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 青春偶像

　·達　秋·

年少時，特無聊，沒事常去二局二院轉轉。二局是郵局和電信局，二院是法院和檢察院。二局門口有一櫥窗，貼著幾張報紙，窗前轉轉，各級黨報就算看過了；二院門口有一堵白牆，牆上貼著一張張判決書，有判殺人放火的，雞奸強奸的，且常常更新，牆前轉轉，當天的娛樂活動就算搞過了。在那年月，偶像是沒有的，心靈像枯井，沒有一點點滋潤的，以至於在1977年第一次聽到《劉三姐》，還以為聽到了天上的仙樂，那種震撼，差點把自己震暈過去。

少年慢慢長大，大學校門重新打開，自己幸運地擠了進去。但生活並無太大的變化，整天埋頭讀書，二耳不聞窗外事；直到有一天，看了一部叫《小花》的電影，一顆少年的心，才活生生地被攪起了波瀾。不是電影拍的有多好，而是那個叫陳衝的女演員，讓我驚豔。心想，世界上怎麽會有那麽可愛的女孩子，她不應該是凡人，應該是仙女的！從此，陳衝成了我的青春偶像，夢中情人。

於是，除了讀書，開始尋找收集一切與陳衝有關的信息；報紙上的，雜誌上的，廣播裏的，道聽途說的，一點都不漏過。寢室裏，有時同學議論電影和電影演員，有說喜歡劉曉慶的，有說喜歡張金玲的，我都不屑一顧，心想，聽說過“六宮粉黛無顏色”嗎？有陳衝在，什麽劉曉慶，張金玲，都是六宮粉黛而已。

拍完《小花》，陳衝考進上海外國語學院，很少拍電影，偶爾拍了一篇，我都急巴巴地趕去看了。記得有一部電影叫《蘇醒》，裏麵有陳衝和男演員親嘴的鏡頭，其實也不是親嘴，隻是男演員親了一下陳衝的額頭，但還是看得我怒火中燒，恨不得揍那演員一頓；心想，你有何德何能，得此豔福？

再後來，陳衝留學美國，有關她的消息就更加少了。有一暑假，學校請來一個美國教授作演講，是個華人，四十多五十來歲，正是從陳衝讀書的那個加州州立大學，那個北嶺分校來的。華人教授放出風來，說他的同事托他物色二個研究生，請大家踴躍麵試。那麽好的機會，當然不能放過，我也去麵試了，在教授下榻的賓館房間裏。教授看了我帶去的材料，又用英文盤問了很長時間，就讓我回去聽消息。臨走前，我鼓起勇氣，用中文問他：“您知道在您們學校留學的陳衝嗎？”教授看看我，用洋腔洋調的中文回答：“我---有聽過她的，然而---，我---沒有見過她的。”教授在學校裏演講，我也是去聽過的，他的中文講得很好，隻是有一點點台灣口音，所以，他的洋腔洋調讓我很吃驚。教授麵試了男女好幾個學生，但並無一人錄取。當時，我很小人地認為，什麽物色研究生，都是假的；這位教授一定是個寂寞華僑，在美國日子過得清淡，生出理由，到中國找刺激來了。如今，自己也當了許多年的寂寞華僑，當年那點很小人的想法，也就更加深信不疑了。

再再後來，自己也留學美國了，結婚生子了。然而，我的夢中情人，卻一直還是陳衝。那年，在美國大學圖書館，碰到一位上海來的女同學，互道姓名學籍，知道她是上海外國語學院78級學生，就急急地問：“那陳衝是你的同學囉？”女同學說：“何止是同學，阿拉同住一個寢室，上下鋪，伊是喊我阿姐的。”這位女同學還說，她一直和陳衝有書信和電話聯係，所以她知道陳衝的許多近況。這讓我非常的羨慕，心想，我要是她就好了；但又想，我要是她，是個女的，也許就不在乎陳衝了。

日子悠悠地過著，陳衝的一舉一動，能注視到的，都注視著；陳衝在好萊塢拍的電影，不管她演越南難民，還是柬埔寨難民，我都是要去看的。那一年，陳衝終於出演好萊塢電影《大班》的女主角，我是上演第一天就去看了。銀幕上的陳衝，已不再是小花那樣的純情女孩，成熟許多，也還是光芒四射。看到一半，出乎意料，看到陳衝上裸的鏡頭。雖說陳衝是我的夢中情人，但看到她的裸體，我絲毫沒有“終於一睹芳蹤”的喜樂，有的是如同看到自己的親姐妹，或自己的情人，當眾裸體的尷尬和痛心。

又過幾年，陳衝擔當好萊塢大片《末代皇帝》的主角之一，我還是急急地趕去看了。不過，這次看得戰戰兢兢，生怕又看到陳衝的裸體。這部電影相當成功，摘取當年奧斯卡獎的多項獎項。陳衝的表演也十分搶眼，得到許多好評。當她和《末代皇帝》的男主角上台頒發奧斯卡獎時，我也著實為她高興了一把。隻是覺得她和男主角講的開場笑話，不怎麽好笑且講的生硬；也難怪，他們都不是喜劇演員。

悠悠歲月，轉眼就是三十餘年，看著自己的青春偶像，從少年到青年，從青年到中年，真有點“和你一起慢慢地變老”的浪漫感覺。當然，這隻是我的一廂情願，陳衝並不認識我，我也從沒有親眼看到過她。前二年，回國時在舊金山機場轉飛機，在一書攤閑逛殺時間，聽見機場廣播在叫人：“Joan Chen(陳衝),Joan Chen,請到問訊台來，Joan Chen,請到問訊台來。”五官還沒反應過來，第六感官馬上告訴我，今天要看到夢中情人了！於是，拔腿就走；在盡量不失一個中年紳士風度的情況下，快速趕到問訊台，若既若離地站著，關注著每個過往女旅客，期待著夢中情人的出現……

遺憾的是，並未見著陳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