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 • 記憶中

一

奶奶的梳子是兩邊的
齒很密
他們叫它篦子
奶奶細細地梳著頭
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篦子上滿了銀色落發
我幫著摘下那些落發時
奶奶正在為我梳
兩條小辯

我的梳子是一邊的
齒很稀
辮子紮得老高老高
硬硬的
像一對羊角


二

院子裏有一棵很大的蘋果樹
小懶貓趴在樹枝上
眯縫著眼曬太陽
老黃狗在樹下打盹

一二三四……
我繞著大樹
數著樹上的蘋果
盼著它們快些長大

終於，秋後的一天
是摘蘋果的日子了
叔叔拿著長長的竹竿
姑姑們扯著一張大床單

青裏帶紅的蘋果
隨著竹竿的搖動
一個一個
掉在床單上

我的心也隨著
蘋果的落下嘭嘭地跳動
奶奶把那個最大的
放在我手上

蘋果映紅了我整個笑臉


三

房後有一片棉花地
地裏長著最奇妙的東西

等到枝葉枯黃了
等到果實榨裂了
開出朵朵雪白的花

女人們嬉笑著
把白色的花朵
摘到身後的簍子裏

我在比我還高的花叢中奔跑

棉花是怎樣曬幹去子
怎樣撮成撚子的
我沒有看見

隻看見了　線
從奶奶拿撚子的手中
跟著紡車的搖轉
慢慢拉長

隻看見了　布
在梭子左右的穿行中
在吱吱做響的織布機上
慢慢延伸……

成了我的千層布底鞋
成了我冬日的小棉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