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43)
2017 (59)
2021 (37)
4
廖影曾在什麽地方看過這樣一種說法:改變生活唯一的方式就是愛與被愛。然而愛是可遇不可求的,短時間之內遇到就更加地不現實。在廖影打工的餐館裏倒是有個中國男留學生,對她一直表示著好感,很體貼,常常照顧她,人長得精神,個子高高瘦瘦的,正是廖影喜歡的類型,跟她相配算得上是金童玉女。廖影不是對他沒感覺,但她也從未給過他什麽明確的表示。他最大的問題是沒身份,他還在念書,靠打工維持生活,等他畢業、找工作、辦身份,沒有七八年下不來,等他站住腳了,得多久?廖影等不起。
廖影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改變現狀,但沒有其它更多的出路和選擇,也隻有走一步看一步。現在她懷上了艾瑞克的孩子,情形便不同了,前路至少出現了一個清晰的指向。她現在也說不清,從一開始跟他做愛,自己就並沒有堅決要求他采取安全措施,是不是潛意識裏希望發生懷孕的意外,好讓自己被迫有個明確的選擇方向。
廖影很快就理清了思路:自己決定要不要這個孩子是沒有意義的,這得完全看艾瑞克的選擇。他如果不想留這個孩子,她雖然氣惱但也能接受,畢竟她不愛他,跟自己不愛的男人生養一個孩子的後果她還是清楚的,她以前可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為一個根本不愛的男人生孩子。如果他不要,她就二話不說打掉這個孩子,當然也就從此跟他一拍兩散了。如果他想留下這個孩子呢?
廖影腦子的思緒太多,想得頭疼便不想了,把皮球幹脆直接踢給他。有天晚上兩人在家吃晚飯,廖影看他那晚情緒挺好,就用淡淡地口吻對他說:噯,我懷孕了。他先是一愣,衝口一句:不會吧?她馬上說:你不用操心,我過幾天就去打掉。他反而拉住她,說:噯---別呀,我想想。
他是得想想。他已經三十六歲眼看著奔四十的人了,他們這種底層移民原本家族傳宗接代的觀念就重,他的父母二十歲出頭就生了他,想抱孫子想得發瘋,現在廖影懷上了他的孩子,也許是天意。當然他知道,要這個孩子,他就必須給廖影一個婚姻,一個身份,這是一個風險,可是說到底,娶誰會沒有風險?以他的個人條件,找個女人不容易,別的女人跟著他,圖的也未必就不是他的公民身份,至少廖影年輕漂亮,文化素質比他高得多,前空姐的頭銜也頗讓他有些麵子,別人看他的豔羨目光很讓他的虛榮心獲得滿足。
他很快就給了她答複,他是這麽對她說的:過幾天咱們去登記吧。她聽到這話,心裏的石頭落了地,倒不是說有多高興,而是從此不用再去糾結這件事了。從現在開始,她的前路至少是很清晰的直線:結婚,辦綠卡,生孩子,這就是一整年的時光,是確定的路線,不存在對與錯的問題,人生的路還很長,以後的事現在不必去想。
不過她說服了艾瑞克隻注冊登記,把必要的手續辦好即可,不必破費辦什麽婚禮。她的心態是不想讓別人覺得她這麽快就嫁人,明顯圖人家的公民身份,何況他的形象也拿不出手,何必空惹外人議論。而在艾瑞克這邊看起來,廖影倒是挺通情達理,替他著想,沒必要破費這些形式主義的金錢,他正巴不得,而且自己是二婚,也沒有心勁兒再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既然她並不介意,他也就樂得省下所有這些鋪張的儀式。但婚戒還是得有的,他買了一對兒鉑金的戒指,在牧師證婚的時候給她戴上,她戴上了,覺得分量很輕,不過也不好問他花了多少錢,她也沒法從賬單上知道價格,因為他並沒有說結婚後就把家裏的財政權交給她管。
她打電話給國內的父母,沒有說結婚的事,隻是說她談了個男朋友,對方是美國公民,經營“食品企業”的,經濟條件不錯。父母自然很高興,隻囑咐她“好好待人家”。廖影能想像得出,父母興致勃勃地跟親戚朋友炫耀女兒的好命,最後街坊親戚間流傳的就會是她即將在美國嫁入豪門的消息。
有了明確指向的生活,大都是日複一日重複性的內容。注冊結婚後,廖影便已養胎的理由不再去餐館打工了,也免去了跟餐館其他的打工者囉嗦的麻煩,他們一定覺得她是個有手腕的女人,來美國三個月就能嫁到一個美國公民,身份搞定了,還不用去辛苦打工掙錢。廖影不想看他們擠眉弄眼嫉妒的嘴臉。
廖影更不想麵對那個男留學生。他倆之間那種淡淡而美妙的曖昧情愫,讓她簡直沒法親口告訴他她已經懷上了他們餐館老板的孩子,讓別人告訴他反而更好些。
和艾瑞克一同出去時,她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對他表示出親昵,在家裏反倒是淡淡的。尤其當著他的熟人的麵,她一副小鳥依人的情態。怕別人說她是因為圖他的公民身份,才這麽快懷上他的孩子讓他奉子成婚,又不能單做解釋,隻能用當眾對他親昵來宣布她對他有多愛。因為是特別做出來的樣子,並非發自真情,難免有些用力過猛,顯得做作。廖影自己也知道別人看得出來她演戲演得有點兒過火,但還是忍不住要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