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學年開始時,係裏在一個club裏舉辦歡迎新生的party。那天我來到club,看到一位紳士在門口左顧右盼。這位紳士西裝革履,雙手插兜,皮鞋蹭亮,Donald Trump發型,每根頭發都一絲不苟往腦後梳著,30歲左右,一雙大大的藍眼睛。
看這滿身派頭,我琢磨著是啥大老板,瞄了一眼,準備進門。
“你是XX係的新生麽”?這位紳士問我,很濃重的英國口音。
“是呀。”難不成是教授?我滿眼狐疑。
“你好,我是你同學John。”原來是同學。
“你好,你是英國人麽?”
“嚴格的說,蘇格蘭人。”紳士彬彬有禮地糾正了下。
蘇格蘭不也是英國的麽。我心裏嘀咕一聲。
“你在等人麽?”我問。
“不等。我不確定party是不是這兒。”
進去不就知道了。我心裏又嘀咕一聲。
初次見麵,John讓我感覺怪怪的。
開學後,John每天仍頂著Donald Trump 式發型來上課,不同的是衣服樸素很多,經常穿些些舊舊的T-Shirt,仔褲,外邊的夾克也不怎麽換,皮鞋半新不舊。John因衣著寒酸,好像沒怎麽能混入白人同學的圈子。
新學期有我頭痛的事,那就是買書。一本新書要一百多刀。出版社和學校狼狽為奸,每期教課書都有新版本。新版和舊版其實差別不大,但不買不行,頁碼可能不一樣,哪兒可能添點減點,用舊版上課沒法跟上。
為了省錢,很多同學借新書複印。有天John坐在我旁邊,我想著,老外品德高尚,不屑盜版複印,一準把書都買好了, 找他借借看。一問,John居然一本書都沒買。再一問,發現我大大底估了國人智慧在全世界發揚光大的深度和廣度。John每門課的書都買過,但買回來把每本書scan到電腦裏後,又把新書退回書店了。
“新書太貴,那是搶錢。”John聳聳肩搖搖頭。“我和太太上周末啥都沒做,就在家scan新書,幾千頁呢,累慘我們了。”
“為什麽不去書店複印呢?”在電腦裏看,多不方便。
“複印的書天天帶著,多沉呀。何況,複印還得另外花錢呢。”英國紳士還這麽精打細算,可開了我的眼界。
John很大方,當我厚臉皮問能不能把他scan的新書讓我複製到電腦,他毫不猶豫答應,沒收任何勞務費。
第一學期考試繁多,考試成績從網上公布後,我居然發現自己中了大獎,史無前例有門課拿了第一。
我正猶豫是不是找老師確認分數時,John在msn上給我通話。不緊要的寒暄過後,他露出本來麵目,查問我各課的分數,當然他也很慷慨地曬出自己各門的成績。
老外不都挺尊重隱私麽, 怎麽像國內的中學生,攀比分數了?我大跌眼睛。但看到他的分數,我不禁倒抽一口涼氣,這家夥,除了我拿第一的那科,門門第一!
他報出了分數,我不好意思不報,除了拿第一的那科。
“不知道那門課誰第一呢?你聽說了麽?”雖在電腦那頭,我能感覺到他的鬱悶。
不知該怎麽接腔,我沉默。
“對了,你這門多少分?”他還惦記著我沒報那門的分數。
“這個麽,我這分數想先和教授查下,可能搞錯了。”
“沒及格麽?跟老師去說說情吧。”John滿心同情。
雖然自己不是啥牛人,聽他這麽一說,羞恥心大發,頭腦一熱,我脫口而出:
“不是,好像這門課我拿了第一,有點不敢相信呢。”我在電腦上打出。
沉默,沉默。等待良久,遲遲不見回複,然後就見他下線了。
自此以後,我上了John的黑名單。每次考試分數出來,他必衝到我麵前,逼問我的分數。逼問的方式總是老一套,就是不等我問,先把他的每門課的分數一一報出,然後加句“我把我的都告訴你了,你不能不把你的告訴我。”
純粹是無賴的小孩招式。但很管用,我抹不下麵子,隻好投降。得知我與他相比門門完敗後,John這高興勁呀,藏都藏不住,眉花眼笑。當然,我不是唯一這樣被他弄得想撞牆的人。
第一期期末考後,John因他的成績無懸念地成了風雲人物。同學們一打聽,John上的中學居然是世界聞名的一所英國貴族中學,學校出過不少首相王公,本科也在英國最好的大學念的。
原來真人不露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