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說起《無色袈裟》的創作,很有些機緣巧做。因為多年生活在海外,無形中也流於了一種文化真空,孤獨地活著。有幸的是,在田園式的柴米油鹽中,體味出了“煙消日出不見人,欸乃一聲山水綠”(唐·柳宗元《漁翁》)的生活意境,自然而然地也清修出了一種緣分,結識了不少清淨中人,從那時起,我開始了閱讀經書。從西方《聖經》的創世開篇,到東方盛世的梵典華章,讓我走進了一個別樣的清涼世界,如水晶般透徹,欣喜、驚歎、震撼,慕道者的心從此充滿了探尋與向往。因此,無論生活境遇如何,總能讓內心保持一份寧靜,去接受它、體驗它,在柴米油鹽中提煉著精華素。於是,一個本不愛學習的我竟在“書中乾坤大,雅室樂趣多”的小小世界裏舞文弄墨起來,這於旁觀者言著實令人不解,但對我而言又怎能不說是一種上天的恩賜呢?
與我早先的兩部小說(《曼哈頓的中國村》和《男人的淚》)相比,這部《無色袈裟》截然不同。前兩部作品反映的是現代人的生活,是從生活中提煉出的。而《袈裟》反映的則是修行人,更多的是精神層麵的東西。很有一些朋友問起我這部小說的創作緣起?我隻能說是機緣所成。雖然我不是什麽教徒,沒有過拜佛燒香、頂禮膜拜,有形的虔誠對我都是空白,但內心卻充滿了敬畏。亦如我站在莊嚴的教堂裏,仰望著聖母,仰望著基督,那種感動總會不由自主油然而生,怎麽說都是一種緣分和福分。於是在生活中就有機緣和人相知相識了,耐心地去聽他們的故事,靜心地感悟他們的人生。相識的人中不乏有資深的牧師,得道的居士,更有西方的教士,東方的修行者……在這期間,學識匱乏的我也因此找回了屬於自己的文化。翻閱古書,閱讀經典,無論是神話傳說還是文化通史,文集琳琅滿目,字字行行馨香。我驚喜地發現,中國古代的文人墨客大多竟是修道者。心靈的天窗打開了,令我遐想,令我深思!感歎中發現中國文化史乃至東方文明史,所有重要篇章裏,都能清晰地辨析出神傳文化的因子,中國文化竟與“儒、道、佛”精神一脈相承!《無色袈裟》就在這樣的文化蘊藉中誕生了。
袈裟本無色,修者本無情,那是一種境界。當我翻閱著古今修行人的文史,一覽行者的足跡,在那片稱作“神州”的地方,上至帝王,下至貧民,皆因修行而為普世稱頌。五千年的中華文明,篇篇頁頁浸潤著神韻的光環。我不禁感慨古人的德行,多少對現代人的浮躁有些倦意。於是,行雲於筆端,靈感油然而生:修行者的艱險,伴隨一個美麗的回族公主悄然展開了……亦真亦假,亦虛亦實,傳奇小說就這樣出爐了。
書稿結束後,我回國探親,陪伴年邁的二老雙親。家有老,是個寶。正因為家中有二老,才凝聚了許多親情,也為海外的我增添了更多的牽念。記得在《袈裟》創作期間,寫到第四章“西域公主淚”,那天恰逢母親節。想到老媽,心裏潮潤起來,凝望天邊,詩句飄然而出。落在書稿上的是圖圖公主手捧萱草含淚吟誦:“萱草生堂階,遊子行天涯;慈母依堂前,不見萱草花。”(唐朝孟郊 《遊子詩》)而落在心頭的則是一串浸潤著愛與思戀的音符。默默地走到鋼琴邊,心曲悠悠:“淡淡一枝忘憂草,/送給媽媽可好?/屋裏屋外相隔,/天涯外更遙遙。/送一枝忘憂草,/問一聲媽媽好。/我的白發也多了,/飛到媽媽的身邊了。”[1]……
親情,友情,故鄉情,就這樣總在不經意間觸及心靈,讓人回味。返程前,停留北京,友人特別邀我到“露雨軒茶院”品茶,我欣然接受。一進茶院,我即被周圍環境震撼住了,這是何方淨土?茶院內,佛家經典陳設琳琅滿目,神像慈悲莊嚴,神壇清亮無塵。我們坐進小小的隔間,在特製的榻榻米上盤膝而坐,上方神像低眉順眼,左右古燈柔和籠照。女子端上茶點,舉止典雅,言語溫和,念珠款款垂掛於胸前,一眼便知為佛家弟子,讓人無法不起敬。友人告訴我,她所有的生意合同都是在這裏簽約的!我難以想象,在物欲橫流的現代城市,竟有這樣一處靜謐的場所,讓商機都變得如此婥約動人。這是一種怎樣的場?暢談中,我感受著她的內心,也感受著自己。其實,我們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一種歸向,雖然看不見,摸不著,卻是至高崇敬的。而冥冥之中,一抹祥瑞正一如既往地牽引著有緣人,巧度著眾生。梵音縈繞中,談起這部《無色袈裟》的創作,雖然未到徹悟人生的境地,但確有追尋生命本源的向往。躋身於塵世間,也望心不染吧!
嬰 子
二零一零年七月三十一日、於美國首都華盛頓
[1] 《忘憂草》詞曲見本書第 頁。