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低語者

作者: 雁聲

        平複傷痕是需要時間和愛的，尤其是心靈的傷痕。
　　那年夏天的傍晚，在廣場上，常常遇到一個騎著自行車，背上背著一塊寫滿了字的白布的人。布上寫這他在“文革”時期的不幸遭遇，他因某個莫須有的罪名被關進了監獄，一關就是十幾年。出獄後，他的愛妻已不知去向。他就把寫有自己的經曆和妻子特征的布片背在背上，從河南老家一直騎自行車到了東北，找她……他騎上一段路就停下來想人們訴說、詢問，然後。在上路，在訴說，在詢問……他就這樣走過了幾十個城市，而且還要繼續走下去……那天在廣場上聽過他的訴說後，我哭了。而他的表情卻平和而堅定，他說他已記不清向多少人訴說過他的故事了，多一個人懂得了他，他就覺得心上的傷口愈合了一些。況且，這些路人尚懂得他對妻子的一片癡愛，這讓他相信，在某個地方等著他的妻子一定也會感應到他的尋找……　

　   與這個執著的尋找者的邂逅已過去幾年了，這件事如偶然被海水衝上岸的一枚貝殼，埋在沙土裏，再也沒在我的腦海裏浮現過。直到幾天前的一個晚上，我獨自看影片《馬語者》，淚水靜靜地流下來，衝刷掉了歲月的塵埃……傷害很容易摧毀一個人的自信，一匹馬也不例外。女孩艾米在一場車禍中失去了一條腿，她心愛的馬“朝聖者”則為了保護她而受重創並且變地暴躁、不容易接近。後來，艾米和她的“朝聖者”幸運地找到了懂得馬語的湯姆，他不僅使那匹馬走出了創傷的陰影，也幫助小艾米恢複了自信……一番力量與機智的較量後，“朝聖者”終於在湯姆的麵前安靜下來，隨著湯姆的低聲細語，它像一個受了太多委屈的孩子，哀傷地把頭偎在湯姆身上……“朝聖者”跑進深草叢，低垂著頭，任憑風不停得掀起它的鬃毛，湯姆則在離它不遠的地方坐下來，像一個默默關注它，陪伴它的老朋友，直到夜色垂臨……這一幕讓我啜泣不止。有時候，一個人並不比一匹馬更幸運，我們到哪裏去找那個懂得我們並肯對我們輕聲細語的人？　　

        我想那個人走遍天涯尋妻的人終是會如願的，那個看《馬語者》的晚上，我更加懂得了他。如果他與妻子團聚，兩顆心相擁的那一刻，他便找到了他最終的低語者……所以說，愛，往往不是轟轟烈烈的燃燒，而是這般傾心的懂得。相愛的兩個人，更像耳鬢廝磨的兩匹馬，額角抵著額角，眼睛注視著眼睛……我不知道是否能找到我的低語者，讓我把疲憊的頭深深埋進他的肩窩，讓我結滿血痂的靈魂在他的低語中日見鮮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