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瑪麗亞（三）

瑪麗亞讓繁忙的工作來麻醉自己，不去想自己和丹尼的事兒，並且還和他不定期地約會著。他們一般是從餐廳裏訂飯，然後在曼哈頓丹尼的連體別墅裏一起吃，或者看看電影，談談工作中遇到的趣事。丹尼的熟人多，他不願意節外生枝，被妻子發現自己的婚外戀。時間久了，他建議瑪麗婭搬到曼哈頓來，說是住皇後區實在是不方便，因為坐地鐵來曼哈頓花的時間太長，他找朋友幫忙，使瑪麗婭在上東城找到一個studio小公寓，價格很不錯，這原本是一個律師女兒的公寓，她法學院畢業後到外州的法庭去實習一年，就把公寓出租了。這裏離丹尼的連體別墅不太遠，走路就可以過去。

時光荏苒，幾個月的時間如流水般地過去，冬天來臨了，瑪麗婭眼看著自己的年齡在一天天增長，她的臉上再沒有了往日的光澤。和丹尼的這種關係讓她憂鬱，不能釋懷。他們交往的時間不算短了，但是她從未得到過丹尼的任何承諾，她進一步意識到這種關係是沒有未來的。有一次她問丹尼：“你說我們這是怎麽回事兒？”丹尼有些吃驚，他低下頭想了一下，眼睛注視著地麵說：“我是愛你的，我和妻子早已沒有感情，這個婚姻是為了孩子們和事業在維係著。”

瑪麗亞活得很糾結，有些話本應該直接了當地告訴他，但她總是難於啟口，她和丹尼在一起總是擺脫不了那種說不清楚的憂怨。火山終於有一天爆發了，那天是瑪麗婭的生日，她的朋友們要給她在周末開個派對，她就去問丹尼：“我這個周末過生日，朋友們要給我開個派對，你可以來參加嗎？”丹尼沉默著一言不發，然後他表情十分無奈地說：“對不起，我可能去不了，家裏已經有安排了。“ 瑪麗婭非常失望，她忍不住大聲說道：“你和我到底是什麽關係？你是在利用我來擺脫寂寞。”丹尼聽罷非常生氣，他瞪大了眼睛，把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過了一會兒，他說；“如果有別的男人約你，你也喜歡他，就去吧。我雖然愛你，但我無法離婚，我不能妨礙你。”他的話深深地刺痛著瑪麗婭，她想聽的並不是這樣的回答。

傑克自從在上次獨立節派對上認識瑪麗亞之後，經常打電話給她，有時邀請她去聽音樂會或去郊遊，她都以種種的理由推托了。然而，她喜歡和傑克聊天，他是一個性格隨和樂觀的人，雖然長得不怎麽顯眼，但他身上有種男人特有的魅力，就是性格隨和和寬容。瑪麗婭在特別心煩的時候就想給他撥個電話，兩人聊一聊，心情就好了許多。傑克是心理學教授，他懂得人的心理，而且時間比較自由，他很願意和瑪麗婭聊天。

一個星期五的晚上，丹尼一下班就回家了，說這天晚上要和妻子去吃法國餐，然後去看歌劇，這天是妻子的生日。瑪麗亞感到很沮喪，自己過生日時，丹尼可沒有這麽上心。轉念一想，自己算老幾？怎麽能跟人家的妻子比？她感到難過和悲哀，為什麽別的人可以和心愛的人在一起，而她自己卻要忍受這種痛苦的煎熬。她心裏堵得慌，什麽也幹不下去，忍不住給傑克撥了電話，想跟他傾訴一下。鈴聲響了幾下，沒人接，正當她打算放下電話時，傑克接了，聽到是瑪麗婭，他很高興。

透過背景的嘈雜聲，他忙不迭地問：“瑪麗婭，你在哪兒? ”

她說:”在家裏，什麽也幹不下去，心裏很煩。“

傑克馬上說：“那你過來吧，我正和兩個朋友在東村的一家餐廳裏吃晚餐。“

瑪麗婭有點猶豫，自己要坐半個多小時的地鐵去下城，晚上還得坐車回來。

傑克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思，告訴她：“別擔心，如果太晚，我會陪你坐地鐵回去。”

瑪麗婭說：“那好吧，我半小時以後到。”她趕快穿上黑尼大衣，戴上圍巾手套，拿起皮包就出門了。

一走進東村這個日本餐館，她就開始尋找傑克他們。餐館裏的人很多，都在昏暗的燈光下聊天用餐。傑克首先看到她，站了起來並向她招手。這是自那次派對後他們第一次見麵，傑克向瑪麗婭介紹了自己小的朋友，他們是一對夫妻，鮑勃和勞拉。鮑勃是普林斯頓的副教授，勞拉在家裏做家庭主婦，他們和傑克都是當年讀博士時的同學。

晚餐中，傑克和鮑勃口若懸河，東拉西扯，大談政治時事，並講了好多他們在歐洲講學時的趣事。瑪麗亞盡管插不上嘴，但她深深地被感染，心情輕鬆而愉快。勞拉是個很可愛的人，她非常注意不讓瑪麗婭感到拘謹，並尋找機會和她講話，傑克也想方設法讓她加入到他們的談話之中。他們一起邊吃邊聊，到了晚上九點多鍾以後，傑克提議去個酒吧，他說瑪麗婭住在上東城，大家幹脆去莫紮特酒吧，在那裏可以邊聽音樂邊吃些點心。瑪麗婭和他們在一起度過了一個開心難忘的夜晚。

在這之後，瑪麗婭跟勞拉一直保持著聯係，傑克也經常給她打電話，邀她出來。她幾乎每一次見傑克，都有其他的朋友在場，傑克十分注意不讓瑪麗婭感到尷尬。也正是從這時起，瑪麗婭開始意識到她和丹尼的關係是多麽的不正常。她常常問自己，她們之間的感情能維係下去嗎？自己否能和他一輩子這樣下去？答案顯然是否定的。但是每當她下決心要和丹尼了斷的時候，都覺得心裏異常的痛苦和難受，尤其是每天麵對著他一起工作，這使得她無法行動。她們的關係就這樣一直拖了下來，她時時感到自己會在這種沒有前途和未來的畸形關係中窒息了。

一天，丹尼贏了一個很艱難的案子，案子結束後他異常興奮，就邀請瑪麗婭和他參加這個周末的法律界同行的聚會。周五下班時，他叮囑她一定要買件白色的卡文克萊晚禮服，還特別強調要件白色的長裙，由他來付賬，他誇獎瑪麗婭穿白色禮服非常漂亮。瑪麗婭按丹尼的要求，把自己從頭到腳修飾了一翻，買了件非常漂亮的禮服，並去發廊把頭發修了一下，並化了妝。她平時不怎麽化妝，很隨意，突然化了妝，都有點不認識自己了，這麽漂亮？這是我嗎？她忍不住在鏡子裏多看了自己幾眼，看來以後要每天化妝，淡妝就好，比不化妝漂亮多了。一會兒，丹尼打電話說的士到了，他在她的樓下等她。她趕到樓下，和丹尼一起坐的士去四季酒店。

一進的士，丹尼就給了瑪麗婭一個吻，並緊依在她的身旁，握住了她的手。的士司機是個巴基斯坦人，非常健談，主動和他倆聊了起來。丹尼估計平時是不大會和的士司機搭話的，但這晚有瑪麗婭在身邊，他放鬆了許多。他們從楊基棒球隊，聊到川普新蓋的大樓，然後，司機說：“老兄，你很幸運，娶了個年輕漂亮的太太。”

丹尼有些愕然，他馬上說： “她不是我太太，是朋友。”

瑪麗婭聽了，心裏很悲哀。他說的是事實，但跟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有必要解釋嗎？丹尼可以沉默，用不著去解釋得這麽清楚。她感到了自己和他的距離，也清楚了自己和他的關係的實質，過去總是不願放手，是因為還懷有一線希望，還不甘心，但此時的瑪麗婭似乎頃刻間清醒了，原來如此！ 頭腦清醒之後，她反而輕鬆了許多。在聚會上，她刻意和丹尼保持著距離，介紹自己時，也總是強調是丹尼的助手。她拿著杯飲料，去和所有認識的律師法官們寒暄，還結識了不少過去不認識的人，丹尼不時地跑過來告訴她，很多人都在打聽她。

參加了四季的聚會後，瑪麗婭下定了決心。她鼓起勇氣，給傑克打了電話，在電話裏她提起了和丹尼的關係。

瑪麗婭問：“你知道我和丹尼的事兒嗎？”

傑克頓了一下，笑了，然後回答：“別忘了我是學心理學的，在派對那會兒我就知道了。”

她沉默著沒有說話，傑克繼續說道：“你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件事？打算怎麽辦？你們會有結果嗎？”

她毫不遲疑地說：“不會有，我想結束這種關係，但就是想斷卻斷不了。”

她接著說：“自從陷入這種不健康的三角關係中，我就像個吸毒的人一樣不能自拔，明明知道不能這麽做，但卻克製不了。人備受折磨，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幾歲，工作也受到了影響，常常是精神恍惚。”

“那你就必須了斷這個關係，不能再猶豫了。”傑克告訴她。

傑克接著表示願意幫助她，作為一個朋友，一個心理學家，他可以用他的知識和時間，來幫助她從這個不健康的關係中走出來。他告訴瑪麗亞，他們可以一個星期谘詢兩次。

傑克的谘詢治療在一星期之後就開始了，通常是她先傾訴，他邊聽邊邊記做聽眾，然後他問她問題，並出主意，給她解決的辦法。 這種谘詢很有效，瑪麗婭是個聰明而有悟性的人，她和傑克的互動很好，傑克說他本來計劃在三個月到半年的時間來幫她，但看這個趨勢，可能兩個月左右就可以完成。他要求瑪麗婭不能有所隱瞞，要把她每一次和丹尼見麵後的心理活動都告訴他。瑪麗婭發現他非常專業，從不說廢話和不該說的話，也不對丹尼及妻子做任何負麵的評價，她非常信服他。

有一天，在和傑克的谘詢過程中，瑪麗婭說：“我認為要徹底結束這段感情，我必須離開現在的工作。”

傑克馬上和她high five 了一下說：“太好了，你終於找到了正確的方法。”然後他與她談到有幾種可能性，一種是去法學院讀書，拿個法學博士學位，當律師； 二是再找一個事務所，繼續做律師助理工作。

瑪麗婭思考了幾天，她還和律師南希談了自己想去讀法學院的打算，沒想到南希非常讚成，並鼓勵她不要猶豫，想好了就去做。在傑克和南希的幫助下，她下定了決心。此時的她心裏還是放不下丹尼，猶豫再三，她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告訴他：“我準備辭去工作，去讀法學院。”

丹尼望著她，臉上的表情很複雜，他默默地擁抱住她，在她耳邊說：“我真是舍不得你離開，很想挽留她，但是又不能耽誤你的前程，要走還是留下，還是由你自己來決定吧。”

瑪麗婭哭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可能心底裏是希望丹尼挽留她，並說他能離婚和她在一起吧。她明白了，這隻是她的一場夢罷了，是夢總有醒的時候。她想好了，不能再猶豫了，要離開這裏離開他，去開始一個嶄新的生活，她別無選擇。

她報名參加了凱普蘭舉辦的LSAT 應試補習班，每天一下班就去那裏上課和做題，她把所有的周末時間都用在準備考試上了。這種努力終於得到了補償，她的LSAT考得非常好，這給瑪麗婭增添了不少信心。經過幾個月的申請，她被兩所名校的法學院錄取，在和朋友們谘詢和討論後，瑪麗婭選擇了本市的一所著名法學院。

律師事務所給瑪麗婭開了個大派對，一是慶賀他被法學院錄取，二是歡送她。大家都很舍不得她走，每個人都說了很多祝福的話。特別是丹尼，在講話時有好幾次都紅了眼圈。他最後代表事務所給了瑪麗婭一個漂亮的音樂鍾，一張Bliss Spa 的禮券。瑪麗婭含淚告別了自己工作了幾年的同事，辦公桌和她的第一次刻骨銘心的戀情。

在法學院學習的幾年，徹底改變了她。她不再是那個缺乏自信，總想得到別人承認的小女生了。瑪麗婭和丹尼徹底了斷了情人的關係，這對她來說的確不是件容易的事，丹尼是她的第一個戀人，又是如此的出色，離開他真是讓她心碎！但她知道這種沒有結果的戀情隻能帶來傷害，長痛不如短痛，她跟丹尼說希望他們以後還能成為事業上的朋友。

她在學校裏博覽群書，與最優秀的教授和同學一起，在知識的海洋裏學習和討論。她成長起來，成了一個辯論好手，一個有著遠大前程的未來的女律師。在學校的這三年裏，她積極參加各種社團的活動，結識了很多出色的同學，繼而成為朋友。 她和朋友們一起學習，一起運動，參加派對和郊遊。當得知學校組織study tour 去南非和印度時，她把自己的積蓄都拿了出來，和二十幾個同學一起暢遊了這兩個陌生的國度。在印度的旅行中，她被這個古老國度的文明所深深吸引，特別是徜徉在浪漫神秘的泰姬陵時，她和商學院的一個印度學生歐馬走得很近，他是美國出生的印度人，高高的個子，皮膚比印度人顏色淺，有點像南美白人，他有著一雙迷人而深情的大眼睛，他們因著共同的愛好，性格的相投，以及在旅途中的朝夕相處，互相產生了好感，愛的萌芽在悄悄地成長。

瑪麗婭每個星期都和傑克通電話，匯報一下自己的學習和生活，她把他當成一個摯友。傑克這時和一個美籍的韓國女子交往，瑪麗亞就邀請他和女友一起去東村吃個晚餐，她當然帶上歐馬。她和歐馬的感情一步步加深，有時甚至談到了結婚這個話題。

五月中，他們雙雙畢業了。瑪麗婭畢業前就被丹尼和南希等合夥人盛情邀請回到原事務所工作，但被她婉拒了。她不想再回到丹尼身邊，畢竟曾經有過那一段感情，過去的還是讓它永遠過去吧！她選擇了另一家事務所，她希望一切都重新開始。

瑪麗婭在新的事務所工作了幾個月之後，一場令人震驚的事件又一次改變了她的生活。九月那天的早晨，在銀行工作的歐馬去世貿中心頂樓的世界之窗開會，第一架飛機撞上了他開會的那棟樓，和他一起開會的人從此都再也沒有回來。瑪麗婭的朋友們都前來安慰她，傑克也是其中之一，她問傑克可以重新開始谘詢嗎？傑克沒有一點猶豫就答應了。就這樣，她每周和傑克見兩次麵，一個多月後，她的心情開始調整過來，真是多虧了傑克在危難中的相助。

一天，傑克的朋友鮑勃和勞拉邀請她和傑克出去吃飯，傑克這時剛剛和韓裔女友分手不久，她到西海岸工作了。瑪麗婭很高興能和這幾個朋友在一起。她們選在中城的一家希臘餐館碰麵。幾個人還是很談得來，勞拉稱讚她越來越有魅力了。在大家快把盤子裏的飯菜吃完時，鮑勃趁機問她覺得傑克怎麽樣？ 瑪麗婭充滿感激地看著傑克說：“傑克是我的恩人，他總是在關鍵時刻幫助我。”

“那為什麽不和他交往呢？傑克也是單身，他可是最愛你的。”鮑勃抓住機會馬上道來。

傑克紅了臉，有點不好意思地打斷鮑勃：“請注意用詞，別讓瑪麗婭感到不舒服。”

勞拉也對她說：“你們是這麽好的朋友，為什麽不能成為戀人？”

瑪麗婭笑了，她問：“傑克，你真喜歡我嗎？怎麽從來都沒告訴我？”

“當然喜歡，但還覺得沒到告訴你的時候。“傑克有點靦腆的說。

勞拉碰了一下瑪麗婭，”那你們試試，看能不能合得來？“

瑪麗婭看著傑克說：”好啊，我願意。“

他們從此開始了戀人之間的交往，往日的老朋友成為戀人，他們之間雖沒有那種動人心魄的癡纏和愛戀，但是卻有一種溫馨暖人的感情如同一個紐帶把他們緊緊拴在了一起。瑪麗婭和傑克都非常欣賞對方的性格和做人的方式。他們的愛得到了包括丹尼和南希等朋友的祝福。

瑪麗婭和傑克交往了兩年之後，他們在新澤西的一間漂亮的城堡Pleasantdale Chateau裏麵舉行了一個盛大的婚禮，新朋老友歡聚一堂，好不熱鬧。瑪麗婭穿了件無袖露肩的潔白禮服，頭上頂著如夢如幻的頭紗，在頭紗禮服的的襯托下，她顯得異常的美麗。有不少人說，婚禮這一天是女人最美麗最幸福的一天，瑪麗婭覺得這話真不假，這一天的確是她最幸福和永遠難忘的一天。

婚禮上，在婚禮進行曲的音樂聲中，瑪麗婭的父親把她交給了傑克。當儀式到了父親致詞時，他非常激動，用顫抖的聲音讚美他的小女兒是多麽的聰明，刻苦和能幹。他還令人驚訝地向瑪麗婭道了歉，為他過去的愚蠢，為他沒有善待他的小女兒而感到後悔莫及，他最後請求女兒的原諒。在場的來賓都忍不住為他鼓掌，隻見瑪麗婭給了他一個飛吻，他激動地掉下了眼淚。

在著名鄉村歌手Shania Twain 的“從這個時刻起”的歌聲中，傑克和瑪麗婭跳起了婚禮的第一支舞，他們配合的如此默契，在婚禮前，兩個人去學了一個多月的交誼舞。看著他們相親相愛的樣子，朋友們都從心底裏祝願她們能夠從此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讓愛做主，白頭偕老。

一直到婚禮結束，那浪漫美麗的歌聲一直在婚禮上回蕩：

在這個時刻新的生活已開啟在這個時刻你就是我的唯一
我真心地與你牽手無法等待渴望與你在一起從此永遠不分離因為有了你我的美夢已成真
我發誓永遠在你身邊把一切都獻給你我會永遠關照你無論是順境或者逆境富裕或者貧窮快樂或者憂愁我都全心愛著你從今時直到永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