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場
時間;接上一場。
地點;餘輝家。
餘輝的家在院子的廂房, 餘輝在廂房的山牆和上房山牆的連接處自建了一小間小廚房。正麵是掛著半截
白布窗簾的窗戶和門, 靠窗戶是一張書桌, 一把藤椅, 左邊是兩張單人床, 牆上貼著中外武打影片的宣傳畫,中間是飯桌和兩把椅子,右邊是兩個大書架和大衣櫃, 衣櫃上放著箱子。
(幕起,餘秋生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有人敲門)
餘秋生 請進。
(張帆推開門進來)
(餘秋生坐起來)
(張帆看一眼餘秋生轉身就要走)
餘秋生 怎麽剛來就要走哇?
(張帆坐下)
餘秋生 既然來了怎麽不說話呀?
張 帆 你都跟瞎屙膿說了些什麽?
餘秋生 我什麽都沒跟他說呀。
張 帆 (咬牙切齒地) 那個該死的瞎屙膿真是一肚子的膿屙不完!
(餘秋生笑)
張 帆 我決心專心學物理,你願意把音樂作為業餘愛好,專心學物理嗎?
餘秋生 你可以成為物理學家,也可以成為歌唱家。 我可就不一樣了,與其畢業後在中學課堂上吃粉筆灰,
不如利用我的一技之長闖一闖,或許能闖出一點兒名堂。
張 帆 什麽意思? 你如果考上了研究生,還會吃粉筆灰嗎?
餘秋生 研究生都是憑本事考上的嗎? 我爸爸這樣人物能使我考上研究生嗎?
張 帆 餘伯伯不是也希望你學好物理嗎?
(餘秋生沉默)
張 帆 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學物理,幫助我。
餘秋生 會有很多人幫助你的。
(張帆失望地站起來,走了出去)
餘秋生 小帆,你找什麽呀?
(沒有回答)
餘秋生 (走到門外朝小廚房看不見張帆) 小帆,小帆! (跑下)
(餘輝上)
餘 輝 (放下包,往茶杯裏放上茶葉,到廚房衝上開水回到房間關上門) 這小子,連門都不關! (坐下看報
紙)
白 潔 (幕後) 老人家,請問餘輝住在哪裏?
餘 輝 (開開門) 老白。
趙奶奶 (幕後) 是白團長啊,那不是他餘伯伯嗎!
白 潔 是趙奶奶呀,您老人家好嗎?
趙奶奶 (幕後) 好。 托共產黨的福。 白團長來屋裏坐吧。 他們都不在家。
白 潔 我一會兒過去給您老請安去。 我先跟老餘說點兒事情。
趙奶奶 (幕後) 請安不敢當。 歡迎您來坐坐。
白 潔 好。(進餘輝家)
餘 輝 請坐。 (把新沏的茶推到白潔麵前) 你可真是稀客呀!
白 潔 (看著房間) 就這麽一小間那! 在哪兒做飯哩?
餘 輝 旁邊有間小廚房。
(白潔出去走到廚房門口看看)
餘 輝 (跟著出去) 這間廚房是我的。這間廚房是趙奶奶家的。
(白潔和餘輝回到房間坐下)
餘 輝 你要是冷我可以把爐子搬進來。
白 潔 不冷。
(餘輝又在另一個茶杯放上茶葉,到廚房裏衝上開水回來)
白 潔 我可成了大兵僚了! 不知道你隻有這麽小個房間。 廚房也太小了點兒。
餘 輝 平時秋生在學校裏吃,我在團裏的食堂裏吃,隻有星期天秋生在家我才做飯。
白 潔 這回你就別推了! (把鑰匙放在餘輝麵前)
餘 輝 還有比我更困難的哩! 你到趙奶奶家去看看,老趙他們兩口子住的房間還兼會客室,飯堂,他們
的兩個十七,八歲的兒子還跟奶奶擠在一個房間裏,和這個房間一樣大!
白 潔 那也要講資格呀?
餘 輝 小江不在本市, 一年能來幾次……
白 潔 和小江有什麽關係? 從上回分房子過後我們就一直向文化局反映,現在給你房子和小江有關係嗎?
餘 輝 還是給比我更困難的人家吧。
白 潔 你非要住這小房間,是向我們社會主義國家抗議嗎?
餘 輝 (笑) 好大的帽子!
白 潔 再不然就是有意給我辦難看!
餘 輝 你開帽子公司啦?
白 潔 冤枉了你啦? 北京樂團要你回去,你不回去。調你當文化廳副廳長,你也不去! 你這不是……
餘 輝 你都說了一百遍了! 你要改一改嘍,眼看著兒媳婦就要進門啦,你這麽嘮叨,人家受得了嗎?
白 潔 (笑) 我還真怕我那高級知識分子兒媳婦嫌我哩! 你就別再惹我嘮叨了! (把鑰匙推過去)
夏可農 (幕後,扯著嗓門兒) 黔驢技窮!
(餘輝開開門,楊小江從自行車後架上跳下來)
楊小江
夏可農 餘伯伯。
餘 輝 兩位稀客。
(楊小江,夏可農進屋)
楊小江
夏可農 白阿姨也在呀。
白 潔 你們兩個來啦。
(餘輝要張羅著沏茶)
夏可農 餘伯伯,我們剛喝過茶。 前天我去團裏您不在,又到這裏來也都沒見到您。
餘 輝 秋生跟我說了。 哎呀,可農受傷了! 老白你快看,多危險那!
白 潔 前天我就知道了。
餘 輝 邊界上怎麽樣?
夏可農 越南兵天天製造事端。
白 潔 他們真是忘恩負義! 那幾年我們自己都吃不飽,支援你們抗擊美國侵略者, 現在他們反過來打我
們!
餘 輝 如果他們敢侵犯我們的領土,狠狠的打!
夏可農 毛主席教導我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任何時間,任何地點我們都不先
開第一槍!
(餘輝到廚房裏沏上兩杯茶回來)
餘 輝 (把茶杯放在楊小江麵前) 小江,喝茶。
楊小江 (站起來) 謝謝!
(夏可農走過去接住另一杯茶)
白 潔 (指著桌子的鑰匙) 小江和可農來評評這個理兒,文化局分給他的房子他就是不要!
夏可農 為什麽? 餘伯伯。
餘 輝 先讓給比我更困難的人家。
夏可農 餘伯伯,您不要也解決不了所有人的困難!
白 潔 就是嘛!
餘 輝 能解決一家算一家。
楊小江
道了,影響不好!
白 潔 怎麽樣,我沒冤枉你吧?
夏可農 我看這樣吧,白阿姨您把鑰匙給黔驢技窮,餘伯伯願意就讓一個人住這裏。 黔驢技窮也到結婚年齡
了。
白 潔 對。
夏可農 白阿姨,餘伯伯,今晚我們在張伯伯家聚餐,請白阿姨,餘伯伯和秋生去吃餐便飯。
白 潔 他們電話裏告訴我了,今晚我有事情。 哪天你們兩個
餘 輝 他們也給我去了電話,我今晚也有其它的事情。
夏可農 我明天就歸隊,請兩位老人家一定賞光。
楊小江 明天我也要走,敬請光臨。
白 潔 不能過了年再走嗎?
餘 輝 這種情況下,他當團長的能在家過年嗎?
白 潔 是的。 小江可以多住幾天吧。
楊小江 我會再來看幾位老人家的。
夏可農 我母親被害死時我才16歲,我爸爸在監牢裏,韓伯伯和白阿姨,餘伯伯,張伯伯和李阿姨他們不顧
惹火燒身,料理了我母親的後事。幾位老人家怕我去拚命,輪流守著我,白阿姨的兒子和黔驢技窮
更是形影不離。 後來他們想辦法把我送到部隊上才算放心了。
白 潔 你要不是去當了兵, 非把我嚇出心髒病不可!
夏可農 那時我年幼不懂事,幾位老人家可真是操夠了心! 白阿姨的兒子和我一樣大,現在是軍事學院的副
教授。
(餘秋生上)
餘秋生 哇嘔! 白阿姨到我們家來了!
夏可農 黔驢技窮,白阿姨給你送新房的鑰匙來啦,你可以馬上結婚了,還不快給白阿姨跪下磕頭!
(餘秋生不理)
白 潔 秋生這名字多順口呀,為什麽偏叫的怪頭怪腦的!
夏可農 您怪我呀! 您的高足給他起的,您的高足叫他黔驢技窮,他還高興得很哩! 為什麽我就不能叫?
白 潔 (不理夏可農,問秋生) 你去哪兒去了?
夏可農 老媽媽吔老媽媽! 您老人家當真是人老顛懂,樹老心空啊! 一個大小夥子到哪兒去了能告訴您嗎?
白 潔 秋生, (指著鑰匙) 你搬到新房子去住去,過幾年我給你介紹個對……
夏可農 老媽媽,老祖宗, 您這不是有意讓黔驢技窮唱《陳世美不認前妻》嗎? (走到門口開開門) 人家十
年前就倒插門當了童養婿了! (跑出去)
餘秋生 瞎屙膿!(追出去)
白 潔 (笑) 這哪像個當團長的樣子?
餘 輝 (對楊小江) 從秋生七,八歲時候起,可農就喜歡逗著秋生打他,秋生打不著就對著我哭.
白 潔 韓青也是愛逗他,秋生小時候天天向我告狀!
(餘秋生回來坐下, 夏可農回來站在門口)
餘 輝 秋生,你就不怕你小江大哥笑話嗎?
白 潔 他們都是這樣亂叫,他們從來不叫韓青的名字,都叫他漢奸。
餘 輝 他爸爸媽媽都是老革命,誰給起這麽個綽號?
夏可農 (坐下) 我! 因為他出賣我,害得我挨了一頓打!
白 潔 (笑) 他們兩個五,六歲時偷著吸煙, 有一天我在韓青的口袋裏發現一個煙頭兒,開始他還不說,我
說我看見可農也吸了煙的,他才承認可農吸了煙。
夏可農 這不是漢奸是什麽? 他應該像電影上那樣喊著; “中國共產黨萬歲,毛主席萬歲!” 英勇就義,寧死
不屈!
白 潔 已經傳到他們學校去了,那年我去看他,人家在外麵叫漢奸,他還答應哩。出了門兒又跟人家打。
夏可農 那也是我的功勞! 因為他也是專門到我們部隊把我的綽號告訴給我的戰友們。
白 潔 他們兩個三天不見麵就互相找,見麵三分鍾就打架。 我和他媽都不管他們的事情。
楊小江 (笑著問餘秋生) 你是跟誰一夥的?
白 潔 就我秋生一個大好人! 跟誰都不打架。
夏可農 黔驢技窮是兩麵派! 一會兒勾結漢奸反對我, 一會兒又討好我!
餘 輝 秋生他兩個哥哥都愛護他。
夏可農 (對餘秋生) 坦白交待, 為什麽小帆叫你黔驢技窮你甘心情願答應?
(餘秋生不理夏可農)
白 潔 你看看,這時間過得多快呀,一眨眼孩子們都這麽大了。
餘 輝 是呀,所以我盡量多給青年人登台鍛煉的機會。
白 潔 你不登台了還能編寫小提琴教材,我一個半文盲能幹什麽呀?
餘 輝 你是中央音樂學院的單科畢業生, 現在還兼任歌舞團的聲音教師嘛! (對楊小江)
她小時候沒上過學, 14 歲參加部隊文工團才開始學文化, 後來被送到中央音樂學院進修, 她在聲
樂方麵是很有成就的!
楊小江 我看過報紙上對
餘 輝 她的技藝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她的歌劇《田螺姑娘》,北京電影製片廠已經改編成了歌劇藝
術片……
白 潔 你還有完沒完哪!
餘 輝 (不理白潔) 文化大革命開始後,有人出於妒忌迫害她! 在 ‘5. 7’ 幹校的時候,她得了重感冒,發
高燒, 他們不準許她去醫院看病不說,在冬季刮大風的晚上還要她在山坡上, 用手提話筒給人家讀
報紙,她的聲帶受到嚴重破壞,好長時間她說話都發不出聲音來。
楊小江 他們太卑鄙了!
餘秋生 (指著夏可農) 他媽媽也是他們害死的! 在批鬥會上,他媽媽的心髒病發作時要吃藥,他們故意把
他媽媽手中的藥打掉,不讓他媽媽吃藥……
(夏可農端著茶杯的手發抖)
餘 輝 (瞪餘秋生一眼,接過夏可農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 秋生,給大家的茶杯裏加點兒開水。
(餘秋生從廚房提來水壺給人們的茶杯裏加開水)
楊小江 真是殺人不見血!
夏可農 勝利終歸是屬於人民的! (端起茶杯) 來,為勝利幹杯!
餘秋生 (站起來) 我去拿酒來。
白 潔 (拉住餘秋生) 有茶就行啦!
夏可農 古巴和黔驢技窮來一段《梁祝》,慶祝勝利。
白 潔 不要《梁祝》,來一首歡樂的。
夏可農 《梁祝》中的同窗共讀就歡樂。
白 潔 什麽鍋巴?
夏可農 古巴,不是鍋巴! (指楊小江) 他的綽號叫古巴。
楊小江 他亂叫的。
白 潔 一點兒沒正經! 這麽快就知道人家的綽號啦!
夏可農 小燕給他起的。
白 潔 你們都是瞎叫!
(餘秋生和夏可農把飯桌抬到後麵靠近書桌)
餘 輝 小江用我的琴。
(楊小江和餘秋生試著琴弦)
夏可農 餘伯伯,我小時候您怎麽不教我拉小提琴呀?
白 潔 幹什麽不好! 非要搞這賣藝的行當?
餘 輝 你白阿姨就不準韓青搞文藝。 秋生小時候動我的琴,我打過他幾次。 後來他偷偷的學得像那麽回兒
事兒了,我才給他一點兒指點。 行行出狀元,我不希望他把小提琴作為專業!
餘秋生 你奏第一小提琴。
楊小江 你奏第一小提琴。
夏可農 好啦,好啦! 兩位大師別再謙虛了,快點兒吧。
(夏可農拿出樂隊指揮的架勢指揮他們演奏)
(楊小江和餘秋生奏起了《梁祝》中同窗共讀的歡樂的樂曲)
(幕在喜洋洋的樂曲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