬靈，很愛主的基督徒，但各人有那麽多的不同，做親密的朋友似乎是很難的事，而我又不擅長柴米油鹽的聊天，所以就成了今天這樣的局麵，聚會一結束就匆匆閃人。倒是有兩位年長我一些的姐妹，同樣都是來自台灣，同樣都是我所敬佩著，希望效法著優雅地老去的姐妹，時不時地關心一下我和孩子們，更多時候是誇獎我，或說是穿得好看，或說是懂得打扮，總之都是給我很多鼓勵和信心的話，令我心中無比感動，在她們麵前更多時候感到的是自己的不足和疏忽，或者說是愧疚，她們的關心是我在教會裏真正感到溫暖和留戀的部分。

這樣說起來我似乎是個很自私的人，隻知道攝取別人的關心，自己卻從不去主動關心別人，這樣說對我並不公平，因為我心裏是巴不得人人都好的，也很願意去幫助別人，我隻是不知道怎樣表達而已。雖然我可以毫不費力地寫出很多文字，真正跟人交往起來，倒不知說些什麽才好，除非是跟我無比熟悉和要好的朋友，我才會有說不完的話。這樣的經曆和個性讓我對那些天生擅長交際的人很容易產生肅然起敬的感覺。

我們教會裏就有這樣一個年輕的姐妹，我看她和每個人都熟絡到像自家人，對每個人都噓寒問暖，細致周到。如此的多麵玲瓏，是我這樣情商很低的女人無論如何努力都難以望其項背的。我總是在心裏慚愧，何以我比別人在這世上多活許多年，卻在世俗的人情世故上常顯得如此幼稚，或說是弱智，而那年輕人卻能遊刃有餘，大有一網掃盡的架勢。有位負責的弟兄有次為這位姐妹禱告，說她必如鷹展翅上騰，這話讓我深以為然，原是出自聖經“以賽亞書”的一個章節。我不得不在心裏佩服，這位弟兄果然是慧眼識金啊。

有一天夜裏，獨自無眠的時候，眼前出現這樣的景象：我看見很多人熱熱鬧鬧地擠在一個舞台上，互相扶持著，或許有個別虛情假意的混在其中也說不定，但舞台上的表演，除了上帝，誰能看得到個人的內心呢？令人驚怵的是在這大舞台旁竟然還有很多小小的舞台，每個小小的舞台上隻站了一個人，而我顯然就在這樣一個小小的舞台上，看上去孤單憔悴，卻固執地不肯加入到那大大而熱鬧的舞台上去。毫無疑問，這就是我目前的光景，而我，竟然根本無意去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