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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天堂:中國留學生的美國夢 (第十一章第一節) 

(2010-05-19 13:26:58) 下一個

第十一章

洛紅再一次住院使洛媽媽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她不斷地責問蒼天為什麽讓自己年老了也不得安寧,一邊是臥床的老伴,一邊是躺在醫院沒有神智的女兒,無助的她決定給老家妹妹打電話讓她幫自己一下。

洛媽媽一再譴責自己鼓勵洛紅去美國,在那麽陌生的國度裏,該付出多大的心血才能立住腳,自從洛紅出事,她就一直後悔當初的決定,看見鄰居把孩子送出國,自己便坐不住,好象不出國就不能活,好象不出國就比人低一等,其實人都是靠能力吃飯,在哪都一樣,隻要你有本事,是金子,在哪都會發光的。除了人要有本事,人還得有運氣,好運來了什麽都擋不住,人家在美國不出兩三年就混出個人樣子,為什麽,人家運氣好,專業學得對,很快就找到年薪六萬美元的工作。想到這,洛媽媽又不住地歎了一口氣,洛紅小時候回老家農村,讓人給算過一命,說這孩子將來有福也有難,洛媽媽光看著難了還沒有見到福,就問老天,這福在那裏呀,為什麽現在都見不著呀?

洛紅出國、回國又生病把家裏的存款折騰得差不多了,好在老兩口都有退休金,家裏的房子也裝修完畢,用大錢的地方不多,家裏的開銷都花在日常生活開支上。但洛紅這次住院光押金就是兩萬美元,那還是龔斂的錢,洛媽媽心裏並不覺得這多光榮,丟人呀,花人家的錢,心裏不是那麽舒坦。

洛紅除了昏迷身體一切正常,但是沒住幾天院,押下的兩萬美金就沒了,洛媽媽早上一到病房護士就告訴她錢不夠了,讓他們張羅錢,洛媽媽看見女兒象睡著了般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就決定把女兒帶回家療養,反正她沒有生命危險,龔斂也覺得醫院隻是搶救病人的地方,若是療養還是家裏舒服。自從跟陸教授聊過天後,龔斂回家的念頭與日俱增,但是洛紅住院,龔斂有點放心不下,現在好了,洛紅回家治療,龔斂覺得可以回老家看一看。在龔斂離開北京的頭一天晚上,顛子被抓住了。龔斂得到消息後感到心裏非常痛快,掛在他心頭的一件事終於落地,這下他更放心地回老家了。經洛媽媽的允許,這次他光明正大地帶著虎子回到生他養他的那個小山村。

洛媽媽是一個頑強的女人,她意誌堅強,什麽都不服輸,她年輕時學過一點醫,懂得一點醫學常識,她決定自己治療女兒,還告訴老家妹妹不要迷信醫院,她能治好女兒的病。

洛媽媽製定了一個嚴格的計劃,除了每天定時給女兒掛點滴外,洛媽媽就給女兒洗熱水澡,她從商店買來一把躺椅,經過改造,放在浴缸裏,上麵放好熱水,然後她跟妹妹一起把洛紅抬到躺椅上。熱水涼了又加熱的,每次洛紅身上都大汗淋漓。當洗熱水澡洗到第七天時,洛紅躺在椅子上開始會皺眉頭,洛媽媽一下子跪到地上說:老天,你長眼讓洛紅有知覺吧。後來洛媽媽又買來冰塊,等洛紅洗完澡就在她身上擦冰塊,一次就聽洛紅有氣無力地說,媽媽不要。

洛媽媽受到極大的鼓舞,她從小攤那裏買來整袋辣椒,她把整袋辣椒左鼓搗右鼓搗不知怎麽鼓搗地反正它們都成了辣椒泥。當洛紅又一次被媽媽和姨媽放進浴缸裏時,她的身體微微顫動一下,她們給洛紅洗得渾身大汗淋漓,趁毛汗孔還沒有合上,洛媽媽和洛紅姨媽馬上往洛紅身上敷辣椒泥。洛媽媽買的最辣的辣椒,老遠能聞到刺鼻的辣味,稍不小心手沾上一點,鑽心地辣和痛。

她們把辣椒泥以最快的速度往洛紅身上敷,洛紅臉上和頭上也被敷了辣椒泥。當她們剛剛把最後一塊辣椒泥敷在洛紅身上的時候,洛紅一下子坐了起來,媽媽,快來救我,說著她馬上去揉眼睛,洛媽媽和姨媽馬上按住她,因為辣椒要是進入眼睛就完了。可是洛紅猛撲騰,她們馬上要失控,於是情急之中洛媽媽喊老頭子來幫忙,她們隻是下意識地喊洛紅爹來幫忙,喊完了才意識到洛紅爹癱在床上,是下不來的。然而,躺在床上一年有餘的洛紅爹竟象士兵聽到命令似的,居然從床上走下來,徑直來到浴室,幫助她們按住洛紅的手,洛媽媽終於能騰出手來把洛紅臉上的辣椒擦掉。

洛紅完全清醒過來了,她還會講話,她告訴母親,她做了好些天冥王的冥後,後來被人用火燒,這火太燙,終於使冥王放開手,讓洛紅自由離開。這個火就是洛媽媽的辣椒。辣椒的勁真是太大了,洛媽媽又跟洛紅姨一道往洛紅身上搓一些冰,洛紅才覺得好些,盡管洛紅清醒過來,但她的腦子會有瞬間的短路,她要靠人提醒才能想起剛才講了什麽。

當天晚上洛媽媽在慶賀的飯桌上喜極而泣,女兒恢複知覺,大部分情況如同正常人,丈夫竟然能行走,晚上睡覺前她又一次跪下,感謝上蒼讓她重新享受正常人的生活。第二天洛媽媽把電話打到龔斂那裏,龔斂聽到這個消息簡直驚呆了,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要親自聽洛紅說話,當洛紅向他問好時,他興奮得想給洛紅一個擁抱,奇跡,簡直就是奇跡。放下電話,龔斂舉起虎子,一邊把虎子拋向空中,一邊說,虎子,媽媽會說話了,媽媽會說話了。

回家這段時間,龔斂一直忙著給父親揀來的孩子上戶口,父親老了,什麽都幹不動了,但除了耳聾,眼睛和牙齒都很好,一天上山鍛煉身體,發現一個男嬰,過路的沒有一個主動去撿,要是女嬰早就被人撿走了。人們認為丟的男孩肯定有病,否則誰會丟男孩。龔斂爹走過去一看,小孩生下來不過一周的時間,把了把脈,啥毛病都沒有,撿了回去。老頭給孩子起名叫娃崽。當娃崽長到九個月的時候,就不斷有人來買孩子,出多少錢的都有,老頭舍不得娃崽,給多少都不賣。見老有人要買娃崽,龔斂爹就決定給娃崽上戶口,但他哪有那麽大一筆錢,因此事情一直拖著,當龔斂回來後,老爹就跟他提出了這個要求,龔斂找同學幫忙,花了三萬塊錢才把戶口上上。

父親老了,耳朵時好時壞,龔斂很想給父親辦個移民接他到美國,但父親不同意,在中國呆慣了,在美國吐個痰的地方都沒有,哪都是地毯,在這鄉下,想吐哪就吐哪,誰也管不著也不用交罰款。

龔斂在中國該做的事都做了,回北京之前又一次到母親的墳上,他跪在那裏,求母親原諒他,父親不想去美國,他想給父親找個老伴,他還泣不成聲地求母親原諒自己,因為沒有照顧好王倩,使她落入壞人的圈套,受盡了折磨,同時他還求母親給他指點迷津,怎麽能帶虎子回美國,他擔心洛紅一家不同意他這麽做。

龔斂長時間地跪在長滿青青幽草的母親墳前,遠處的莊稼地傳來幹枯葉子有節奏的沙沙響聲,一遝冥紙燃盡,龔斂趕快絮上又一遝,龔斂低著頭閉著眼睛,直到一陣較強的秋風吹過,把冥紙刮起,打在臉上,龔斂才睜開眼,覺到自己該走了。

上了墳,求了母親,龔斂心裏安生了許多。晚上吃過晚飯,想到五叔家坐坐,如果父親哪天病倒了,五叔還能幫忙,他要把父親的事托給五叔來管。

龔斂爺爺奶奶生了五個孩子。老大是女孩,其餘四個齊刷刷的都是男孩,中間死了兩個,但人們不改口,還是喜歡稱他們四叔五叔。五叔日子過得一般,倒不缺吃少穿,龔斂惦記父親,曾經提出要付工資給五叔,讓他照顧父親,父親很生氣,用得著錢嗎?要是我遇到難處了,他都不來,隻認錢不認人,那麽沒有這個弟弟也好。龔斂本來讓父親多活幾年,看到父親氣成那樣子便不敢再提給五叔錢的事,因此今晚拜訪五叔也是偷偷摸摸地進行,他沒敢告訴父親,他跟父親撒謊說去散步,才得以帶虎子和娃崽出來。

五叔的房子在村子的大東頭,隔了一條泥土路就是五叔家的自留田,五叔種了很多西瓜,龔斂找他的時候他正在給最後一個買瓜人找錢,那人買了一車的西瓜。五叔讓龔斂等一下,要回西瓜棚拿衫子才走。

虎子見到瓜地可興奮呢,哪裏肯走,他和娃崽一個人坐在一個西瓜上,大聲喊駕,駕,他把西瓜當馬車了。龔斂看見兒子和弟弟那麽興奮的樣子不禁想起自己小時候到瓜地偷香瓜,最後掉進糞窖的事。

龔斂在那愣神的工夫,五叔又折回窩棚取了一把刀回來,這瞅瞅,那扒拉扒拉,刀起瓜落,五叔把瓜托起用褂子擦擦土,又把刀在褂子上被被,算是清洗過了,然後切瓜,虎子跟娃崽兩個人幾乎同時從西瓜馬車上下來,大聲喊道:吃西瓜了,吃西瓜了。龔斂也走上前,一再叮嚀虎子不要吃到身上,把衣服弄髒,就不好回北京了。

龔斂終於在回北京之前見到五叔一麵並把給父親找個老伴的事托付給五叔,五叔精明、辦事穩妥讓龔斂特別放心,龔斂給五叔留下一大筆錢,用於父親的婚事,因為要幫助父親找老伴會影響賣瓜,龔斂囑咐五叔如果錢用不完就歸他了。

父親對龔斂提議給自己找老伴並沒有反對,這給龔斂很大的鼓舞也使龔斂很欣慰,想到如果最終能有一個人照顧父親,他可以放心地回美國了。因為不知何時再回一趟中國,龔斂還給父親存上十萬塊錢,並且告訴父親怎麽去取錢,當龔斂把存折遞給父親時,他發現父親已老淚縱橫,龔斂也心酸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轉。

龔斂的父親快到八十歲了,人盡管很硬朗,但還是擔心有一天自己魂去西天,因此他有一個擔心,他擔心老了,沒有人照顧娃崽,父親希望龔斂能把娃崽辦到美國,不能讓他無著無落的。龔斂鄭重答應了父親的要求。臨走時,龔斂還帶著老父親去照相館照了全家相,祖孫三代擠在相機前。龔斂和虎子坐汽車離開時,娃崽也要跟著,怎麽攔都攔不住,追在後麵哭,還是五嬸勁大,把他抱住,龔斂和虎子才得以脫身,那麽點的小孩竟也累得五嬸滿頭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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