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水禪心

文學是一條尋找回家的路……
正文

曼哈頓(二十三)

(2013-07-14 06:41:02) 下一個
《曼哈頓的中國村》 

第二十三章  守候的星辰

(嬰子)


    苛月身體狀況一直很好,但精神卻不如從前那麽樂觀了。自從搬進了學校住宅區,中國人認識的也多了,孩子有了伴,大人也有了話聊。可一陷進中國圈子裏,麻煩 事就少不了。人比人,家比家,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本來呆在家裏帶孩子、扶持丈夫、操持家務就夠勞累的了,現在周圍的朋友你一言我一語說來傳去,“苛 月家是少爺、老爺和仆人”,聽的讓她勞心。表麵上恭維她賢妻良母,背地裏嘲笑她不學無術,不給自己留條後路。她心裏哪有不委屈?要說上學,自己也不比別人 差,集中半年攻下托福,反正花錢進學校,哪有學校不收的?說起來現在老熊也有了資助,家裏的存款也有小一筆,不是上不起學。看別人家的媳婦,別管家裏有沒 有錢,自己是什麽底子,都一門心思地往學校裏擠,老公還得恭恭敬敬地對待太太學生。家裏過的什麽德行,是自己窩裏的事,外麵露臉的是一個女學生,不是個家 庭婦女。想想自己苦了這麽多年,要想上學,憑資本還是憑良心,老公都不敢有什麽阻攔。可她想著這個家呀!眼見一年後丈夫就要找工作,她現在爭著進學校,除 了爭一個麵子,別的沒有絲毫的意義,沒準還要耽誤了丈夫。怎麽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和丈夫湊熱鬧呀。可生活在這樣的一個圈子裏,跟回到了中國一樣,不知不覺地 看著周圍。人活人群中,不可能不攀比。

    老熊聽了,恨透了。他到不是恨自己的太太,他就恨這中國圈。你過得好,他們妒嫉,你過得不好,他們瞧不起。自己家裏一大堆破事處理不過來,眼睛卻總盯著人 家。看看這學生家屬區裏,除了中國人家,還有哪個國家人三代人生活一起?一住就是幾年?孩子兩歲以上和父母同居一室在美國都是不合法的,這裏的中國人家, 還有老少三代擠一起的,聽了都讓人惡心!再看看中國人家門前,一家比一家能堆。一春一夏就看見那些臭鞋爛菜的,白天扛著大鋤下自由地,晚上帶泥巴回來,怎 麽看就怎麽讓人不舒服。人家學校裏給你分田種,是調解調解生活,有點收獲就當新鮮,中國人卻都把它當了一件省錢活命的工作似的。雖說自己也是一個農民的孩 子,他卻煩透了農民的活計。上了大學,上了研究生,又出了國,走出了莊稼地,精神抖擻了,沒想到了美國這裏,又象回到了鄉下。下一代怎麽樣呢?一兩年學 的,嘴上烏裏哇啦一個小美國佬,行為上就規矩不起來。學生會好容易給大夥放一場中國電影,哪場電影讓你舒舒服服看下來的?就聽電影院裏孩子叫了。這當爹當 媽的熟視無睹,耳朵全是搭拉著的,等自己孩子一哭上了,兩隻耳朵“嗖”地一下就豎起來了。也就是敢在自己這個圈子裏能!他想到這些就煩,盡量不去理會這些 人。現在閑嘴的中國婆又來說自己的老婆,他恨透了。他好好跟媳婦說了一通:“你以後就少跟這些人來往。想玩了,就去教堂找活動去;想穿了,就逛商店;想吃 了,咱爺門就帶你下館子。現在咱們經濟上有來源了,也是準備在這兒紮根的,生活也該正常起來。你是我媳婦,我就要你生活的象個樣。咱們真要想上學,就學自 己喜歡的,室內裝璜、服裝設計,選擇多了,硬著頭皮學那些枯燥的東西幹什麽?還嫌活得不累?咱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不怕沒錢掙,不怕沒前途。我是一天也不想 在這裏多呆了,等我幹完了,就帶你們走人。這兒不是個好地方!”

    老熊的話讓苛月寬了不少心。可說歸說,自己一個中國人,生活還少不了中國圈。尤其是在美國,工作以後還能碰到多少中國朋友?也就是在當學生期間交幾個朋友 了。人好人壞的,不是嘴上兩張皮能聽出來的,凡事都得自己想開了。老熊還有一個學期就能結束,工作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找到,一家人的生計問題都得靠男人,他 們的壓力不輕。現在自己所唯一能做的隻是生活上的這攤吃喝拉撒,再給丈夫增添精神上的壓力,心裏太說不過去了。苛月想到這兒,也就自己安慰自己了。

苛月想起中午的一個電話,是一個朋友想複印一本教材,向老熊借書,她已經答應了。

老熊一聽,摔了筷子:“不借!”

苛月一氣,也摔了筷子。她就一直不喜歡老熊的為人,在哪兒也交不上幾個朋友,一本破書都小裏小氣的不借人,還至於摔筷子?她破口罵到:“你他哥的最不識 相!你以為你還是個人物?人家借你個書,還不都是念叨個同學、朋友?你看你這個樣,有幾個人給你打勾的?還整天說三道四地給別人打叉,我都恨不得抽你一巴 掌。”

“你就給我歇著點,再少攬爺們的閑事!我就最恨這些人,又不拖家帶口子,兩口子都有資助,連本書都不想買?也他哥的真會找人,找到我頭上來。我買了書,我是誰?我是熊,養了三口半人的熊!他找錯了門!”

老熊連吼帶罵,苛月再不敢多言語了。老熊並不是個小氣量的人,這些事上苛月有愧呀!幾年前在加拿大,她沒少給老熊找麻煩。當時老熊和一個朋友琢磨上了修 車,還真把幾個要死的車折騰得活了過來,這下小有名聲了。認識不認識的中國學生都想找他幫忙,大家都說:“找老熊幫忙,先找他老婆。”這不,老婆話靈,老 熊幹上了,老婆還挺著大肚子一邊助興。日久天長,老熊快成了修車的專業戶,幾乎沒了休息日,苛月也吃不消了。老熊和朋友合計著,幹脆就收點錢吧!外麵收八 十,咱們收二十,這總不過分吧?這以後找的人就減了一半。可還是有人找,隻是付了工錢以後背地裏就罵上了。老熊一氣之下再也不修車了。趕巧,那罵人的人不 久又來找苛月了,車壞了,車鋪裏修三百,不就是錢嗎?給你老熊一百五!老熊聽了,對著媳婦大喊一聲:“告訴他,給五百,老夫也不幹!”就這麽著,老熊對中 國人越來越不愛交往了。

    一放寒假,老熊就帶著全家到紐約、華盛頓那邊旅遊去了。

高洋這段時間可慘了,懷孕反應該來時不來,都快兩個月了,又反應上了。雖不象第一胎那樣嚴重,時不時也要吐,人更加憔悴了。她常常躺在圖書館的沙發上午睡,她覺得自己快被拖垮了,像到了生命的極點。有一天她正迷迷糊糊地睡著,聽見兩個中國學生在議論。

“中國還保護知識分子呢,正出成績的年齡,不是患了絕症就是病亡。”

“這年齡不算啥。前段中科院裏三十幾歲的教授不也死了?這年齡算養的不錯的了。”

聽到中科院,高洋心裏就一驚。父親就是屬於中科院的,院裏的人她也認識不少。這種事情發生,對本所的人來講,總是一件悲哀的事。等那兩個同學走了,高洋強 站了起來,翻開了報紙。突然一個名字跳在她的眼前,她瞪大了眼睛一遍一遍地看,千真萬確就是那個名字:“高臨遠,高臨元。中科院高能物理研究所所長,因病 醫治無效,於一九九四年十一月十一日在北京逝世。終年六十一歲。……”

她的眼睛模糊了,她不相信,也不敢相信。撂下報紙就往回跑。

她怎麽也不敢相信這就是父親的訃告。她抹著淚,一路小跑往家趕。她希望電話裏能聽到父親的聲音,哪怕是他的訓話。她滿頭大汗地衝到了家,急忙撥通了北京。

“是我,洋洋!媽,是你嗎?爸爸呢?”

母親那邊半晌沒有聲音。

高洋大聲叫到:“爸爸呢?”

媽媽那邊才無力地說到:“洋洋,你冷靜一些。”

高洋等不急了:“告訴我,爸爸呢?”

媽媽也哭了,說到:“洋洋,放下電話,等我的信。放下電話!”

媽媽把電話壓了。高洋一嗓子哭了出來,癱在了電話機前。

高洋終於倒了,她幾乎爬不起來了。

她終於盼到了母親的信。信上寫到:“……半年前父親就患了肝炎,經過兩個月的療程,稍稍好了一些,他就又上了課題。他太累了,發現肝癌時人已經消瘦的不成 樣了。一鳴父母臨行時他一直住在醫院。父親怕你們知道詳情會擔心,隻好推脫工作繁忙,沒有和親家見上一麵。你父親千萬叮囑我先不要告訴你們,他不想讓你們 分心。臨終前他囑咐我,在他死後給你們去信,能晚,盡量晚一些讓你們知道。他讓你們好好留在國外,真正學有所成時再考慮回國。至於留在國外,還是回到祖 國,讓你們自己決定。他很想念一鳴、想念你、想念我們的小外孫。他說格雷的樣子很象你小時候,看起來比你小時候還要機靈。他要你好好教他漢語,買了童謠、 古詩讓你講給他聽。你爸爸給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洋洋交托給了一鳴,是他最大的安慰。……”

高洋看不下去了。她哭,哭的心都碎了。每當想到這兒,她就忍不住要哭。父親把最大的希望寄托給了他唯一的女婿,可此時,她站在他身旁,卻感到那麽無依無靠。她真覺得天地在恍惚之中了。

    高洋有些流血了,她幾乎沒有精神管自己。白天她真不願意在家裏躺著,陪著兩個陌生的麵孔。隻要有一點精神,她都要挺到學校去。苛月實在看不下去了,她把高 洋拉到了自己家裏。高洋真覺得對不住苛月,這時候本該幫苛月的,現在卻讓一個大肚子孕婦來照顧自己。苛月說:“咱們姐妹一場,你就別客套了。別說是你來我 這兒休息,就是搬到這兒住我們也歡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願住多久就住多久。隻要你來,咱們姐妹能說說知心話,比什麽都好。”高洋象孩子一樣哭了。

    這節骨眼上薩姆又要來了。高洋沒有能力在家裏接待他,也根本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現在這個家的樣子,她在餐館裏約定了時間,直接在那兒見麵了。

    一鳴不是很情願去見薩姆,高洋也沒有勉強,她倒希望一鳴不去,可一鳴偏偏又跟來了。她和一鳴幾乎沒有一句話可講,隻是默默坐著等薩姆的到來。

    薩姆來了,他和高洋幾乎同時看到了對方。薩姆依然精神煥發,目光注視著高洋,快步走了上來。高洋勉強使自己精神起來,伸出了手。

    “你好嗎?”薩姆深切地問。

    高洋看著他,強做歡顏地點點頭。

    他又轉過去和一鳴握了手。格雷也向他伸去了小手,薩姆一下抱起了他,用英語問他:“你好嗎?我的小男孩。”

    “我很好,你呢?”格雷也用英語回答他。

    “我非常好!”薩姆高興地說,眼睛卻看著高洋,似乎也是對她說。“你兩歲半了,對吧?”他親著格雷問道。

    “是的。你幾歲了?”

    “我三十歲半了。”

    “你的姓是什麽?”

    “我的姓是文森。”

    聽孩子用流利的英語跟他交談,高洋心裏說不出的高興。

    “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小美國人了。但我真希望他能再講一口地地道道的中國話。”薩姆對高洋說道。

    孩子是可以講的,但高洋都沒有力氣去讚美孩子,隻是笑了笑。

他又給孩子買了一個錄象帶,孩子高興極了,連說:“謝謝!謝謝!我喜歡這個錄象帶。”

薩姆知道一鳴的父母來了,就興奮地對格雷說:“格雷的爺爺奶奶來了,一定很高興吧?”

孩子一下沉了小臉,說:“不!我不喜歡他們!”

薩姆嚇了一跳,看看高洋和一鳴。

一鳴低頭不說話,高洋平靜的說:“他們打他。”

薩姆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睛,說到:“對不起,這件事。”

高洋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他們一起點了幾樣菜,薩姆開玩笑問:“這裏有沒有‘野雞跳竹林’呀?”

高洋苦笑了,說:“這可是我的專利呀!”

他們一邊吃,一邊聊。薩姆和一鳴談起工作上的事。高洋在一邊卻很少說話,她不知道要跟薩姆說什麽,如果有機會和他單獨在一起,她也是想這麽默默的坐在他的麵前,她就滿足了。

    “你呢,怎麽樣?洋。”薩姆問。

高洋突然醒悟過來,他在問她。她驚了一下,隨後心裏一緊,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對不起!”她擦去了眼淚。一鳴一時也覺得很尷尬。高洋靜了靜,說:“我父親去世了。”說著眼淚就又嘩嘩淌了下來。

“對不起!”薩姆伸出手,扶在她的手背上。他閉上了雙目,默默祈禱了一下。

他們都知道薩姆有一些信教,對他的舉動,一鳴也沒有太在意。這時孩子要上廁所,一鳴帶他去了。

一鳴一走,高洋才大膽地抬起雙眼望著他。她有滿腹的心酸要對他說,可現在她一句也說不出來,她緊緊拉住他的手,流著淚,搖著頭。

“一切都會好的,洋。”他象是完全領會了她,也緊緊握住她的手,深切地注視著她。

在混暗的燈光下,高洋顯得憔悴,憂愁在她的眼中,疲憊在她的神態裏。薩姆時時都在關切地看著她,想問,又無法開口。

一鳴又在他們中間了,千言萬語隻能留在心中。高洋也常常抬起頭來,默默地用眼睛對他說:我多想對你講,多想對你講啊!他好象明白她的話語,總是微微點著頭。

時間從他們身邊飛快過去了。薩姆就要離開了。

她真舍不得他就這麽走了,她難過地哭了。夜暮遮住了她的淚水,她抱著孩子把淚傾在孩子的懷裏。他在吻別孩子的那一刻看到了,他緊緊抓住她的肩:

“好好保重自己。我會想念你們的。再見!”

他坐進車裏,打開了收音機,響起了鄉村音樂。他拿起了座位上的一個帽子,向他們搖動著。高洋領會了,隻有她能懂,這意味深長:

    ……

    溫柔的月光撒在你的臉龐,

    嘔,你是那麽明淨。

    抿住呼吸,隻望著你

    在你的雙眼裏。

    我知道我不值得擁有那財富如同你,

    無聲的言語,表達著我無限的感激。

 

    不是偶然我找到你,

    如命運之神

    早已讓我們相識。

    今天,我幾乎不相信你就在我的生命裏。

    ……

    他們回到家時,一鳴的父母都呆坐在那裏,他父親手裏燃著煙。孩子已經在路上睡了。高洋也覺得很累,進了臥室就再沒有出來。

第二天晚飯時,老兩口絕食了。高洋沒有理會,一鳴覺得很奇怪,就問上了。話還沒落,他母親就哭上了。

“我們活的真心酸呀!說年三十的,把我們老兩口撂在家裏,你們下館子去。爹媽在家裏包了餃子,等你們回來嚐一口,進屋連個屁都不放一個。大年初一起來,也不知給老人道聲福話。你們這眼裏還有沒有我們老人?”

他們這才意識到今天是春節。一鳴連忙賠不是,實在不知道春節是幾號。

奶奶又說到了孫子:“你們看看孫子,現在不講一句中國話,這哪裏還是陸家的孫子?我們不想在這兒給你們添麻煩,可憐天下父母心呀!來美國,一是念叨你們的 日子,二是想扶持一把你三弟。你們兄弟好了,我們也就走了。你說我們老人圖個什麽?不就圖你們自己日子過的好嗎?知道高洋有了身孕,媽想法地做些花花樣 來。也知道她第一個月子時身體虧了不少,爸媽商量著第二個月子我們好好盡盡父母的義務,早早寫信就讓你三弟他們把補品補藥預備好了帶來。你們好,不說句好 也罷,連句話都不願跟我們講,這當爹當媽的呆在這兒還有什麽意思?我是給人家養了兒子,給自己造了孽呀!”

他媽哭的天混地暗的。高洋還是沒有什麽話可講,她心已經很硬了。

    對老人的鬧高洋早已麻木了。她自己身體不舒服,根本沒有心思再管他們的事。一鳴隻好抽出更多的時間陪他的父母。

一鳴又一次跟高洋談起他三弟的事。他還是想幫他三弟一把,這是一次機會。三弟的專業很好,隻是資助很難拿到手,但要是人過來了,情況就不同了。頂多艱苦一年,以後拿到資助的可能性很大。做哥哥的想盡最大的能力幫他一把,使他生活中有一個大的轉機。

高洋對他家裏的人已經沒有絲毫的興趣了,她無力地說:“不要對我再講了,有能力你自己去做吧!我太累了,讓我休息一下好嗎?”

高洋睡了。一鳴不想直說,他希望高洋能主動一些,因為家裏的一大半存款都在高洋的名下,也是高洋辛苦了一年,血汗積攢起來的,他沒有資格去搬動。父母那邊每天都盯著,他又不能要脅高洋。他很了解她,隻能來軟的,不能來硬的。他在屋裏來回走個不停。該怎麽辦呢?

苛月預定在星期五那天生產,這樣老熊幾乎可以有兩天的時間照顧她。因為她的醫生要去度假,苛月又不想讓其他的醫生接生,所以她同意提前兩天把孩子生了。

真是吉人自有天助,苛月生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女兒。一家人高興極了。老熊笑得眼睛都沒了,苛月也樂得合不攏嘴,“瞧我們這丫頭,長大了一準是這裏的美人坯 子,小鼻子、小眼的,這以後還不跟一大群雄姿神眼的阿蘭德龍?”聽得老熊不知道有多美了。孩子沒生的時候,老熊就暗地裏念佛,別長了他自己。沒稱想這丫頭 一生下來,一眼就是他老熊的丫頭。他還沒功夫琢磨怎麽對付媳婦那張嘴,結果出乎意外,沒遭媳婦的一頓數落,反爾戴了個金盔,越發樂得不知如何愛了。

苛月本來也想接老人來幫忙,可一看這“中國村”裏的大戶人家,她心裏就怕了。眼守高洋一家就是個例子。再看看周圍,有幾個大戶太太平平?又能找出幾個像林 媽媽那樣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知書達理的老人?另一方麵,也不能全怨老人們不明事理。當初是請老人出來幫忙的還是老人出來看美國的?從一開始,做兒女、做 老人的心裏都沒個準數。國內的以為國外的小發洋財,國外的又指望國內的來這兒幫忙帶孩子省錢過日子,兩頭沒一個無私奉獻,不出亂子才怪!加上這些兒女,在 國內就是大讀書人,自打出了校門就沒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父母子女之間的了解,都是想象中的完美化身,疼不過父母,親不過兒女。真正生活在一起了,幻想隨之 破滅,矛盾全爆發了出來,造成了一起又一起的“怨假錯案”。真格是“剪不斷,理還亂。是悲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苛月也想,自己在父母家裏是個大人 物,別說弟弟妹妹讓她三分,就是爹老子也得讓她三分。這要是父母來了,看她帶著小的,伺候著大的,心疼得還不把老熊撅兩半了?放在老熊他娘親身上,我堂堂 一個光耀門麵的大兒子,讓你個小女人家張口就罵,伸手就打,兩天還不戳著兒子休妻?實際上,家庭都是在這種矛盾的磕磕碰碰發展起來的,沒什麽大不了的事, 一摻乎進了老人,性質就全變了,沒一個好結果的。前車之鑒,他們倆是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嚴重性。老熊說,就是他再忙,哪怕花錢請人來幫忙,外麵餐館裏訂飯 吃,也不招事來,這叫花三份錢,省七份心。苛月也說,真想接老人來,就等確實有經濟實力,我就把他們當祖宗爺供著,讓他們好吃、好玩兒、好樂和,恭恭敬敬 地請人家來,大大方方地送人家回,做個兩麵心裏舒舒坦坦。這不,看著家裏忙得熱火朝天,心裏麵卻覺得比點燈掛鞭炮還喜慶。

眼下,高洋心裏卻有說不出的苦。當初是活該自己居心不良,指望老人能幫忙,結果抓雞不到,反丟一把米,得不賞失,害了自己。現在他們兩口子沒多的微笑、沒多的話語、沒多的吵架,沒多的眼淚,沒了愛,也沒了性,隻剩下流出的冰涼涼的血。真是荒涼悲慘之極了。

高洋恨自己無力幫助苛月,她曆曆拉拉又流血了。給苛月一聽,氣的她躺在床上就給一鳴打電話。

“怎麽著,你想把高洋逼死啊?都三個多月了還在流血,這要有個大出血,還不要了人命?你做丈夫的還有點責任心嗎?”

放下了電話,苛月又教育上了格雷:“媽媽流血了,你不能再讓媽媽抱了,會壓壞了小寶寶,她會疼的流血呀!”

格雷睜著眼睛使勁點著頭,說:“我不再讓媽媽抱了!”

    高洋到到自己家裏,她盡量使自己保持住穩定,不用力氣,這樣情況稍稍有了一些好轉。可人還是一下拖的不成樣子了。一鳴不得不早一些回來忙家務。老太台心疼兒子,也打打下手,家裏終於算平靜了一段。

    孩子不再纏她了,又纏上了一鳴,總是鬧他,不讓他去學校。冬天外麵太冷,孩子呆在家也寂寞,希望爸爸能陪他,孩子的要求並不過分。

    “森,你就別煩你爸爸了。”奶奶看不過去了,說上了,“看你爸爸多不容易,養著你媽,養著你,還要操心大家。你要聽話,懂點道理呀!”

    高洋聽見了,她強挺著身體從臥室裏走出來。她搖著頭,無力地對一鳴說:“一鳴呀!你聽見了嗎?這就是你世界上最好的媽說出來的話。我簡直不敢相信。”

    一鳴苦著臉,說:“媽,你說這個幹什麽?”

    “怎麽?不能講了嗎?”老太太從沙發上跳起來了。

    高洋實在忍無可忍了,也火起來,對著一鳴大聲說到:“陸一鳴,你給我告訴她,到底是誰養活了誰?你祖上墳是誰出錢翻建的,你陸家的房子是誰出錢蓋起來的?你爹媽能來,是誰花的錢?告訴她!今天當著你爹媽的麵,把這事講清楚!這個家不是你陸一鳴一個人的!”

    老爺子一聽,手往桌上一拍:“反了!這到底是誰的家,是你高家的,還是我陸家的?沒有我兒子,你高家的人能到美國?你以為你爹老子能領導我兒子,你也有權指揮我兒子?”

    “你也別忘記,他現在是我的丈夫,就是他死,也輪不上你們先來樹碑立傳!”高洋也不示弱。

    一鳴急了:“洋洋,你就少說兩句好嗎?爸,你也先坐下來,有話好好說行嗎?”

老爺子一手扶著心口,一手打著抖索。老太太一看,又蹦上了:“要出人命了。好一個小女人,現在就克上我兒子了。一鳴你真是沒出息,這種女人還留在家裏,還不讓她快滾出去!”

一鳴上去又把他媽按到沙發上。

    高洋氣的也喊上了:“讓誰滾?一鳴你說讓誰滾?你給我說!說!”

    “對!一鳴,你當著爸的麵給媽說!”老太太也逼上了。

    “你們就不要逼我好不好?”一鳴急的直躲腳,他走到高洋麵前,兩手扶著她肩,祈求到:“洋洋,你先帶著孩子到苛月家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高洋一聽,肺都氣炸了,進屋就收拾東西往箱子裏裝。她心裏涼透了,有你一鳴的這句話,算明白了。

一鳴也跟進屋裏,扒在高洋耳邊說:“先在外麵住兩天也好,待我勸勸爸媽。”

高洋一聲不響隻管收拾東西。然後他拉起孩子提起箱子就走了。她走到車前。

一鳴不解地問:“這下雪天的開車幹什麽?”

“不用你管!回去管你陸家的事去!”

她帶著孩子,開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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