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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字文講記 (二)

(2005-06-22 13:39:54) 下一個
國學瑰寶:千字文講記 (二) 第一部分講了天文地理、氣象物候、人類社會的出現和中國最早的政治製度,王道。 接下來的第二部分就落實到人,因為天地人是三才,人頂天立地,是世間最重要的。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是人的世界,把人做好是我們這一生的頭等大事。不會做人,任憑你怎樣苦修苦練都不會得道,因為做人是根本。我們是人,但是我們對人的本質是否有一個正確的認識,這是首先要解決的問題。人字的甲骨文字形,是叉開腿側立的人的形象,人字的兩撇,就代表了人的雙重屬性。首先人是動物的一種,在生物學分類裏麵被定義為:脊索動物綱、脊椎動物目、猴科、猿屬、人種。既是動物的人,就有動物的屬性,就受遺傳基因的控製。基因的本質是自私的,要盡可能多的占有一切資源,無休止地複製自己,所以是自私的基因。其次,人是社會的人,有天賦的人性和天德,願意為社會做點事、為他人做點事。認識到人有雙重屬性,就會發現人有雙重需求:基本的生存的需求和高層次的自我實現的需求,這就是馬斯洛著名的“需求層次論”。用“毫不利己、專門利人” 來要求自己可以,要求他人就做不到,因為人首先是動物的人,人的基本需求必須先解決。孔子在《禮記》上說過:“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食色性也,這是人的動物屬性,不解決就談不到其他。但是人的生存需求滿足之後,就要升華一層,脫離開獸性,做一個社會的人。為他人服務、為社會盡責,人就能升華到聖賢的境界,就是道家標榜的“真人”。不顧人的動物屬性,片麵強調人的社會價值,就會造成人的虛偽,外表道貌岸然,內裏男盜女娼。隻滿足人的動物性需求,忽視人的社會屬性,人就墮落為禽獸,寡廉鮮恥、無所不為。如何能夠正視人的兩種屬性,不回避、不妥協、不自欺,真正做到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地改造和升華自己,就是我們在這一講中要討論和解決的問題。 下麵看原文: 蓋此身發,四大五常。 這兩句話,是針對我們人的生命體和生命屬性來說的。“身發”在此處,指代我們的肉身。人的生命體是由兩部分組成的,一部分是物質的“四大”, 一部分是精神的“五常”。四大指的是“地水火風”,這是印度哲學的概念。古印度人認為,物質世界是由“地水火風”四類物質構成的;我們中國人認為,世界是由“木火土金水”五種元素構成的 。嚴格說起來,“地水火風”四大並不是指四種物質,構成這個世界的何止這四種物質!四大的本義是說,構成這個世界的物質有四種基本形態:固態、液態、氣態,這和經典物理學說的一樣,物質有氣體、固體、液體三種形式。固態用地來代表,液態用水來代表,氣態用風來代表。至於火則代表物質有溫度,無論生物或非生物都有溫度,或高或低,溫度是物質屬性的一個參數。  五常是人的性德,人性中含有五常之德,就是“仁義禮智信”。五常之德是天德,這是天賦與人的天性。這裏的天,指的是宇宙中那股冥冥中無法抗拒的力量,這種支配力量被稱為天。常是恒常、永遠存在、不能改變的意思。整個第二部分,是緊緊圍繞著五常之德展開的。如果你真的明白了五常之德,中國文化的核心你就抓住了,所以說《千字文》用字不多,卻勾勒出一部完整的《中國文化史綱要》。恭惟鞠養,豈敢毀傷。 這句話出自孔子講的《孝經》。《孝經》是儒門十三經之首,曆來讀書的規矩是先讀《孝經》,然後才有資格讀《四書》。《孝經》是曾子問孝,孔子回答,由曾子及其門人整理而成的,共有十八章,解釋了一個“孝”字。孔子在《孝經》中開篇就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我們這個身體是受父母遺傳而來的,是我們的神識借以居住的房舍,等於是上天和父母借給我們用的,使用完畢以後還要歸還的。所以我們對自己這個身體,隻有使用權沒有所有權,如果能夠所有,誰還願意早死呢?向別人借來用的東西,一定要妥善保管,弄壞了就沒有辦法還了,所以這裏才說“恭惟鞠養,豈敢毀傷”。恭是恭敬、謙遜,惟是惟謹、順服的意思。現代漢語中恭惟連用(也作恭維),是個貶義詞,有曲意奉承,討好對方的意思,與古漢語截然不同。鞠和養的意思一樣,都是撫育、長養的意思,例如《詩經•小雅•蓼莪篇》說:“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撫我畜我,長我育我”。這四句話連起來的意思就是:人的身體發膚,是由地水火風四大物質構成的;人的思維意識,是以仁義禮智信五常為準則的。隻有謹慎小心地愛護它,怎麽能輕易地毀傷呢? 女慕貞潔,男效才良。 全球的人口有56億,人數雖然眾多,無非隻是一男一女而已。人的性別雖有不同,但所具有的五常之德是相同的,都是仁義禮智信。這是人格,做人的資格,離開了五常也就不成其為人了。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男女畢竟還是有所不同,表現在本質上的差異就是“女慕貞潔,男效才良”。對女子之德的要求是貞潔,女子要羨慕、愛慕的是貞與潔,自古女孩子起名字叫貞、潔的很多。我們開篇就強調,我們要學習和繼承的是中國的傳統文化,準確一點說,是先秦的文化。先秦諸子的學說,無論孔孟還是老莊都是精純質樸,綿軟甘醇。秦漢以後的各家都自由發揮,摻糠使水,早已不是諸子的本來麵目。特別是唐宋以後,對婦德女道更是歪曲得可以,隻貞烈牌坊,就不知苦害了多少女子。砸鍋的是孔家店的夥計,但壞賬算到了老板頭上,孔孟真是冤得很。貞字的本義是正,甲骨文形從卜從貝,是最古老的占卜用語。上古卜卦,問事之正不正,就曰問貞。後來假借為端方、正直的意思,形容一個人的意誌操守堅定不移。《易經》又稱“元亨利貞”,為乾之四德。潔是幹淨、沒有汙染的意思。“女慕貞潔”就是說女子應該追求的是保持自己內心方正的品性和外在潔淨的品行。貞既為正,那麽隻有止於一才能“正”。誰止於一?心念止於一。能止於一就是正,能守正,就是有貞。不是老公死了不再嫁人就守貞了,心裏亂七八糟,一點貞也沒有。同樣,對男子的要求也有兩條,才與良。才指人有能力、有才智,有才的人是才子。良是指一個人有德,有良心、有德行才叫良。男子應效法德才兼備的賢人,所以男子起名字叫才、良的很多。曆來的規律就是,有才的無德,有德的無才;既有能力又有品德,德才兼備的人太少了。如果二者不可兼得的話,寧願有德無才,這樣不但我們自己一生平安,還可以遺德給子孫,保子孫榮顯。我們自己吃點苦,但能保證子孫後代超過我們,這有什麽不好呢?相反,如果我們這一生隻求才不積德,一定會恃才傲物,目空四海,結果是天怒人怨,下場會很慘,這樣的例子太多了。 知過必改,得能莫忘。 這兩句話的字麵意思很好理解,知道了自己的過錯就一定要改正,自己有能力做到的就一定不要放棄。“得能莫忘”有兩重含義,一是從他人之處有所得、有所能,也就是別人教會我們的東西,使得我們有所得、有所能,我們不能忘,這也是知恩必報的意思。二是我們自己於修心、修身上有所得、有所能,莫忘。也就是劉備白帝城托孤,教育兒子阿鬥說的話:“莫以善小而不為,莫以惡小而為之”。別人的得能不能忘記,自己的得能也不能夠忘記。 “知過必改”這一句話,也是語出《論語》。孔子在《論語• 》中說:“德之不修,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徒,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孔子說,一個國家、一個社會在動蕩的時候,有四件事是最讓人擔憂的。第一是人不講品德的修養,也就是不積德;第二是人人浮躁,不肯老老實實地做學問;第三是明明知道應該做的事卻不肯去做;第四就是自己的毛病、缺點總也改正不了,這是孔子每天都在擔憂的。聖人的一生都活得很累,悲天憫人,我們今天隻有“知過必改”,才能對得起他們的教誨。 罔談彼短,靡恃己長。 “罔”和“靡”的詞性相近,都是表示禁止、勸阻的否定性動詞,相當於別、不要的意思 。靡字的本義是無、沒有,讀第三聲。這兩句話裏強調了兩個不要:第一,不要談論別人的缺點和短處。當你手指別人的時候,隻有一根指頭指別人,三根指頭卻指向自己,到頭來受傷害最重的正是自己,不是別人。第二,不要依仗自己的長處而驕傲自大,聖人造字早就告訴我們,自大念臭,有味兒了。再加一點,就是“臭”,臭不可聞。《易經》裏八八六十四卦,隻有一卦六爻皆吉無凶,那就是“滿招損,歉受益”的謙卦。 陳摶老祖在《心相篇》裏也說,“好矜己善,弗再望乎功名;樂摘人非,最足傷乎性命”。愛稱讚自己長處的人,功名很難有所成就。這對科考時代的讀書人是大忌,因為滿招損,這是天理。喜歡談論別人缺點的人,自己的身心性命很容易受到傷害,因為自己削自己的福報。恃在這裏的意思是依仗,如有“恃強淩弱”的成語。 信使可覆,器欲難量。 “信使可覆”是個倒裝句,為強調“信”字,將其倒裝在及物動詞“使”的前麵。這句話的意思是:說過的話要兌現,要能經得住反複考驗。覆字的本義是翻轉、傾覆的意思,此處的引申義為審察、核實、檢驗。 “信使可覆”這句話,出自《論語•學而篇》。“有子曰:信近於義,言可覆也”。孔子的學生有子說,信與義是一樣的,都是說一個人立定的誌向、發過的誓願要經得住檢驗,要能夠兌現。人的毛病之一,就是“常立誌”與“常後悔”交替進行,說過的話、答應別人的事忘了,不兌現。信是五德之一,稱為信德。信主元氣,五行屬土,對應人的脾胃。凡不講信用的人,沒有不傷脾胃、不損元氣的。大地屬土,其德主信,如果大地失去信用,春不生、夏不長,是這塊地的地氣沒有了,人又何嚐不是如此呢!孔子說“人無信而不立”,沒有信德的人,永遠不能立身、立命。 “器欲難量”是說,一個人做人處事,心胸器量要大,大到讓人難以估量才好。俗語說,侯王頜下能跑馬,宰相肚裏能撐船。心小量窄的結果,必然是嫉賢妒能,這樣的人不但薄福,而且下場很不好。唐朝著名的兩大奸臣“口蜜腹劍李林甫”、“笑裏藏刀李義府”不就是很好的例證嗎?一個人能否擔當重任、成其大事,首先要看心量。心大意大,天地給你的舞台就大,你就能“心包太虛,量周沙界”。心小量窄,你自己的路就越走越窄,最後孤家寡人、形影相吊,這是一定的道理。 墨悲絲染,詩讚羔羊。 這兩句話屬於用典,典故出自《墨子》與《詩經》。墨指的是墨子,《墨子》一書中有個“墨悲絲染”的故事。話說墨子有一次路過染坊,看到雪白的生絲在各色染缸裏被染了顏色。任憑你怎樣努力,也恢複不了生絲的原色了。墨子悲泣地說:“染於蒼則蒼,染於黃則黃,不可不慎也”。這個故事暗喻了人的本性像生絲一樣潔白,一旦受到汙染被染了色,再想恢複本性的質樸純潔,已經不可能了。詩指的是《詩經》,《詩經•風•召南》裏麵有“羔羊”一詩篇,讚美了小羊羔毛皮的潔白。意思與墨子說的差不多,也是感歎人的本性像羔羊的皮毛一樣潔白柔軟,人應該永遠保持這種純善的、沒有汙染的本性才好。這兩句話連起來,完整的意思就是:墨子為白絲染色不褪而悲泣,《詩經》因有《羔羊》一篇而被傳頌四海。 景行維賢,克念作聖。 這兩句話屬於引經,經文出自《詩經》與《尚書》。《詩經•小雅•車轄》一篇中有詩句,“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說的是賢德之人,德如高山人人敬仰,行如大道,人人向往。景行是指崇高光明的德行,景字的本義是日照高山,有高大、光明的意思。德行正大光明才能成為賢人,賢人是人群的榜樣,做人的標準。戰勝自己為賢,再能成就他人方為聖。《尚書》裏麵有“惟狂克念作聖,惟聖妄念成狂”一句話。莊子用“野馬”來形容我們狂奔不已的念頭和思想,這裏的“狂”字就代表了我們凡夫俗子。人如果能夠克製住自己狂亂的思想和私心雜念,凡夫就能變成聖人。同理,放縱自己的心念,聖人也會退化為凡夫。這是對“克念作聖”一句,原汁原味地解釋。 德建名立,形端表正。 這兩句話著重討論了德與名、形與表的兩種關係。德與名是一對,名是名利的簡稱。人沒有一個不追求名利的,你說不想,那是因為你沒有條件與機會,一旦機會來了,看你想不想。人求名利、求好的果報,就應該種好的因,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德是因,名是果,德建才能名立,因好果必好,這是自然的道理。如果我們反過來,倒果為因,隻求名利,不管德行,那是緣木求魚,哪裏能求得到呢?古人說,德是搖錢樹,信是聚寶盆。有了德才能童叟無欺,有了信才能貨真價實,這樣貿易,你不想發財都不可能。孔子說:“善不積不足以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易經•係辭下》由此再進一步要明白道與德的關係。德者得也,老子《道德經》五千言,前麵三千字為道經,後麵二千字為德經。道為理體,譬如我們出門之前要看地圖,定好方位,然後開車出發,就是德,不去永遠沒有德。明道不行道,永遠不會有德。道與德很難兼得,有道的人沒德,有德的人不一定有道。一個得道的人,一定是道德兼備,否則的話,“有道無德,必定招魔;有德無道,一座空廟”。不積功累德,一味地盲修瞎煉,一定會走火入魔,因為你修行沒有資糧。外表上裝模作樣,實質上弄虛作假的人,內裏一定是空的,因為他根本沒有明道。形與表又是一對,這裏的形指的是人的整體形態,身心兩部分都包括在內。心正才能身正,身正了,你的儀表、容貌才能自然端正。人的形體健美、容貌姣好的根本在於心地,整容、化妝是沒有用的,起碼不能長久。所以善良之心能將人變醜為美,歹毒之心會使人麵目猙獰。有興趣的人,可以讀讀陳希夷的《心相篇》,其文著重談的就是心與貌的關係。為什麽形端就能表正呢?這就談到諸子百家裏的《管子》。《管子》是中國曆史上,也是世界曆史上談管理學的第一書,現代管理學上自以為是新發現的東西,都可以在《管子》中找到有雛形。管子是齊桓公的首相,他通過發展經濟,幫助齊桓公富國強兵,使齊國一躍成為春秋諸國之首。《管子•心術篇》中說:“形不正者,德不來。中不精者,心不治。正形飾德,萬物必得”。管子認為,人的身為館舍,德如貴賓,館舍不打掃幹淨,就不可能留貴賓常駐。為了留住“德”這個貴賓,我們的身體,這個館舍就一定要端正。形體端正了,內心的德建立起來了,儀容儀表自然而然就端正了。這兩句話連起來,完整的意思就是:德行建立起來了,聲名自然會樹立;心行舉止端莊了,儀表自然就會端正。 空穀傳聲,虛堂習聽。禍因惡積,福緣善慶。 這幾句話的字麵意思很好理解。空曠的山穀裏,聲音會持續不斷;空蕩的堂屋中,一處發聲,各處都會響應。虛堂是空屋子,習是接二連三的重複。我們都有虛堂習聽的經驗,一間空屋子裏麵的回聲很大,在一個角落講話,另外的幾個角落裏都能聽到。禍福兩句話出自《易經》。《易•坤•文言》中說:“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慶是吉祥、喜慶。有餘慶是福澤綿長,這是積善的回報;有餘秧是災禍不斷,這是積惡的果報。這兩句話重點討論了善與惡、福與禍的因果關係。善惡是因,福禍是果,因果次序一定要分別清楚,千萬不能倒置。禍與福是一體兩麵,相對共存的關係。你不想要禍,就別讓福發展到極點。老子不是說過“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的話嗎?人為什會有禍?因為惡積,是小惡的不斷積累。為什麽會有福?因為積善。所以“福將至,觀其善必先知之;禍將至,觀其惡必先知之”。善惡的積累過程就是事物的量變階段,這個階段還可以自己控製。一旦到了禍福臨頭的質變階段,就非人力所能控製了。山頂上的石頭連小孩子都能撬動,一旦石頭滾下山來,巨漢也擋攔不住。有人會問,為什麽前麵兩句話,由“空穀傳聲”又突然轉到“善惡禍福”上去了呢?表麵看起來,好像二者之間沒有聯係,其實前後四句在語義上是緊密相連的。 “空穀傳聲”傳出的是誰的聲音?“虛堂習聽”聽到的又是誰的聲音?都是發聲者自己發出的聲音,如果你不出聲,哪裏會有“傳聲”和“習聽”呢?人的禍、福都是自己招感來的,就像自己在山穀中呼喊,聽到的是自己的回音一樣。一切因果都是自作自受,怨天尤人是沒有用的,所以《太上感應篇》的第一句話就是,“禍福無門,惟人自招”。此外,太空有放大效應。我們在山穀中發出的聲音和聽到的聲音不一樣,被放大了很多倍。同理,一個人造的善惡之因很小,但變成果報的時候會放大不知多少倍。明白了這個宇宙的基本定律,我們就再也不敢起惡念、做壞事了。相反,舉手之勞的小善要多做,因為將來的福報會成倍數地擴大,好像高利率的儲蓄存款一樣,我們又何樂而不為呢?這四句話連起來,完整的意思就是:空曠的山穀裏,聲音會持續不斷;空蕩的堂屋中,一處發聲,各處都會響應災禍是作惡多端的結果,福慶是樂善好施的回報。 尺璧非寶,寸陰是競。 這兩句話是引用《淮南子》上的話。《淮南子》上說,“聖人不貴尺之璧,而重寸之陰”。璧的本義是平而圓、中心有孔的玉環,以後將上等的美玉稱為璧。直徑一尺長的璧是非常寶貴的,不是有“何氏之璧,價值連城”的故事嗎?但是這裏卻說“尺璧非寶”,是與誰相比呢?與光陰相比,與時間相比較,一尺長的美玉不能算是真正的寶貝,但是片刻時光也值得珍惜。 故人為什麽將時間叫做寸陰呢?時間可以用尺子計量嗎?古代的計時工具中有一種叫日晷,日晷是一個石頭做的上麵有刻度的盤子,盤麵上有一顆垂直的鐵針。石盤上麵的刻度非常複雜,分為好幾層,因為地球繞太陽公轉的軌道是橢圓的,地球自轉的軌道也是橢圓的。四季的日照強度和高度都不同,落在日晷上的陰影也長短不一。當夕陽落山的時候,陽光在日晷上的陰影隻有一寸長,夕陽落山是瞬間的,一下就落了,如不抓緊時間,寸陰就沒有了。所以才有“一寸光陰一寸金”的成語。 競字的甲骨文字形是二個人在競逐、奔走,競字的本義是爭競、角逐和比賽的意思。 資父事君,曰嚴與敬。 從這幾句開始討論五倫,五倫就是父子、夫妻、兄弟、朋友、君臣,五種人與人之間的倫常關係,前麵三種是家庭關係,後麵兩種是社會關係,這是人與人之間不能脫離的基本關係。人性之中要有仁義禮智信五常之德,人心之中要明五倫之道。五常是天道,五倫是人道,在天言五德,在人間就表現為五種倫常關係。例如,父子之間講仁,仁德是父子之道。夫妻之間講智,智慧是夫妻之道。朋友之間講信,誠信是友道。君臣之間講義,義者宜也。知道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這是智慧;能將事情做得恰到好處、適度適宜,就是義,就是君臣之道。兄弟之間要講禮,禮是社會秩序的總稱,知道長先幼後,孔融讓梨,社會秩序才能有條不紊。人的天性對應的是人類社會的倫常秩序,現代人不明五倫之道,顛倒倫常關係,社會怎麽能不亂呢! 五倫之首是父子之道,原則是父慈子孝。父道叫慈道,嚴就是慈,愛即是害。傳統家教中父母教子嚴格的很,父親偏重於一個嚴字,母親偏重於一個慈字,所以古人稱自己父親為“家嚴”,稱自己的母親為“家慈”。下麵對應的子道就叫孝道,中國傳統文化的核心,就是一個“孝”字,千經萬論都是這個字的發揮,都是對這個字的解釋而已。懂了孝這個字,就算“明道”,遵照孝之理去做就是“行道”,就是修行,所以說“百善孝為先”。孝是個上老下子的會意字,老子合為一體,老就是子,子就是老。從我這一代算起,向上追無窮,向下推也無窮,這個直貫天地、無窮無盡的血緣通道就叫孝。祖先積累的福德,就是依靠這條“孝”的管道遺傳給子孫後代,不講孝、不盡孝的人就自斷祖先遺德的通道。這個損失不僅僅是你一代人的事情,你的子孫萬代都會因為你的不孝而被斷了這條血脈傳承的根,這個罪責就背得太大了。把孝道的仁愛之心向外麵一層一層的展開,就是兄弟之道,夫妻之道,朋友之道和君臣之道。懂了孝,其他四道就自然全都懂了,不明白孝道,其他四道也不可能明白。這就是為什麽古人說,“忠臣必出於孝子”的道理。資父事君的意思是資養父母、事奉君王,原則要求是兩個字:“嚴”與“敬”。 嚴是一絲不苟,敬是恭敬、誠敬,恭在外表, 敬在內心。孔子在《孝經》裏麵說:“資於事父以事母而愛同,資於事父以事君而敬同”,強調了奉養父母、侍奉君王是一樣的,都要一絲不苟,虔誠恭敬。漢語裏自古孝順二字合用,孝指內心的誠敬,順指言行上不拗父母之意。內無誠敬之義,言行再順,“孝”也是一個空殼。孟子形容這種孝身不孝心的孝,與養肥豬沒有什麽區別。一個人愛父母,這很好,但如果內心不敬,這種愛就不會保持長久。孔子也說,愛父母如果是空心的愛,那與養寵物(犬馬)沒有什麽不同。你對你的寵物也很疼愛、很關心,但有誠敬之心嗎?顯然沒有。 孝當竭力,忠則盡命。 這兩句話是《論語》“事父母能竭其力”與“臣事君以忠”兩句話變化而來的。強調孝敬父母應當竭盡全力,盡你所能去做,能做到多少就做到多少。忠於君主要能不越本位,一心一意,恪盡職守。君不是僅僅指帝王,你的領導、你的主管就是你的君。忠的意思是全心全意、恪盡職守。忠字的象形就是方正不偏的一心,忠誠無私,盡心竭力地把本分內的事情做好就叫盡忠。有人將“忠則盡命”,解釋為“忠於君主要能不惜生命”。孔子、孟子都反對這種沒有理性的愚忠,把命搭上要看值不值,是不是“仁”“義”之所在。帝王要胡來,忠臣當然要權,勸了不聽就算了,憑什麽把命搭給你?所以我對這句話的解釋是:忠於君主要不超越本位,一心一意把事情做好。孔子說過“命者名也”的話,命就是一個人的名分、一個人的本分。人無論做人做事,都要素位而行,不超越自己的本分,才有功德。越位行事,勞而無功,所以孔子才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是自己本分內的事,不要過多地幹預,知道多了煩惱多,不是自尋煩惱嗎?做人首先要明理,要有智慧,沒有理性的愚忠、愚孝是不可取的。中國老式住宅大門的門心對子都是這樣兩句話:忠孝傳家久,詩書繼世長。孝子出來做事一定是忠臣,不孝父母的人會懂得愛國家、愛君主、愛百姓,那是不可能的。中國在隋朝以前沒有科舉製度,國家挑選人才,首先要從各地舉薦的孝子中選拔,叫做“舉孝廉”。曆史上的曹操就是“孝廉”出身,曹操是一位偉大的政治家、軍事家和文學家,白臉奸臣的形象是小說家塑造的,不是曆史事實。 臨深履薄,夙興溫凊。 這兩句話是“資父事君”的具體原則和方法。臨深履薄是事君之道,夙興溫凊是資父之道,二者都是嚴與敬的具體體現。 “臨深履薄”出自《詩經•小雅•小旻》一篇。其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麵對著懸崖深淵,腿肚子轉筋;走在薄薄的冰麵上,哢哢聲不斷,心驚肉跳。古人做人處事、言行舉止非常謹慎, 因為古人懂得病從口入,禍從口出的道理。一句話一旦說出來,再想收回去就不可能了。人所以長了兩隻眼睛、兩隻耳朵、一張嘴就是讓你多看多聽少說。行為上也是一樣,一定要謹慎、又謹慎。事君謹慎的另一個原因是,除了開國立基的前幾代帝王,後代的職業帝王往往都有心理障礙。因為這些職業皇帝,文不及文臣,武不及武將,反而要指揮這些文武百官,處理連他們都解決不了的問題,自認為受到戲耍,所以喜怒無常。做臣子的稍有不慎,就有殺身之禍,弄不好還要禍及九族,能不戰戰兢兢嗎? “夙興溫凊”是“夙興夜寐”與“冬溫夏凊”兩句話的縮略語。夙興是早早起床,夜寐是晚點兒就寢,這句話出自《詩經•大雅•抑》,詩曰:“夙興夜寐,灑掃庭內,維民之章”。古代夙興夜寐的標準是先於父母而起,遲於父母而睡。早晨父母還沒有起床,做兒女的要先起來;晚上父母睡下了,做兒女的才能睡,早晚兩次要給父母問安,也就是《弟子規》中說的“晨則省,昏則定”。有點醫學常識的人都知道,早晚兩個時段是人體基礎代謝和激素分泌水平變化的峰值時期,老年人最容易發病、犯病,所以子女要於早晚兩次問父母安,看看健康狀況。現代社會是乾坤顛倒,父母給子女問安,父母早早起來,打掃房間、準備好早餐,然後子女才姍姍而起。真心疼兒女的老人,就早點睡、晚點起,因為你不睡兒女就不能睡,你3點鍾就起來折騰,你兒子得幾點鍾起床呢? 溫凊是冬天注意防寒保暖,夏天注意防暑降溫,也就是《弟子規》中“冬則溫,夏則凊”的意思。《二十四孝》故事裏就有“黃香扇席”,黃香九歲就能夠在暑天為父母扇席,冬天用身體給父母暖席。現在有冷氣機,用不著扇席了,但我們對父母的孝心與親情應該與古人是一樣的。 似蘭斯馨,如鬆之盛。 一個人應該讓自己的德行、自己的修養象蘭草那樣的芳香,象青鬆那樣的茂盛。蘭在這裏指的是蘭草,不是蘭花。蘭草的學名叫澤蘭,是多年生菊科草本植物,可以入藥,開紫紅色花,其莖、葉、花都有微香,古代用於熏香。《易經•係辭》裏就有“其臭如蘭”的形容。馨是散布很遠的香氣,多比喻人的德化遠播、聲譽流芳百世。一個人的德行可以感染人,象香草那樣香氣遠播;同時真正的德行能夠耐霜雪,經得住惡劣環境的考驗。荀子說過,“歲不寒無以知鬆柏,事不難無以知君子”。《荀子•大略》諺語中也有“疾風知勁草”的話,在中國的西北,冬天大風一起,百草枯萎倒伏,隻有一種草高高地迎風立於山頂之上,這就是中藥裏麵專治風濕病的獨活。 我們每一個人都應該用這兩句話自勉,自立利他、成己成人。 川流不息,淵澄取映。 這兩句話是緊承上麵兩句所說的自己建立起來的德行,應該象江河水一樣周流不止,流傳到子孫後代永遠不會停息。川是象形字。其甲骨文字形,左右是岸,中間是流水,川字的本義就是河流。人的德行可以經父一代,傳至子一代,以至子孫萬代,遺傳的通道就是孝道。子孫盡孝就可以享受祖先積累的福德,後人不孝,這個通路就斷掉了,因此問題出在我們這裏,與祖先沒有關係。象北宋著名的政治家、軍事家、文學家範仲淹,他以儒生統帥軍隊,保家衛國、官高位顯,家中卻一貧如洗,自己用薪俸收養了100多個孤兒,自己死後的棺材都是別人送的。但他積累的深福厚德,蔭蔽子孫何止百代。他死於公元1052年,直至現代,範家一門仍然是人才輩出,這不能不說是範仲淹的德行川流不息。淵是水停之處,深水潭叫作淵。潭水澄淨,可以象鏡子一樣照見自己的容貌、儀表。祖先建立的德行象潭水一般潔淨無染、清澈照人,後人應該以此為鑒,在此基礎上再建立起子孫後代自己的德行,這樣一代一代傳續下去,才叫做“川流不息”。我們現代人不講孝,也不相信有孝道。我們當中有幾個人能記住自己父母的生日?這個祖先之德的“川流”能不息掉嗎?地球上的江河能不幹涸嗎?我們能有定力而不浮躁嗎? 容止若思,言辭安定。 這兩句話出自《禮記•曲禮》。《禮記》上有“毋不敬,儼若思,安定辭”的語句。儼是恭敬、莊重。容貌恭敬莊嚴,舉止沉靜安詳就是“容止若思”。容指人的容貌儀表,若思是若有所思,人的儀容舉止要安詳,要從容不迫,不能毛毛草草。 “言辭安定”是說,言語對答要安定沉穩,要有定力。古人教導我們,君子應該是“修己以敬,安之以人”。內心敬才能重,重了才能定,內有定,外表的儀容舉止才有安。容止若思,言辭安定的根本在於“敬”,所以“毋不敬”的後麵才是“儼若思,安定辭”。 中國是禮儀之邦,自古講究一個“禮”字,現代社會的法律法規、典章製度統屬禮的範圍。傳統文化中的禮的核心是一個字“敬”,有敬方有禮,有心才為愛。沒有誠敬之心,禮再多也是形式,不但一點作用沒有,人反而因此變得越來越虛偽。禮既然是協調社會秩序的總則,其中心就不能離開誠敬,所以孔子在《論語》裏說:“經禮三百、曲禮三千,一言以蔽之無不敬”。 篤初誠美,慎終宜令。 馬跑得很慢叫作篤,引申義是厚實、碩大,如有篤愛(厚愛)和篤交(深交)的用詞。初是指一件事的開端。任何事情,無論修身還是求學,有好的開端固然很好,但能夠始終如一,堅持到底就更屬難能可貴。慎終是“慎終如始”的簡稱,令也是美、善的意思,例如有成語“巧言令色”,就是說好話,裝笑臉。人做事虎頭蛇尾的多,開端很好、決心很大,但沒有三天的熱乎氣就涼下來了。老子也說:人往往是功虧一簣,常於“事幾成而敗之”。無論是做學問,還是修道,一個人如果下定決心,一輩子隻幹一件事,哪裏有不成功的道理呢?注意這兩句話的修辭特點,篤初對慎終,誠美對宜令。誠、宜均為肯定副詞,誠有確實、的確的意思;宜有當然、應當的意思。這兩句話連起來,就是:任何事情,有好的開端確實很好,能夠慎終如初,堅持到底就更為難能可貴。 榮業所基,藉甚無竟。 為什麽我們要“慎終宜令”呢?原因就是這裏的兩句話。榮業是榮譽與功業的簡稱。籍甚的意思是憑借於此而更加強大,《漢書•陸賈傳》文中有“名聲籍甚”的話。我們為什麽要慎終如始,為什麽要小心謹慎的做人?因為這是我們一生榮譽與事業的基礎,有了這個根基,榮業的發展才能沒有止境。但是這個榮業的基礎在那裏?“所基”的又是什麽呢?就是前麵所談的“德業與“德行”。“德建名立”才是我們一生追求的榮譽、事業的基礎,如果能夠把它發揚光大下去,我們和我們子孫萬代的榮業都將是永無止境的。竟字在六書中屬於會意字,從音、從人。竟字的本義是一曲音樂演奏完畢,引申義為結束、完畢。無竟就是沒完沒了,永無止境。這裏要注意“業”字的意義,佛法中業字用的很多,例如:善業、惡業、業障、業報等等。但什麽叫做業,如何才是造業,要弄清楚。一件事情在進行之中的時候叫作“做”事情結束以後的結果叫作“業”。隻要做事就一定有結果,“沒有結果”也是結果的一種,所以善行造成善業,惡行就形成惡果,不善不惡的行為就形成“無計”的業果。工業、農業、各種事業無不如此,以至於小孩子剛上學也開始學著做“作業”了。 學優登仕,攝職從政。 “學優登仕”,是引用《論語•學而篇》裏“學而優則仕”一句話,但這僅僅是孔子說的半句話,完整的話是:“子曰:學而優則仕,仕而優則學”。我們與他人討論問題,一定要允許別人把話說完,隻聽了半句就大放厥詞,批評孔子宣揚讀書做官論,不是無知又是什麽呢?後世對此句話的理解,幾乎都是“學習成績優秀的做官”,但是書讀得好的人,十之八九是書呆子,這樣的人怎麽能做官呢?孔子是聖人,不會連這麽淺顯的道理也不明白。那為什麽孔子說“學而優則仕”呢?中國上古時期,選拔人才的方法是取士,在十個青年中選一個優秀的出來,就叫作士。士字不是上十下一嗎?被挑選出來的士,由國家出錢進行再培訓,學禮法、學政策、學法規等政事,培訓完成以後,再挑出優秀的出來為人群服務。這時的士加個亻旁,叫作“出仕”,也就是放出去做管理工作。哪裏是學習成績優秀就可以做官,這麽簡單呢?做官政績好的人,又被選拔出來再培訓、再提升,就是“仕而優則學”。我們讀曆史了解到,即使在科舉製度盛行的封建社會,即使是狀元、榜眼也不過是進翰林院任職而已,至於做官行政,則要先從最基層的知縣開始做起,一點點積累經驗。就是這七品芝麻官也要經過候選、後補多道手續才能撈著,終身不得官做的人多得很。 攝職是先給你一個代理官職,攝是輔助、佐助的意思。從政是參與政事的討論與處理。這裏的意思很明確,即使是學優登仕的優秀人才,也還是要從見習、代理等職位開始做起。誰敢把天下的治權,交給一個沒有經驗的毛頭小子呢?如果用白話翻譯這兩句話,大概意思就是:學問優秀的能夠出仕做官,有機會行使職權參與政事的處理。 存以甘棠,去而益詠。 一旦攝職從政以後,就要像周召伯那樣,人雖然死去了,但百姓永遠懷念他。甘棠就是現在的棠梨樹,也叫杜梨樹,果實皮色發黑,這個典故出自《詩經•召南•甘棠》篇。周召伯,姓姬,名奭,是周文王之子,周武王同父異母的兄弟,曾幫助武王伐紂。武王建立周朝以後沒有幾年就病故了,兒子成王繼位。成王才14歲,無法主理國事,就由他的叔叔周公旦協助理政。朝中的反對派就聚集在召伯身邊形成另外一股力量,召伯雖非文王嫡出,但還是與周公一起共同輔佐成王理政。召伯巡視南方的時候,曾在一棵高大的甘棠樹下休息、理政,後人因為懷念召伯,一直不忍心伐掉這棵甘棠樹。《詩經》中唱到:“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意思是:甘棠樹啊高又大,不能砍啊不能伐,因為召公曾休息在這棵大樹下。後世,就用“甘棠”來指代為官者的政績與遺愛。自古以來,這棵甘棠樹到底在哪裏,一直搞不清楚。最近有資料證實,在湖南省永州市江永縣有個“上甘棠村”,村人多姓周,據傳是宋儒周敦頤的後裔。據上甘棠村明代的族譜,《永明周氏族譜》所載:“吾甘棠,召公駐節過化之鄉”,證明了召伯是在巡視湖南的時候,在此甘棠樹下休息。 “去而益詠“的意思是說,周召伯雖然離去了,但百姓卻越發歌頌他、懷念他。這兩句話連起來,就是:周人懷念召伯的德政,留下甘棠樹不忍砍伐,召伯雖然離去了,但百姓卻越發歌頌他、懷念他。 樂殊貴賤,禮別尊卑。 這兩句話談到了中國的禮樂,以及由禮樂牽扯到的貴賤尊卑的等級概念。禮樂是中國文化的代名詞,中國傳統文化的表現形式可以用禮樂來概括。廣義的禮是中國文化的統稱,包括了哲學、政治、社會、教育等等,所有文化內容。狹義的禮指社會秩序,特別是指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包括現代的法律、法規、政策等等內容。為什麽要研究禮?禮的作用是什麽呢?孔子的學生,有子在《論語•泰伯篇》中說過:“禮之用和為貴”。禮的作用在於和,有了和才能達到儒家“仁”的境地。中國文化千經萬論、諸子百家,歸根到底就是追求這一個字,那就“和”。子思為此著了一部《中庸》,他強調說,“中和天地位焉”。天地之所以能夠定位長存,是因為達到了中和的狀態;人之所以健康無病,也是因為有中和之氣,所謂心平氣和才有健康。過去中國人流行拜財神,財神旁邊就有和合二仙,和氣生財、家和萬事興,沒有“和”什麽也辦不成,什麽也得不到。廣義的樂是藝術形式的總稱,包括了現代的音樂、舞蹈、美術、影劇等藝術形式。狹義的樂指音樂。樂有什麽作用呢?沒有樂行不行呢?沒有藝術修養,人生會很枯燥乏味,連自己哄自己玩的玩意兒都沒有,生活不是會很枯燥嗎?所以要用樂來調心。古代的偉人都懂藝術,大政治家、大軍事家同時又是大文學家、大書法家。無論自己心中的痛苦和煩惱有多麽大,通過讀書寫字、吟詩賦棋、吹拉彈唱就化解了,不象現代人自己跟自己過不去,非弄出個抑鬱症、精神分裂症不算完。所以我們要懂得古人設置禮樂的根本目的之所在,孔子在《論語•陽貨》中說:“禮雲禮雲,玉帛雲何哉?樂雲樂雲,鍾鼓雲何哉?”孔子說:禮阿、禮啊,不是送兩包點心就是禮,而是我們的文化精神、文化哲學;樂啊、樂啊,不隻是唱歌跳舞,而是要把我們的精神升華到永遠樂觀的境界。  老實講,中國的禮樂都是對己不對人的,用禮來約束自己,方便他人,以達到和為貴的目的。禮象籬笆牆一樣,擋君子不擋小人,如果你硬是要翻牆而過,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樂又何嚐不是如此呢?中國的歌曲都是低吟慢唱,是唱給自己聽的。樂器也都是獨奏的,無論笙管笛簫、琴瑟琵琶,都是聲音小而柔,是演奏給自己聽的,目的在調心。西洋樂器多是演奏給他人聽的,所以震耳欲聾。孔子在《論語•為政篇》中說過:“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一個人如果不自覺,文化與藝術對他又有什麽用呢?至於貴賤尊卑,那首先是由於我們的心理觀念造成的。人的通病都是好高騖遠,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高貴的,得到了就卑賤了、看不起了。尊卑貴賤,首先是你自己給自己製定的心理追求標準,然後才是根據自己的行為,社會對自己的歸類。這種分類也是由一個人氣質、追求的不同,自然形成的文化差異,可以說是自己給自己劃定的,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舉例子來說,染黃毛、戴鼻環、吃搖頭丸的人,恐怕欣賞不了貝多芬與莫紮特。誰規定的呢?是他自己的文化品味與修養決定的,他們自己把自己劃歸為社會上的卑賤一類,又與他人又何幹呢?我們現在覺得做中國人可恥,為什麽?自卑!自己看不起自己,自己覺得矮人一等。為什麽我們不如西方人?因為我們把自己的命根子丟了,把自己的寶貝仍了,現在變成窮光蛋一個,一分錢憋死英雄漢,你能不自卑嗎?西方人的長處在物質科學,東方人的長處在人文文化,中國有五千年的人文文明史,我們是炎黃的子孫,黃帝是人文初祖。中國是世界上唯一的有五千年文化傳承的國家,其他的文明古國都滅亡了。為什麽?文化傳承斷了。中國之所以五千年來不亡國,是因為我們的人文文化沒有斷,隻要有文化在,國家忘了可以複國,民族亡了可以振興。但是如果文化亡了,我們的民族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了。我們丟了自己的長處,拿什麽與西方人競爭,靠坑蒙拐騙嗎?做這樣的人,不用說旁人看不起你,你自己都討厭你自己,你能不自卑嗎? 上和下睦,夫唱婦隨。 前麵說到“禮之用和為貴”,天地人三才之道無一不是要求達到和的境界,天道、地道、人道都要和,和合萬物才能生養。天道之和叫太和、地道之和叫中和、人道之和叫保和,保和意思就是要求我們保持住天地賦予的和氣。由行為入手,真正做到保和,才能達到中和;中和不丟才能恢複到太和,就是複本歸元。故宮紫禁城三大殿: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不正是教給我們這個道理嗎?懂了,你就家和萬事興,夫妻和合生貴子;不懂你就把好日子過成苦日子,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和合二仙是一對,此和就有彼合,有感就有應。上有和下就有睦,所以說上和下睦。和是協調、平靜、美好的意思;睦字從目,目順也,俗話就是看著順眼,引伸義為親近、好合。長輩與晚輩要和睦相處,就是上和下睦的字麵意思,很好理解。唱是倡的通假字,有倡導、發起的意思。“夫唱婦隨”的意思是說,如果沒有原則性分歧,丈夫倡導的妻子一定要擁護。不是說,夫婦二人天天在家裏唱卡拉OK,男女對唱,那就錯了。 “夫唱婦隨”是半句話,後麵還有半句是“婦唱夫隨”。如果沒有原則性分歧,妻子倡導的丈夫也同樣要擁護,特別是當著第三者,就是指當著孩子或外人,不是插足的第三者,夫妻一定要一致對外,有分歧、有意見可以回去再討論。但當著外人,夫妻之間不能拆台,這是夫妻和合的基本原則。夫妻本是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當著外人貶低自己的配偶,別人一定看不起你。相反如果你能處處維護自己配偶的榮譽,別人一定尊敬你,這個道理我們要懂。 外受傅訓,入奉母儀。 這兩句是談教育的原則,要將師教與家教結合起來。在外麵要接受老師的訓誨,在家中要奉持母親的規範。古代的規矩是,父親在外做事、掙錢養家,所以常年不在家,隻有到了年底放長假的時候才回來。小孩子在家裏的教育,主要由母親負責,所以女人的主要職責就是相夫教子,兩項內容。小孩子自降生至三歲以前,接觸最多的就是母親,母親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是小孩子模仿和學習的樣板,所以中國自古以來就重視母儀母教。世上先有孟母,然後才有孟子,周有三太:太薑、太任、太姒,才有文王、武王、周公,才有周朝800年的天下。現代的婦女都嫌丈夫掙錢少,不管孩子的教育,自己出去做女強人了,這個世界上哪裏還會有忠臣孝子呢?傅訓是師傅、師長的訓誨,屬於師道。傳統教育的師道,老師的責任是教學生化性、立命,學做人,知識的傳授還在其次。韓愈在《師說》裏麵提出,“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傳道、教做人是第一的,不會做人,知識越多對社會的危害性越大。師傅與老師的含義不同,一個師傅隻對一個學生負責,一個老師可以同時教十幾個、幾十個學生。母儀是母親的舉止儀表,過去大臣給皇太後送匾額,都題寫“母儀天下”,這是恭維話,但也是勸勉的話,勉勵皇太後做天下人的榜樣,所以母親在子女麵前的言行舉止不可不謹慎。教育必須是老師與家長聯合起來,有些話隻能老師說,有些話又非家長講不可。家教與師教象人的兩條腿一樣,缺一不可,所以《三字經》上說:“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我們現代人,將對子女的教育完全推給學校、推給社會,自己大撒把、坐享其成,這怎麽能行呢? 諸姑伯叔,猶子比兒。 這兩句話是前麵討論過的,對孝道的第一圈拓展,將愛心擴展到自己的家人。對待姑姑、伯伯、叔叔,要象對待自己的父母一樣。同樣,對待侄兒、侄女也要像對待自己的子女一樣。猶子,猶如自己的兒子,《禮記•檀弓》上說:“兄弟之子,猶子也”,顯然就是指侄子。人非聖賢,不可能一步就做到大公無私。怎麽辦呢?就要一點一點來。孟子說,分成三步來走:第一步“親親”,先關心自己的家人,先從有血緣關係的親人做起。把錢財施舍給外人,你舍不得,幫助自己的親人總應該舍得了。第二步“仁民”,關心同類人,我們都是人,是同類,應該互相幫助。第三步“愛物”,愛護眾生、愛護這個生態環境。孔子說過,對父母盡孝是小孝,是孝之始;能夠愛天下人、愛萬物才是大孝,是孝之終。孟子也說過,“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將自己的愛心拓展開來,就是賢人、就是菩薩。一步就做到“眾生平等”最好,如果一下子做不到,就要一步一步來,欲速則不達。經常看到學佛的人,煩自己家裏人,煩自己的父母,反而跑到廟裏去做功德、去供養法師,這就本末倒置了。父母是你的兩尊活佛,兄弟姐妹、妻子兒女,都是助你成道的活菩薩,是你的護法。放著活佛不拜、活菩薩不親近,反而向外跑,就背道而馳,大錯特錯了。孔懷兄弟,同氣連枝。 這兩句話談的是五倫中的兄弟之道,兄弟之間要相互關愛,彼此氣息相通,因為兄弟之間有直接的血緣關係,如同樹木一樣,同根連枝。孔是程度副詞,有非常、最怎麽樣的意思。懷是關愛、關懷。孔懷就是非常關懷的意思,因為兄弟之間的關係是血緣關係,親近無比,是朋友關係不能相比的。這句話出自《詩經•小雅•常棣》一篇,內有“死喪之畏,兄弟孔懷”的詩句,後世多用孔懷指代兄弟和兄弟之情。兄弟之道在五常之中屬於禮德,原則是“兄友弟恭”。做兄長的要友愛、關心弟弟,做弟弟的要恭敬、尊重兄長。兄弟之間如能各盡其道,自然和睦友愛,如果將名利放在第一位,親情放在第二位,就大錯特錯了,不但有違兄弟之道,也有違孝道,因為兄弟反目最悲傷的是父母。 交友投分,切磨箴規。 這是談的是五倫中的友道,交友之道。五倫之中其他幾倫都好理解,友道這一倫不好理解。為什麽朋友也算一倫呢?人在一生之中會遭遇無數的痛苦與煩惱,有的痛苦上不可對父母師長言說,下不可告妻子兄弟,隻能向朋友傾訴。人在一生中沒有幾個知心朋友是很痛苦的,也是做人的失敗。但是,交朋友一定要投分,也就是投脾氣、投緣分,不是一類人就千萬不要聚到一起,因為“人以類聚,物以群分”,況且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彼此不是一類,就格格不入。朋友之道講一個信字,彼此推心置腹,誠信有義,才是真朋友。現代社會是工商時代,凡事都講一個利字,無利不早起。這種酒肉朋友與此處講的友道是兩回事,一定要辨別清楚。朋友相處應該像曾子說的,以文會友,以友輔仁。朋友之間有過失要互相規勸,有困難要互相幫助,有心得要互相交流,這就是“切磨箴規”。切磨是切磋琢磨的縮略形式,意指對學問的探討與研究。箴字的本義為竹針或石頭針,可用於針灸治病,箴文是一種告誡類文體,起規勸、糾正作用,箴言就是有哲理作用、能激勵人的座右銘。規是勸告、建議。朋友間的規勸要注意分寸和尺度,這是“交友投分”的另一重含義。分是本分、分兩,“投分”就是恰如其分。朋友間相勸要適可而止,他不聽就算了,你作為朋友的責任盡到了,再勸就會結怨。所以孔子在《論語》中告誡說:“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毋自辱也”。過分了就會自取其辱,那又何必呢? “切磋琢磨”這四個字,本義是指玉石加工過程的四道工序。從昆侖山采來一塊石頭以後,第一道工序就是“切”,從中間剖開,看看石頭裏麵有沒有玉,有多少塊玉。有的石頭裏麵根本沒有玉,有的隻有星星點點的小玉,隻能做戒指麵。有的石頭裏麵真有大玉,可以做成價值連城的工藝品。第二道工序是將石頭中的玉磋出來,這種未經雕琢的原料玉石叫做“樸玉”。接下來是按照樸玉的形狀進行雕琢,或雕鑿成玉佩首飾、杯盞盤碟、佛像神像等等,就叫“琢”。最後一道工序是磨光,就是磨。前兩道工序一個人幹不了,所以說是咱們倆切磋切磋;後兩道工序可以自己幹,因此說讓我自己琢磨琢磨。 這兩句話連起來,意思就是:結交朋友要意氣相投,要能共同研討學問,互相切磋勸誡,共同進步。 仁慈隱惻,造次弗離。節義廉退,顛沛匪虧。 這四句話合在一起,講了仁義禮智信五常之德。首先說的是仁德。仁慈就是仁德,仁是體,慈是用,表現出來就是愛心。能夠不講條件的博愛就是慈,慈的本體就是仁,它們是一體三麵,同出而異名。仁是五德之首,是孔子學說的核心,也是孔子一生追求的根本。《論語》中有“裏仁”一篇,專門談仁的體和用。仁是抽象的哲學概念,不能離開具體的事項空對空地討論,所以孔子舉了幾個例子加以說明。例如“仁者愛人”,有愛心,能夠愛人、愛物就是仁,這是孔子不得已的說法,因為愛畢竟還不是仁的全部境界和內容。中國有一句話,叫作“博愛謂之仁”,有人說這是孔子說的,其實這是唐朝韓愈說的,不是孔子的話。 普通人的愛是有條件的,是以感情為基礎的,喜歡你就愛,不喜歡就不愛,所以愛字裏麵有心。簡化漢字的愛,幹脆連心也掏去了,更赤裸裸地告訴你愛是空心蘿卜,是假的,信不得。慈是愛的升華,是沒有條件的愛,母親疼愛兒女是無條件的,這種愛就是慈,所以稱母親為慈母。隱惻也稱為惻隱,是見人遭遇不幸而心有不忍,是仁慈之心的表現,所謂“惻隱憐人謂之慈”(《賈子道術》)。如果分開來解字,“痛之深為隱,傷之切為惻”。孟子說:“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孟子•盡心上》) 做人的標準,以惻隱之心為首,沒有惻隱之心就不是人,這並不是孟子在罵人,事實確是如此。孟子舉了“孺子墜井”的例子,一個人看到有孩子掉入井裏,他瞬間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救人,根本沒考慮是否有獎金、是否受表揚之類的條件,這就是惻隱之心人皆有之,這是孟子“性善論”的基點。造次的本義是倉促、匆忙,引伸義為草率、輕忽、唐突。人在忙亂倉促、來不及思考的時候,仁德所表現出來的慈愛、惻隱之心也不能夠離開、不能夠拋棄,就是造次弗離。 “節義廉退”說的是五常之德除仁以外的其餘四德:信、義、智、禮。節的本義為竹節,竹子可以被剖開,但其中的節不會扭曲,因此引伸義為氣節、操守,所謂“君子竹,大夫鬆”,說的是人應該有所守而不變,這裏用節代表五常之中信德。古代朝廷的特使代表國家出訪,手中都拿著一根竹子做的“旌節”,人在旌節在,以象征國家的主權與尊嚴。西漢的蘇武,奉漢武帝之命出使匈奴,被匈奴扣押,流放到北海牧羊19年,漢昭帝時才被迎回中原,蘇武手中高舉著那根旌節回到長安,被傳為千古佳話。義是孟子學說的核心,也是孟子一生追求的目標。孔子說“殺身成仁”,孟子說“舍生取義”。“大義凜然”是孟子做人的標準之一,雖有敵軍圍困,但“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真是威風凜凜,凍死迎風站、餓死不彎腰的俠義之士。廉指一個人有操守,不苟且,在五常中代表“智德”。退的意思是謙退、謙遜、禮讓,是禮之德也。此四句中仁義禮智信五常之德俱全,但仁統四端,有了仁,才有義禮智信四德,所以仁占五德之首。在很多時候隻用一個仁字,就代表了五德,例如孔子在《論語•裏仁》一篇裏說:“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君子在一餐飯這樣短的時間裏,也不能離開五常之德,於造次顛沛之間,更是如此。“顛”是狼狽困頓,“沛”是跌倒傾仆,顛沛合用比喻人的生活動蕩困苦,人生挫折困頓的狀態。這四句話連起來,意思就是:對人要仁愛,要有同情心,這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不能丟掉。氣節、正義、廉潔、謙遜這些品德,即使在顛沛流離的時候也不能虧缺。 性靜情逸 心動神疲 守真誌滿 逐物意移  這四句話是整個第二部分的“眼”,是承接上文,討論一個人如果能夠堅守五常之德、奉行五倫之道之後的心理建設,也是我們學習如何做人的基本原則。 “性敬情逸”說的是,人的心性沉靜下來了,心情就會安逸、悠閑;相反,如果性不靜,情不安逸,就會心動神疲。心念動了,精神就困倦、疲勞了。 “守真誌滿”是守住真常之性,“真”指人的本性、本質,守真就是守住自己純真的本性和操守。能夠守住真常之性,你的心誌就會就會飽滿。如果跟著外物跑,心被外物所動,人的意誌就被轉移、被改變了。這幾句話的內容涉及到東方心理學,亦即心性學說的基本概念,如果對心性學說不了解,對這幾句話裏麵講到的性情、心神、誌意的內涵,就很難有深刻地理解。傳統的東方心性學說與西方心理學是兩個不同的研究體係,西方心理學偏重於研究人的行為,根據行為研究人的心理,然後據此規範人的行為,製定防範惡行的措施。東方心性學說不搞尋枝摘葉這一套,直接從根上動手單刀直入,直探人心的根源:念頭、欲望、思想,來研究人的第一動機是從哪裏來的?為什麽來的?以期從根本上切斷它。這六個字代表了六個不同的概念、六種不同的心理層次,一層比一層深。大體上可以將其分為兩組:性情神是第一組,心誌意是第二組。第一組是人的心理之根,所以字用豎心旁;第二組是人的心理活動,是心理活動的表現形式,所以字形用底心。六個字不同的排列組合,構成了人的各種心理現象。其中最活躍的是心,心可以與其他五個結合,形成五種不同的心理:心性、心情、心神、心誌、心意;神可以結合三種:神情、神誌、神意;情可以結合兩種:情誌、情意;性隻有一種,性情。性是天賦的、天生的,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是人心理活動的本體。性的表現形式就是情,這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本體,依托於“情”這個形式表現出來,以便與同類進行交流。情有“喜怒哀懼愛惡欲”七種形式,醫學上叫做“喜怒憂思悲恐驚”七種情誌。情是由性所發出的,性一動就發為情。子思在《中庸》裏麵說:“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其節謂之和”。未發是性之未動,沒有變為情的時候,這是最理想的壯態,叫做中。這個中是上古時代的中原音,今天的河南話裏還是念做“種”(第三聲)。一旦性情發動,性變為情了,就要“中其節”,節是節骨眼、是關鍵、是物體的連接點。中節就是要正中靶心,恰到好處,能中節就是和,和就不傷,己人都不傷。人非聖賢,不可能沒有情感,性一動就變為情感,既有情感就要發作、表現出來。發作可以,但要恰到好處,適可而止。孩子闖了禍,你罵他、打他都可以,隻要是恰到好處,他一定乖乖地接受,不會記恨你,這就是和。如果處理得過了火,將孩子以前的過錯、陳糠爛穀子一起翻出來,他一定不服氣,因為你沒有中節。掌握這個火候,就需要智慧與經驗。神是人體一切生命活動的總稱,中國傳統文化中不講迷信的東西,純陽之氣謂之神,純陰之氣謂之鬼。不是說神在天上、鬼在地府,神鬼統統都在你自己身上。神者伸也,是生命活動的伸展和延長;鬼者歸也,是生命活動的回歸和結束。可見,迷信是人類對自己生命現象和心理活動的迷惑,是無知、沒有智慧的表現。 心、誌、意,都是人的心理活動,心之所往謂之誌,所往是你的心要向何處去。我們經常說要立誌、要有誌向,說的就是人的心要有一個運動方向,這就叫作誌。心之所發謂之意,發出來的、表現出來的心理活動,就叫作意。研究字形,心上有音就是意,心之音聲不是人的心理活動又是什麽呢? 前麵已經提到,心是最活躍的,它是構成人的心理活動的基本要素,不動心就什麽心理現象也沒有。但什麽是心?這是研究心性之學的基點,必須明了什麽是心,才能徹底了悟一切心理活動的本源,也就明白了什麽是心之所發、什麽是心之所往。到底什麽是心?我搞了二十幾年才悟明白,所以我先不給答案,希望大家也去悟,什麽是心。我們在下一講中再給出答案。守真是保持住你的真常之性,真是真常,指人的本性、本源說的,道家有“返璞歸真”的說法。這四句話連起來,意思就是:心性沉靜淡泊,情緒就自在安逸,內心浮躁妄動,精神就困頓萎靡。守住真常之性,心誌就能夠充滿,一心追逐外物,意誌就被改變轉移。 堅持雅操,好爵自縻。 這句話是這一部分的結語,也等於給第二部分下的結論。那就是,一個人隻要能夠堅持高雅的操守,好運自然會來臨,那裏用得著向外麵去求呢?雅操指高雅的操守、高尚的追求,即仁義禮智信五常之德,與父子、兄弟、夫婦、君臣、朋友五倫之道。能持五常之德、行五倫之道,才為此地所講的“堅持雅操”。但人都是正眼未開,不知正身求己,反而拚命地向外追求,希望福從天降,這是不明理。理不明就無法行道,道不行就沒有功,沒功就沒德,沒德,福從哪裏來呢? “好爵自縻”一句,出自於《易經》,《易•中孚》裏麵有一句:“我有好爵,吾與爾縻之”的話。爵是古代青銅製作的酒具,因貴族的等級不同,使用的爵器也不同。後世把爵作為爵位、爵號、官位的總稱,好爵即指代高官厚祿、好運氣、好機會。縻的本義為拴牛的繩子。拴馬的繩子叫羈,拴牛的繩子叫縻,羈縻合用是牽製、籠絡的意思。縻字的引伸義為牽係、拴住,自縻就是自己跑來拴住自己,也就是自修己德、自求多福,好運自來的意思。中國人曆來講究求人不如求己,《易經•乾卦》裏第一句話就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自強而後才有外援,自立而後才有天助,所以叫做自縻。這兩句話連起來,意思就是:堅持高雅的操守,好運自會係臨其身。 以上是《千字文》的第二部分。第二部分談的主題,就是如何做人。首先從人的兩重屬性開始講起,詳細論述身與心、德與名的關係,指導我們應該怎樣端正思想、修正行為,從而建立起自己的德業。最後將重點落實在心性的修正上麵,也就是“性靜情逸,心動神疲。守真誌滿,逐物意移”。如果真能夠身體力行做到了,自然就會“好爵自縻”。  這一部分內容是《千字文》整篇文章的中心之所在,它既是第一部分的延伸,自身也是獨立完整的一部分,希望大家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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