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南夜未央（41）舊情難忘

第四十一章 舊情難忘



第二天上午，誌偉來到醫院，收到一份院方的通知，說李麗可以出院回家休息了，提醒家屬要注意讓病人調養身體。誌偉去銀行取錢，返回醫院結清了醫藥雜費。蓉蓉也趕過來幫忙，和誌偉一起把李麗接出院。在醫院門口攔住一輛出租車，由蓉蓉指路，把車開到李麗的住處。



這裏是一片新建成不過兩三年的住宅小區，位置有點偏北，配套設施不是很齊全，沒有電梯，每棟樓的樓梯都是露天的，從外麵連接到每個住戶單元。車在李麗住的那棟樓前停住，誌偉拉開車門，扶李麗下了車。看上去李麗的身體還有些虛弱，從醫院裏出來，坐在車裏，一路上她都沒說過一句話。下了車，李麗推開誌偉的手，堅持自己走，到了樓梯口，她扶著欄杆停下腳步，站在那兒稍事休息。

蓉蓉手裏拎著從醫院帶回來的衣服和洗漱用具等物品，抬腿邁上樓梯，走在前麵，她回頭看看李麗說：“還要上六樓呢，你這個樣子行嗎？”

李麗一隻手抓住樓梯扶手，另一隻手扶著腰，向前彎低了身子，開口說道，“我先歇會兒，慢慢上。”

“別逗了，你都這樣了還逞什麽能啊！不要命啦。”蓉蓉大聲地說。

誌偉抬頭看看麵前一段段交錯上升的樓梯，對李麗說：“我背你上去吧。”

李麗沒吭氣，蓉蓉在上麵先叫起來，“還跟他假客氣什麽？就讓他背你上去吧，現在你還想有誰來幫你呀？”

誌偉轉過身背對著李麗，半蹲下去，“別跟自己過不去，你撐不到六樓。”

背上馱著李麗，誌偉彎著腰，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兩個人都不出聲，李麗的手搭在誌偉的肩頭，在樓梯轉彎的地方，誌偉一扭頭，看到幾隻塗成著深紅色的指甲，指尖上的紅色脫落得參差不齊，指甲根部也有些褪色了。

蓉蓉一個人走在前麵，一邊走一邊不滿地大聲數叨，“也不給你租個條件好一點的房子，還不如。。。”她突然住了口，大概是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多了。

走到第四層，誌偉覺得腳下有些吃力，停下來喘息一下，背上的李麗輕聲說：“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能走。”

誌偉沒有放手，屏住氣繼續往上走，一直爬到六樓的平台，這才直起腰，把李麗放下來。蓉蓉已經拿出鑰匙開了房門，李麗看了誌偉一眼，低著頭輕輕地說了聲“謝謝”，便走進去。

誌偉傻愣愣地站在門外，拿不定主意自己到底是不是應該跟著進去，這房裏麵的一切，他幾乎是一無所知，完全陌生。這便是李麗的住處，裏麵隱藏著什麽秘密，她過得是怎樣的一種生活？他很想知道又害怕知道。誌偉覺得自己的雙腿像綁著兩隻沙袋一樣沉重，邁不開步。

這時候掛在腰間的傳呼機響了，他摘下傳呼機，舉到眼前，屏幕上顯示出來的是舒敏公司電話號碼。

“你怎麽不進來啊？”蓉蓉從客廳裏走出來，“先進來歇會兒，喝口水吧。”

他向蓉蓉身後望去，見裏麵的光線很暗，可能是還拉著窗簾的緣故，客廳裏的各種物件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呈現出來的是一個個大小不同，形狀各異的陰影。誌偉覺得那些個陰影投射進他的內心深處，他突然感到一陣恐懼，感覺這陰影後麵有一種巨大的壓力，好像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擺在那裏要吞噬掉他。誌偉的心慌亂起來，一探究竟的欲望和對未知的恐懼，兩種念頭在他頭腦中激烈衝突。

李麗進去之後便沒再露麵，也許她是不願出來見他吧。誌偉有一點失落，看來他和李麗的緣分終究還是到了盡頭。過去的一切索性就讓它過去吧，真相是什麽？無非是欺騙和背叛，知道了又有什麽意義呢？不過是徒增煩惱，什麽也改變不了。他突然失去了尋找真相的欲望和勇氣，徹底放棄了。

昨晚乍一見到躺在病床上的李麗，他那顆剛平複不久的心立刻又碎了一回。但是此時此刻他感受不到痛，隻是心裏有點空蕩蕩的。這會兒他隻想馬上離開這裏，急不可待地想見到舒敏。

誌偉收回目光，看著蓉蓉，嘴裏嚐到一點苦澀的味道，“我得走了，麻煩你照顧一下她吧。”

他的雙腿還在發軟，抓著扶手逐級往樓下走，目光在一級級的樓梯上搜尋，腦海想象著李麗摔下來的情形。每一級的樓梯都被打掃得很幹淨，看不出一絲曾有人跌落的痕跡。誌偉有點失望，轉到樓底的時候心情也平和了，想想這世上每天發生過多少個悲情故事又何曾留下過一點痕跡？人不能活在過去裏，該忘的就忘了吧。

傳呼機再一次響起來，誌偉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