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似壓著塊沉甸甸的大石頭,王紅妝覺得呼吸困難,一腦袋都是明天到哪去找房子。這天夜裏,王紅妝睡了醒,醒了睡,想爸媽,憂明天,眼淚是幹了濕,濕了又幹,恨不得這一覺睡去,永遠不醒,這樣就用不著麵對明天。
第二天是周六,早上醒來,天已大明。王紅妝昏昏沉沉地下床,沒胃口吃早飯,拿好錢包,準備去買份報紙找房。開門一看,門口放著一個盤子,盤子裏有碟蛋糕,蛋糕旁還有封信。
一定是馬丁心生歉意,給我送來蛋糕吧,王紅妝苦澀的想。自己沒告知父母新地址,這兒又不認識什麽人,這信是從哪來的呢?
打開信一看,王紅妝不禁雀躍起來,是學生宿舍的租房合同!合同裏寫著她可以即日遷入宿舍,鑰匙在那片的房管那兒。
王紅妝當日提交完學生宿舍的申請後,聽同學說,如果經常去催,工作人員被弄煩了,有可能不用排那麽長的隊,提前拿到房子。王紅妝課間休息的時候,三天兩頭就往管房的地方跑,工作人員都認得她了,一見她就說,有房子會通知她。
“天助我也!”王紅妝不禁感激上蒼。馬上出門到電話亭給宿舍房管打個電話,回到家敢緊收拾行李。一切就緒後,王紅妝來到馬丁的房前,敲敲門。
“請進。”馬丁在屋子裏頭說。
王紅妝打開門,馬丁正在吃早餐,咖啡的香氣飄滿整個屋子。
“早上好,紅。”
“早上好,馬丁先生。”
“有什麽我可以為你做的嗎?”馬丁停止在麵包上抹果醬。
“是這樣的,我找到房子了,現在就搬家。”
馬丁放下麵包,看著她。
“紅,我說過,你可以一值住下去,我是當真的。”
“謝謝您。我收到學生宿舍的房子,今天就可以搬進去。那兒上學比較近,方便些。”
“既然這樣,”馬丁聳聳肩,從王紅妝手裏接過鑰匙,擁抱下她:“祝你好運。”
“謝謝。”
王紅妝輕快地走出馬丁房間,吃力地拖著兩隻行李箱出了門。箱子很沉,一隻箱子要兩隻手才拖得動。王紅妝先拖一個箱子走幾步,回頭再拖另隻箱子。其實分兩趟拿行李比較好,但王紅妝實在是一刻都不願在那裏呆了。走走停停,花了比平時多3倍的時間,王紅妝終於來到車站。地鐵到站後,王紅妝憋著口氣,把兩隻箱子同時拖進車裏。
中間轉車,下車後又走了半小時,王紅妝才精疲力盡地到了宿舍區。去房管那簽了合同,拿了鑰匙,王紅妝終於來到她的宿舍樓。進樓看了看房門號碼,王紅妝不由苦笑。上帝愛我,但我肯定不是他的寵兒。她的房子在地下室。
王紅妝下樓到地下室,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大門。進門後,沿途走過去,看見兩邊都是單間的學生宿舍。靠近大門右手邊的第一個房子是公用的盥洗浴室,第二間是公用廚房,廚房的隔壁是公用活動室。雖然外麵陽光燦爛,地下室卻開著燈。裏邊靜悄悄的,不知室友們是睡覺未醒還是出去玩了。
王紅妝找到自己的房間,開門打開燈一看,真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8平米左右的小屋裏,擺了張單人床,一個小書架,一張小書桌和椅子,進門的右手邊是嵌入式大衣櫥,窗戶在門對麵的牆上,從窗戶頂部望去,能看到地麵和一絲陽光。
地下室讓王紅妝感到壓抑。她本以為這次搬家是一勞永逸,看來革命尚未成功,還得遞交換房申請啊。不過從此不用擔心被人驅來趕去,王紅妝心上的大石終於放下。
隨後的幾天,王紅妝陸陸續續地認識了她的室友們。其中一個意大利女孩瑪麗亞非常熱心,不但帶她熟悉各處,像哪兒買菜,哪兒坐車,甚至邀王紅妝到她房間喝下午茶,與她聊聊其他室友們。
“紅,這裏住的人都很和善,不用擔心。但是,你要小心一個人。”
“誰?”
“4號房的瑞卡多。”
“4號房的?”王紅妝一時想不起誰。
“就是那個一頭卷發,戴副眼鏡的家夥。”
王紅妝想起來了。她經常在走道裏碰到一個男的,好像是從南美洲來的,中等偏高的個子,戴黑框眼鏡,黑黑瘦瘦,滿頭濃密的披肩大卷發,特別卷的那種,幾乎把臉蓋住。他老穿著髒舊的上衣,牛仔褲上還有幾個洞,腳上套雙大頭靴。好像鞋子很重似的,他走路都是拖著腳跟走,慢慢悠悠。王紅妝碰到他時打招呼,他理都不理。
“他怎麽啦?”
“這家夥有毛病,喜怒無常,我和他吵了兩次,你當心點。”
事實是,這兩次吵架瑞卡多都把瑪麗亞氣哭了。當然,這話瑪麗亞說不出口。
王紅妝想,反正我和他又沒啥交集,能有什麽麻煩?也沒把瑪麗亞的話放心上。
考試的日子很快到來。這次王紅妝做好了充分準備 - 向同學打聽題型,聽力提高很快,詞匯量大量增加。功夫不負有心人,王紅妝順利通過考試,得以留班繼續學習。王紅妝注意到,老師看她的目光有驚奇,有讚賞。
王紅妝心裏大樂,決定晚上做個大餐來禞勞自己。興致勃勃地買了菜,王紅妝在廚房裏忙活起來。廚房共有4個汽爐,3個爐上煮著東西,室友們也在準備晚餐。還有個爐上放著個型狀奇特的咖啡壺,但火是熄的。王紅妝問,這是誰的壺?廚房的室友們都搖頭。王紅妝挪開這個壺,開始煮菜。弄好後,王紅妝端著飯菜進了公共活動室,一邊吃著美食,與室友們聊天,一邊看電視。
突然活動室的門“砰”地打開,瑞卡多拿著那型狀古怪的咖啡壺進來,把壺往餐桌上重重一放,大家都嚇了一跳。
“誰動了我的壺?”瑞卡多眼一掃,鏡片後,一對利目,寒光四射。
大家搖頭,除了王紅妝。
王紅妝的腦袋“嗡”的聲,倒黴事怎麽都落到我頭上?
“對不起,是我。我,我,我看爐子上火是熄的,就。。。”王紅妝紅著臉囁囁地說。
還沒等她話說完,瑞卡多的話如連珠炮似射來:
“狗屎。你眼瞎了麽,沒看見我壺在上麵?真他媽有病。就算火熄了,怎不見你做完菜把壺放回去?這麽沒公德,你有沒有受過教育?和你這種人住一塊真讓我丟臉。”
啊,自己是忘了把他的壺放回去。王紅妝心想。但這是什麽大不了的事?4個空爐子在那,隨便哪個都可用呀。
其他室友一見不妙,都敢緊溜回房,沒一人站出來說句公道話。
瑞卡多見王紅妝臉上露怯,更加來勁:
“道歉,馬上給我道歉。”瑞卡多雙手抱臂,居高臨下冷冷地斜望著她。
我的命運難道就是等著一撥撥的人沒完沒了的欺負我麽?憑什麽呀?想著之前遭受的一幕幕淩辱,淚盈於睫,王紅妝爆發了。
“狗屎!你他媽才有病。”王紅妝狠狠地把筷子往桌上一甩,大聲咆哮,筷子從桌上滑到地下。
“吼什麽吼?你眼瞎了麽,四個空爐還不夠你用?我動了你的壺怎麽啦?那爐子是你的麽?道歉,就你,也配!”王紅妝發現自己一生氣,德語流利異常,仰起頭,毫無畏懼地直視著瑞卡多。
瑞卡多沒想到這小巧的東方女子居然爆發出如此大的能量,一時僵在那兒。王紅妝定定地望著他,一副你耐我何的樣子。
人就是這樣,好言好語不管用,一來橫的反服軟。
瑞卡多垂下手臂,眼光放柔和,帶點微笑說:“咳,這不就是一問麽。”
“現在清楚啦?”王紅妝看著他似笑非笑。
“清楚啦。喲,你的東西掉地上了。”瑞卡多把筷子檢回桌上。
“謝謝。”
“不客氣。再見。”
“再見。”
原來是隻紙老虎。看著瑞卡多走了,王紅妝坐下來想,這才發現手心全是汗。經此一役,王紅妝的膽色壯了不少。此後瑞卡多每次在走廊上遇到王紅妝,總會主動打招呼,倒是王紅妝對他愛理不理。
過了幾天,王紅妝晚上去盥洗室洗臉嗽口,準備睡覺。正在門左邊嗽口,看見瑞卡多拿著浴巾和衣服進來。王紅妝從鏡子望去,瑞卡多打開了門右邊浴室的門。
要洗澡吧。王紅妝心想,繼續低頭嗽口。吐口水,抬頭,臉“刷”地紅了。鏡子裏隻見瑞卡多渾身脫得光光地在5步開外背對著她。
這是幹什麽?王紅妝敢緊低下頭。他就不能進浴室再脫麽?不知道他看見我沒有?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王紅妝大氣都不敢出,怕驚動瑞卡多。
背後傳來唏唏嗦嗦的聲音。應該進去了吧。王紅妝抬起頭往鏡子裏看去,隻是這一望,卻舍不得移開自己的眼睛了。
瑞卡多仍是赤裸背對著她,正把脫掉的衣服一件件慢條斯裏地往兜裏放。密色的肌膚在燈光下如千年琥珀,泛著暗啞卻又晶瑩的光,又如流淌的絲綢,光滑耀眼,令人目眩神迷。寬寬的肩,細細的腰,結實的臀,修長的腿,本以為瘦弱的軀體卻有著緊致的曲線,肌理分明,剛勁有力,沒有一絲贅肉。
王紅妝不由得看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