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來路》1 初見少男少女時

一九七七年。
江南的初秋依然炎熱。河邊那條彎彎的黃石子小路上，沒有一絲風影。路旁的梧桐樹把火辣的陽光剪碎成星星點點，灑滿了一路。
一路上都是三三兩兩結伴的少男少女。
人群中的文雯一身素色——白色的短袖襯衫、淡青色的短裙、白色的涼鞋，在這炎日裏給人視覺帶過一抹清涼。
今天是文雯高一開學的第一天。
她就讀的X中學是這個省城最好的中學。以後蟬聯多年的全省高考升學率第一，讓這所中學更是名聲大噪。
看著周圍同學興奮地議論著新的學年、新的班級、新的老師，還有即將恢複的高考，她卻感到莫名的惆悵！她初一就進了X中學，她很喜歡這個學校：校園漂亮，師資強，學生素質也好……究竟何來的惆悵？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為什麽會與大家格格不入。
也許是因為近來父母臉色的凝重，還有門庭的冷落。
父親的博學和母親的隨和讓文雯家曾常是高朋滿座。文雯家房子小，一家三代五口擠在兩間房裏，廚房、廁所還是兩家合用的。每次有客人來訪，文雯嫌家裏鬧都跑出去——到鄰居或同學家去。
文雯喜歡清靜，可現在這異樣的清靜讓她不安，讓她害怕。“山雨欲來風滿樓”，她總感到會有什麽事情發生！

文雯剛進教室門，就聽見李昕喊：“雯雯，你怎麽才來？”李昕跑過來對文雯說，“我們班可不得了，出挑的好像都分在我們五班了！”
“是嗎？你報到過了嗎？”文雯問。
“我報到過了，你快去吧。”李昕突然壓低了嗓門，“我們班來了個特帥的男生，叫章卓，管報到的那個，外校轉進來的。”
順著李昕的目光尋過去，文雯看到教室那一端站在講台後麵的章卓高大、挺拔的側影。
李昕拉著文雯去排隊報到。她話多，尤其對著文雯：“我們去跟王老師說，讓她把我們的座位排在一起。”
“好啊。可你想和誰坐就能和誰坐啊？王老師不會同意的。”文雯漫不經心地說。
她倆從幼兒園起就一直同班，原來兩家住得又近，成天黏在一起。可惜李昕這個暑假裏搬了家。
“你叫什麽名字？”好聽的男聲，南方很少聽到的標準普通話。
文雯轉過頭去……
眼前這個叫章卓的少年亮得讓她目眩——英俊，瀟灑，健康，陽光！
他含笑的眼睛正望著她……笑意將他的眉眼、嘴唇彎成好看的弧線，整齊的牙齒在紅潤的唇間像貝殼一樣潔白，晶瑩……
唇紅齒白、齒若編貝……腦子裏閃過的這些成語，本是她認為應該用來形容女子的……
李昕在旁邊推了一下她，小聲說：“在問你呢。”
她這才回過神來：“文雯。”
“姓什麽？”他笑意盈盈的眼睛裏帶著些欣賞，帶著些探究……
她被他看得心慌，連話都說不順溜了：“姓文……文，文化的文，文雯……後麵那個雯上麵是一個雨，下麵是一個文……不是同一個‘文’。”
“文？……蠻少有的姓。”看著文雯臉上泛起的紅暈，他覺得這個女孩子很特別：大方卻有一點嬌羞，甜美卻有一點……一點什麽？他一下子也說不清楚，對了，是——憂鬱，那雙美麗的眼睛裏麵閃過的憂鬱，不是一個十六歲的花季少女該有的！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